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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家天下》第四十三章:工艺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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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杭州后,陈济仁与何少英见面次数并不多。

陈济仁这边,新的药厂在筹备期,总有忙不完的事。

何少英那边,比起绍兴的医院,杭州的医院事情多、任务重。

被医院委以重任的何少英,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基本上都在医院里。

但何少英终归是新式女性,身边又都是摩登的年轻同事。

只要略有闲暇,陈济仁不太忙,何少英总会拉着陈济仁一起,去见识杭州市的新鲜玩意。

用何少英的话说,这是让陈济仁从“腐朽”中走出来。

何少英带陈济仁见识的第一种新奇玩意,就是看电影。

早在民国11年(1922年)夏天,楼外楼露天电影场,就在杭州城站旅馆顶层茶室放映电影。

那时候放映的多是国产影片,设备简陋,场内除百余条长凳外,别无所有。

现场只有一台放映机,放映完一卷拷贝必须间歇几分钟,才能接换下一卷拷贝,继续放映。

当时国产影片初创不久,都是无声电影拷贝,质量较差,放映中途常常断片。

但那时多数人还没有看过电影,所以依旧轰动一时,最初每晚只放映一场,售票无限制,有票无座,拥挤不堪。

后来改为每晚两场,但因为看“白戏”的太多,动辄打架闹事,秩序无法维持,电影院1924年关闭。

陈济仁和何少英去看电影的地方,是杭州基督教青年会开办的露天电影场。

这个电影院也非常简陋。礼拜堂的长椅搬到院子里,一块白布幕,两个小放映机放在露天,就算露天电影场了。

但因为是两台放映轮换放映,不用间歇,与别的露天电影场相比,已经是很大进步。

当时放映的影片,以美国片为主,这是杭州上映外国影片的开端。

当时最引人喜爱的是卓别林、罗克主演的滑稽片,罗克的《球大王》连映半月,每夜两场,场场客满。

…………

在何少英看来,陈济仁喜欢的,却都是一些“陈旧”的东西,比如杭剧。

杭剧是杭州的地方戏曲剧种,俗称武林班,源于杭州曲艺宣卷。

宣卷是宣讲“宝卷”的简称。宝卷,即是以佛教故事为主题的讲唱,劝人为善。

宣卷始于元朝时,流行于江浙地区,宣卷的曲调称宣卷调,无乐器伴奏,仅以木鱼击拍,一人独唱,众人合唱一句尾声“南无阿弥陀佛”,内容多劝人为善。

由于曲调、词句通俗,易被接受,在清末民初,已成为杭州丝绸工人自我娱乐的一种说唱方式。

因词句通俗易懂,杭剧逐渐在杭城内外广为流行。

…………

两个人找到的共同兴趣,还是话剧。

这也是何少英带陈济仁见识的另外一种新鲜玩意。

没想到,陈济仁自从看上第一次后,便喜欢上了这种“文明戏”。

话剧从国外舶来,是中国戏剧从传统走向现代的标志。

李叔同等对话剧的引入和发展,具有开创性业绩,杭州是中国话剧的发源地之一。

1928年,由田汉率领的南国社到杭州,在湖滨公众运动场讲演厅连演五天,观众达千余人次,田汉还在杭州创作和首演《湖上的悲剧》。

1929年4月,戏剧家洪深带领的上海复旦剧社,到杭州城站第一舞台演出《寄生草》《同胞姐妹》《女店主》等剧目,深受欢迎。

…………

在带陈济仁见识新鲜玩意之外,何少英给陈济仁提出的第一个中肯建议,就是生产微丸。

为什么要生产微丸?

在何少英看来,从现实使用中的效果看,一般的成品药(比如蜜丸和浓缩蜜丸等)对成年人来说,吞咽和服用当然不是事儿。

但对小孩子,尤其是婴幼儿来说,成品药的大小,直接决定了服用的便利性,以及药效的稳定性。

在这一点上,中医和西医面临的问题是相似的。

陈济仁陷入沉思。

正如陈济仁看到的,在当时,一般的中药铺都有加工中成药的做法。

中药店商品中,除了煎汤药用的“饮片”外,丸、散、膏、丹、药、酒、锭、茶、胶等,都可称为成药。

但很多中药铺的制药,还是沿用传承千年的老路。

比如器械,现代化制药器械基本没有,制药器械都是“切药一把刀,碾药靠碾槽”……

具体到济仁药厂,虽然说这几年一直在用日本的进口机器,但陈济仁深知,这些机器只是加快或者说细化了“过程”。

在成品药“结果”层面,改观不大。

以致和丸为例,尽管陈济仁多次尝试,但目前仍属于浓缩蜜丸。

而市面上大多数的很多成品中药,多是蜜丸:滋补类药物,小儿用药,贵重及含易挥发性成分的药物,常制成蜜丸。

做成浓缩丸的成药,就已经很少。

所谓浓缩丸,就是将全部药物,或部分药材的煎液,以适当的辅料或药物细粉加适宜的粘合剂制成。

根据粘合剂的不同,又分为浓缩蜜丸、浓缩水丸、浓缩水蜜丸。

浓缩丸体积小,药物有效成分含量高,易于服用,在体内消化吸收比较缓慢。

什么是微丸呢?通俗讲,就是小如芥子的丸药。

从蜜丸到浓缩蜜丸,已经十分不易。从浓缩蜜丸到微丸,更是难上加难!

陈济仁深知,要想把浓缩蜜丸做成微丸,包括炮制工艺,对原药材的处理,都需要彻头彻尾地改进。

做到这些,困难重重。

…………

但是,困难,不是代表没有办法。

将闲杂的事物尽可能地交给李跃亭,陈济仁一头扎进药厂专门开辟的实验间,开始了艰难的研究。

要想推陈出新,谈何容易!

陈济仁夜以继日地在药厂研究,但进展缓慢。

眼见陈济仁为研究微丸“消得人憔悴”,有时候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李跃亭和阿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药厂还未正式投产,陈济仁如此夜以继日、殚精竭虑,万一累出来个病,这可怎么办!

李跃亭和阿虎苦劝无效,他们只得求助何少英帮忙。

何少英为让“钻进”研究的陈济仁身心得以休息,只要一有闲暇,便带他见识别的新鲜事物。

他们去看第一个的地方,就是同善堂,俗称“老人堂”,也称救济院。

这是清末民初,民间救助性的会社组织。

普济堂专门收养60岁以上无依无靠的老人,名额以几百人或者千人为限。

名额满后,有人报名者写在竹签上,放竹筒内,等有死亡空缺,摇号顶补。

堂内每五人住房一间,每间房间有房间号,以备查考。

普济堂每天供应一日三餐,吃饭处如寺院斋堂,每月吃鱼吃肉小荤数次,平日大众菜一味,准许自备菜。

每月准离开三天,如三天不到则除名。

堂内设有厨房、汤房(开水间)、剃头房、医药房、总管房等,还有佛堂一处,如愿修行可以进内念经拜佛。

堂内老人可量力从事其他工作,准许赚钱贴补零用。

各个房间都雇有服役之人,可以送物件,买卖东西,保管财物。老人死亡则有棺木安葬。

看完普济堂后,陈济仁当即决定,等药厂开业后,每个月都要免费送给普济堂药物若干。

“济仁,药厂还没开业赚钱,你就开始学会花钱了。”何少英看着陈济仁呵呵一笑。

“不过,这件事我支持你。”何少英看向陈济仁,两个人对视,灿然一笑。

…………

他们去看第二个的地方是育婴堂。

育婴堂是慈善性收养被弃或无力养活的婴儿的会社组织。

凡地方贫困户,生育子女无力抚养的家庭,可以将孩子送往育婴堂,由堂收养,代请乳母。

等孩子长大后,仍可由亲生父母领回。

无家可归的孩子,则转送孤儿院,或者是平民习艺所,接受教育,学习技艺,让他们自立。

但育婴堂的婴幼儿多生活艰苦,有病也常常得不到认真治疗。

陈济仁、何少英在育婴堂的病室内,看到几位只是感冒,却没有给治病的孩子。

有个孩子高烧不退,已经奄奄一息!

陈济仁顾不上病室内恶心人的气味,给几位孩子分别把脉诊治。

又分别按床位号给这些孩子开了方子,嘱咐阿虎取药,交给育婴堂工作人员,让他们煎药后喂给这些生病的孩子。

“等我们的药厂建成后,每个月要给育婴堂送一些药物,让这些生病的孩子,都能到得到及时的治疗。”陈济仁心情沉重地说。

“济仁,仅靠我们的力量,是不足以救助所有的孩子的。”何少英轻声提醒。

“救一个,是一个;救一个,少一个。如果杭州所有的药厂都能每个月送药,如果杭州所有的老板们都能送点钱财,这些孩子就有救了。”

坐在新买的汽车的后排,陈济仁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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