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的血红,她的嫁衣似乎被眼前的血色浸染的更红了。花千泪神情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恍若做梦。
呵……让这所有的人都替她陪葬?他,果然说的出做的到!看着那十里红妆转眼血流成河。看着那个方才还坐在马上,温柔对她浅笑的男子,如今早已摔落马背,再也不会动弹。
而他,那个最最最该死的男人,此刻却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朵银色的扶桑花,笑着看她。“千儿,你不是最爱这种银色的扶桑花么?你瞧,只有我才能给你一切,亦可毁了一切。”他的笑,带着浓浓的血腥,让花千泪只觉得作呕。
或许是因为怨念过大,天地变色,那风沙愈发的大了起来。吹得她几乎要睁不开双眼,然而,她却依旧如一个石像般立在那,不悲不喜。
所有的一切,就在她眼睁睁的看着赫连倒下去的那刻都不重要了。他死,她绝不会苟活。这是花千泪对赫连的承诺,生不同襟死同穴。
看着天边黑压压的低云,她蓦地一笑,眸光千回百转间愀然落在墨珏的脸上。
“轰隆……”一声,天似乎都要被劈出一道口子。震得人心都几乎要到嗓子眼了。然而,花千泪却笑了,她笑的越来越大声,最终那笑声猛的一收。
“墨珏,我诅咒你生生世世,永远都没法得到真爱!除非,银月洒地,扶桑花开!”她的面色一下子狰狞到了极致,眼泪终是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滴在那朵银色的扶桑花上。却在一瞬间,那扶桑花晕染成血红色。异常刺目!
狂风大作,看着一身嫁衣的花千泪,墨珏有一种她就要乘风远去的错觉。一急,他伸手便去抓她的衣角。却只觉得双手一空,他看到的,是她从另一边跳下直直的朝赫连奔去。
风沙很大,那抹艳红的身影困难的奔跑着。花千泪不会知道,此刻的她不仅仅是在这风沙中跑。更是在墨珏的心中奔跑,将他的心,踏的破碎不堪!
方才,她说,她诅咒他生生世世都没法得到真爱。除非,银月洒地,扶桑花开。呵……她诅咒他,她诅咒她啊!为了他,他可以做任何事,为了她,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可是她呢?她从始至终就不肯接受他。将他的一切,都看得那么不屑!
而那个男人,那个只会附庸风雅,只会吹笛凄凄艾艾说几句有的没的的男人。却那样深深的住进了她的心里,便是他如何努力,始终都没法将他从她心里拔除。
他看透了,不强求了,他只要她守在他身边,只要每日都会在墨西宫乖乖的等着他回去,他便心满意足了。其实,她爱不爱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爱她,不就够了么?
他忽然也觉得好累,累到连唤她一声的力气都要没了。
他好想对她说,“千儿,我用下半生来还这些罪孽,可好?”可是,他还没来的及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她。只闻到一股不该有的烧焦味,他一惊,猛的回头却看见那一身嫁衣艳红如火。
风明明那么大,明明大的要迷了他的眼。可是,却无法吹灭她身上的那一团火,反而使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他急了,奋不顾身的想要去扑灭她身上的火。他不许,他不许她就这么离开他!他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她甚至连忏悔一句,解释一句的机会都还没给他。她怎么可以这样死去?怎么可以?
花千泪就那样紧紧的拥着赫连,两具身躯在风沙中熊熊燃烧。却奇怪的是,那火仿佛是长在他们身上似的,连一片衣物都没有烧掉。
墨珏急了,伸手直接去抓花千泪的藕臂,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指尖空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幻化成灰烬。一晃眼,便什么都没了。没了……
“不……”他愤怒的嘶吼。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的对他?
前所未有的怒气将他整个吞噬,为何所有的人都要负他?“天若负吾,吾宁成魔!”他指剑怒吼,双目赤红。最蓦地身子一软,颓然的跪在地上。
一道惊雷划过,将地上的尸体照的惨白惨白的。满地血腥,那一处原本躺着赫连与花千泪的地方早已空了。
风沙或许吹的太久,自己都觉得吹累了,所以慢慢的小了下来。
“千儿,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他一遍遍的问着没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要让他看见她灿若阳光的笑,为什么要让她住进他的心里?又为什么让他爱她爱的发了痴,入了魔?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么?真的是他的错么?他忽然迷茫起来,到底是哪里错了?到底是谁错了?到底又是从哪一刻开始错了?
他不知,不解,困惑,无奈……最终,只能再一次的大吼,吼的撕心裂肺,吼的几乎要将自己的心都震碎!
漫天黑雪顷刻而下,远处蝗虫若一块大黑布般,黑压压的朝这边过来。他忽然听到似乎有谁在他身边轻而又轻的叹了口气,“墨珏,为什么你爱的偏偏是花千泪?”
对啊?为什么他爱的偏偏是花千泪?若是他没有爱上她那该多好?那样,千儿不会痛苦,自己也不会痛苦了。
“曾经的她说,墨珏,下一世我爱你好不好?下一世我做你的妻子,还爱你好不好?”心一点点的有了温度,他的千儿心里曾经有他的,是有他的!只是,后来呢?后来为什么又没有了?他一阵困惑,像一个茫然无助的孩子在空中搜寻着什么,却什么都找不到。
只是隐约记得方才千儿的笑让他心惊,可是,她的话更让他心惊。“墨珏,我诅咒你生生世世都得不到真爱,除非银月洒地,扶桑花开。”
扶桑花,他忽的发了疯似的去找方才握在手中的那朵银色扶桑花,那朵被千儿的眼泪染成红色的扶桑花。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扶桑花已经在顷刻间枯萎死亡,一朵都不剩。
“千儿,生生世世,你永远都别想丢下我!”语毕,他猛一掌拍在自己的心口上。听闻,若是在死前受到一股重大的力,那记忆的一魄便会出窍。
他要记住她的千儿,便是投胎之后,也定然要记住他的千儿!
黄泉路上,忘川河边。当妖冶的彼岸花照亮那一条通往鬼门关的路,他和她,却相拥而笑。
生生死死,早已没有那么大的感觉,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
“赫连,听说人若死了,得百年后才能投胎。等我们投胎了,你还会记住我么?”她伏在他的胸口,低低的问。
前面便是奈何桥,一旦喝了孟婆汤,便什么都忘了。来生,来生他们到底会如何呢?能如何呢?忽然间,花千泪宁可不投胎了,她甚至想着,就这么过生生世世吧。
赫连毅轻轻的抚着她的青丝,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无力与心疼,“千泪,我明明想好好爱你。却害的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有时候我也会想,若是我没有出现,你是不是会过的很好?”边说着,拥着她的手又紧了一寸。
若是没有那次的梨花林一遇,他的千泪一定会是心甘情愿的嫁给墨珏吧?可是,若是没有那一次,他和千泪又怎会了解情爱的滋味。或许,冥冥中一切自有注定。注定他们三个要有这一段孽缘。
心一阵叹息,却也只能叹息。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无力与心疼,千泪抬眸看他,微微一笑,“赫连,因为有你,我不悔。”
俯身,他亦柔柔一笑,执起她的手往三生石走去。
据说,在三生石上可以看到自己的前后三生。然而,当他们走到那前面时。却只是一片血红,除此,再无其他……
未央殿里,两个宫婢轻轻的为她擦拭着手。
“姐姐,你说,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呢?”年纪稍小的那个宫婢看着一动不动的月影问道。
“不知道,御医都说不准的事儿,我们怎么会知道呢。”说着,她替月影掖了掖被子,便收拾了下东西准备往门外走去。
年纪稍小的那个宫婢紧了两步跟了上去,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月影,却见她还是闭着双目,便关门出去了。
殿里一下子变安静了下来,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原本未央殿是皇后所居之处,所以自是有一大堆的内侍宫婢伺候。可自从司徒珏带回月影之后,这边就只有两个宫婢及两个内侍。
床上的人儿缓缓的睁开了双眸,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那笑无端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墨珏,便是你抓我来,又有何用?”忽然想到了欢儿,她缓缓的坐起身,见床边没有鞋子,便直接赤脚走了出去。
汉白玉的地面有些凉,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忽的想到自己前世还是花千泪的时候,却总是喜欢这样赤着脚跑来跑去。现在想想,也怪不得当初自己会体寒了。
厚重的红木门紧紧的关着,这里其实她并不陌生,小的时候来过,长大的时候也来过。只是,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这个皇宫,更不喜欢这里所有的人!却偏偏,总是摆脱不掉。
扶着门框的手,忽然感觉很无力。神思一下子又不知道飞哪去了,甚至于连外面有人靠近她都没有察觉。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股力将门推开,她一个重心不稳狼狈的摔倒在地。
阳光有些刺眼,她本能的抬手去挡。
“母后!”
是欢儿的声音,她欣喜的一笑。勉强睁开眼睛,适应了那强光,却同时也看到了那一张她最不想看到的脸。
“母后……”欢儿不知何时从那男人怀中跑了下来,直直的扑入了她的怀中。小小的人儿在她怀里缩成一团,紧紧的,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衫。
“欢儿乖,没事了,有母后在,母后在……”看着缩在自己怀里哭的一颤一颤的欢儿,她的心也跟着一阵一阵的抽疼。
欢儿从来都没这么哭过,她的欢儿一直都是个开心的孩子,总是会想着法的逗人开心。就是哭,也只是因为闯了祸之后装模作样意思两声,目的是希望他们的原谅。
“母后,欢儿要父王,我们去找父王好不好?欢儿不想在这里,这里好可怕好可怕……”欢儿哭的愈发厉害,月影愈来愈觉得不正常,眼神不经意的落在欢儿那微露的脖子上,却见到一口。
她整个人都如遭雷劈了一般,傻傻的瞪大眼睛。
“欢儿,记住,我就是你的父王,我才是你的父王!”他蛮横的声音打断月影飘忽的思绪,她回神。直直的盯着他道,“欢儿脖子上的那口是怎么回事?”
她冷的几乎要啐出寒冰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也怪不得欢儿一直嚷着要找赫连,赫连向来都是将她视若掌声明珠。所有不美好的事物都不会让她看到,除了那一次他杀人,却恰好被偷偷溜出去的欢儿瞧见。那一日,欢儿还大病了一场。只是,却奇迹般的,她并不怕赫连,反而歪着脑袋问,“父王,那个人怎么有那么多的血?”
当时弄的她和赫连愣了半响都没回过神,尔后,欢儿一直都开开心心的。赫连也再不敢在宫中动手,即便再怒,也绝对会让人拖到宫外处理掉。
平时,只要欢儿稍微有个磕磕碰碰,他就会紧张的叫御医。若是让他看到欢儿此刻脖子上的,只怕他比她会更愤怒吧?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为了她被司徒珏一掌击中的一幕。赫连,如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看着月影的眸子,司徒珏只觉得心里一阵不悦。她明明看着他,可是又好像没有看他。她的眼神那样涣散,涣散的根本就容不下他的身影。
“千儿,你忘了么?你忘了你曾经说过,这一世你做我的妻,还会爱上我。你忘了么?”他轻轻的蹲下身,有些无奈的看着那对相拥的母女。
她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就如昙花一现,他甚至来不及捕捉她眼底的表情。却又听她冷冷的道,“欢儿脖子上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像是没听到他方才的话般,一心只想知道欢儿脖子上的是如何来的。那分明是一个孩子的,那……该是他和紫苏的孩子咬的吧?
心里一阵忿恨,为什么他们偏偏还要来招惹她?为什么非得逼着她出手?
“这是一个意外,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类的事儿了。”他平静的说,想到当初安儿死死的咬住欢儿场景,心里还是一阵发虚。
他不敢告诉她,怕她听了会更受不了。
又是一笑,今天的月影总是再不停的冷笑。她的冷笑,让司徒珏心里就好似住了一只小猫,死命的挠着,微微的痒,微微的疼,异常难受。
“好,我知道了,意外,只是个意外。”她嘴角微微一挑,转而抱着欢儿缓缓起身。
“欢儿乖,不哭了。再哭就成小猫咪了,那样父王会怎么说呢?”她轻声哄着,那一句父王让司徒珏心莫名的一颤,却在下一刻似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
“父王会说,不要欢儿了,要和母后再生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欢儿勉强止住了哭泣,小鼻子还一吸一吸的。最后,抓着月影的双臂楚楚可怜的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母后,父王会不会不要欢儿了?是不是欢儿不够乖?”
欢儿的话让月影的心咯噔了一下,她不明白欢儿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以前就算赫连和她开多少词这类的玩笑,欢儿总是有法子让赫连先投降。如今,她居然觉得赫连会不要她?
“那个小哥哥说,欢儿是怪人就和他一样,没人会喜欢,所有人都会讨厌欢儿。欢儿的父王是不是也讨厌欢儿了,所以,父王不来接欢儿回家?”
月影本想开口解释,却哪知,她才张嘴,什么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只觉得怀中一空。下一刻,欢儿早已落入了司徒珏的怀中。
“欢儿,记住,我才是你的父王。从今往后,你别再提那个男人,他不是你的父王,也不会再来接你。以后,这是你的家,你唯一的家!”他双目赤红,几乎像要吃人。
欢儿被他吓得一动不动,只是傻傻的瞪大眼睛,眸光中尽是恐慌。
“欢儿只有一个父王,不过,不是你!”手中的银针飞出,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手腕。趁他双手一松,月影接过欢儿冷冷的道。
“我不管你是司徒珏也好,墨珏也好,我都不会爱你。像你如此一个不懂爱为何物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别人爱你!”她一声嗤笑,抱着欢儿往里走去。
看着她冷漠的背影,他无声一笑。她是他的,即便她再不愿,她依旧只会是他的!只要时间够久,只要这次他完全不放手,她一定会再让他住进她的心里,一定!想着,他木然的拔出手中的银针,将它们轻轻的丢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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