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灵蛇一般的剑就那样寒光凛凛的朝她刺来，她轻功本就不好，勉勉强强会跃个几步。面对红衣如此强的攻势，月影一时无措起来。只觉得周遭一下子静若无声，似乎连一丝丝的鸟鸣虫叫都没了。

她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剑超自己刺来，连怀中欢儿的叫声都没有听到。月影忽然间很想知道，她的霜儿……到底会不会真的刺她！

看着那抹急急朝自己而来的身影，她恍惚看到了那个才六岁的女孩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满是戒备的看着她，怯怯的问，“以后你就是我的主子？”转眼小女孩变成了娉婷少女，一声声脆脆得唤着她小姐。可是，一晃眼，她便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红，比她身上的红衣还红。她就那样背盯着乱箭，满是惊愕的在她身前缓缓倒下……

空气中传来肃杀的味道，似乎衔着淡淡的血腥味。

看着眼前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月影猛的回过神来，见红衣的眼中依旧毫无波澜，只是拿剑直指着他们。那种架势，就好像不杀了她们不会罢休一般。

眼泪，终是落了满脸。即便司徒珏再怎么折磨她，她都不会有感觉了，更不会再为他留一滴眼泪。可是，霜儿，为什么偏偏是她的霜儿？眼睛被泪水烫的发疼，这一刻，她甚至以为自己的眼睛会被活活的疼瞎。

“走……”来人一把提起月影，便运气准备离开。身形方才一动，红衣的剑便再度扫了过来。鲜红的血，溅了她满脸。月影只觉得一阵作呕，最终却只能傻傻的呆愣在那。

血，又是血，为什么她总是要遇见那么多的血？呵……想她一身爱素净，却偏偏总是招惹那一抹血红。

欢儿显然是被吓到了，小小的身子在月影的怀里发着颤。虽然，她见过父王杀人，可是，现在是别人要杀她，那感觉自是不一样的。

察觉到欢儿的恐慌，月影伸手轻拍着她的背，转而看向方才欲带走她们的人。

那人一袭黑衣，连着头上的斗笠也被覆了一层黑纱。一阵风过，那黑纱微微被掀起，有些苍白的侧脸在月影的面前显露无疑。

月影只觉得心咯噔了一下，眼眸中竟是不敢置信。在这里的几天，她早已听闻，小九在听说她投入沧澜江后便当朝斥骂司徒珏，尔后在沧澜江边抑郁而终。小九，那个总是开开心心围在她身边的男子，那个会甜甜得唤她影儿的男子，那个真正关心她的男子。却那样的去了……

而据说，司徒默在某一日持剑闯入坤宁殿，誓要杀了当朝皇后莫紫苏。尔后被当今皇帝制止了，也是那一日之后，便再无音讯。传闻，他也死了。毕竟，皇上找了他那么多年，出动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却总是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可如今，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正是众人口中那个消失的十一王爷司徒默么？

“十一？”她痴痴的喃喃了一声，见他面色微微一恸，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她。

月影这才发现，他整张脸都异乎常人的白。就好像，好像……死尸这两个字猛的闪现在她的脑海，她慌忙摇了摇头，似要将这种可怕的念头摇掉。

“六嫂……”几近沙哑的声音低低的唤了她一声，月影怔了一下。六嫂？呵……忽然间发现，自己对这个称呼已经全然陌生了。对，当真是全然陌生了。

她很想问他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霜儿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可是，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以前的十一总是一脸的玩味，那眼神总是散发着光亮。如今，那里早已似两口枯井，灰暗一片。

眼神不经意间触及到他手臂上的那抹血红，当即失声道，“十一，你流血了。”

司徒默听出她语气中的担忧，却只是微微一笑。血么？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早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眼神，又转向红衣。那个他曾经誓要守护一生的女子，如今竟是这般陌生。

他不怪她，真的不怪。当初看着她冰冷的“尸体”，他的心都要碎了。那时他只有一种念想，只要她或者，他只要她活着。活死人也罢，只要她会睁眼看他就好，就行！

可是，他没想到。那所谓的圣医原不过一个佛口蛇心的恶人。他要研制出活死人，任他操控的活死人。而霜儿，便是第一个。

当初为了救霜儿，他将自己一半的心给了她，甚至每日都得给她一碗鲜血。圣医本想将他也弄成活死人，可是终究没人如愿，才致使他有了如今这份要死不活的身子。

“母后……”细弱蚊蝇的声音传来，三人同时一怔。视线在这一刻都齐齐的看向欢儿。原本静立在一边似乎要伺机而动的红衣再次出击，却依旧被司徒默阻止了。

“霜儿，她是你的小姐，是你拼了命都要守护的小姐，你真的要杀了她么？你睁大眼睛看看，她不是别人，是你的小姐……上官月影！”司徒默的话，让红衣微微一怔。她对司徒默的声音还是有些感觉的，毕竟之前在她耳边说话的一直都是他。

“霜儿，你不是红衣，你是霜儿。还记得么？你的名字叫霜儿，不叫红衣，不叫。”他一步步的向她靠近，看着她低垂着头一脸苦思的样子，他微微一笑。还好，还好霜儿对他的声音还有些感觉，还好。

正当他嘴角的笑一点点的扩散之际，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笛音。刺得人耳朵生疼，月影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只觉得银光一闪，下一秒，那剑便从司徒默的胸口穿体而出。

“十一……”这一刻，只是紧紧的抱住欢儿，哑着嗓音唤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不敢置信的摇着头，真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只是在做一场噩梦。醒来便什么都没了，霜儿没来杀她。十一没有出现，更没有死在霜儿的手下。

“霜儿，没想到，还是我先走一步……”司徒默痴痴的一笑，伸手想要去将红衣鬓间那些碎发拢至耳后。可是，此刻他的手很是无力，连着笑容也一点点的无力起来。

霜儿怔怔的看着眼前那个男子，一剑穿心，她方才便是用了一剑穿心。可为何，自己的胸口居然会这么疼，甚至于眼睛为何也会那么疼？

是什么滴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很想问，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霜儿，杜鹃花又快开了，我在杜鹃花丛里等你……”他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到最后，竟然只有虚弱的喘息。

红衣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那一滴水渍。

“六嫂，”司徒默缓缓的侧过身看着那个此刻早已泪流满面的女人，浅浅一笑，那笑容平白给她一股悲凉的味道。“六嫂，即便我不认六哥，你却还是我的六嫂。十一认定的一家人……”

最后三个字，是他花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他的身子直直的倒了下去。那身子从剑刃上缓缓滑出，倒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艳红的血似一朵朵怒放的红梅，妖娆一片！

心里的某一处似乎破裂了，红衣不自主的抚上胸口，她有些诧异的看着地面。方才，方才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快要被炸开来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好端端的心会那么痛呢？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声音居然会有丝熟悉？

还来不及细想，她只听到一阵刺耳的笛音。那声音，分明就是主子生气了。

心神一脸，她的眼底瞬间恢复成两个看不见底的深渊。一旦坠落，便是万劫不复。

十一的死，让月影有一瞬间的六神无主。她忽的觉得，若是日后霜儿恢复了记忆。那她该怎么办？杀死最爱自己的男人，更何况，也是她自己深爱的男人。如此一来，她定会自刎谢罪。上天入地，便随了他去。

蓦地，月影只觉得怀中一空。那霜儿早已将欢儿夺了去，她是她的霜儿，是她这生最信任的人。可是，如今她还能信她什么？什么都不能。

红衣也不理她，径自抱着欢儿往琉璃宫的方向而去。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她心念一动，直直的跑去御书房找司徒珏。她倒是要看看，在他眼里，两边都是他的孩子，这一次，他到底会帮输？

其实说也可笑，这一次，月影很想看看他那种无可奈何，那种矛盾丛生的感觉。一直都是他在让人无奈，这一次，她想让他尝尝那个味道。可是，直到后来月影才明白。他根本就不会无奈，因为，一个没有心的人，到底拿什么去无奈？

她赶到御书房的时候，他不在，只有刘公公恭敬的侍立在殿内。她无法，只得往琉璃轩跑。

琉璃殿此刻的气氛有些怪异，或者说，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怪异的。欢儿早已失去了原先的活泼，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而司徒安，脸上竟有一丝报复性的喜悦。

“欢儿，不……”凄厉的哭喊声响起，原本安静的琉璃宫，似乎很快便要迎来一场暴风雨。

门外，那苍青色的声音蓦地一顿。随即，缓缓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