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审讯室里,三司首脑看着面前泰然自若的沈世勋心中叫苦不迭。他们三个都是昨天刚刚被提拔的。按理说被提拔了应该高兴,要是论资排辈的熬年头,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不过现在他们可笑不出来。他们要审的可是靖西王沈世勋。这位异性王虽然时运不济,可是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
他们以前的上司都到哪里去了?以前那三个领导都因为给沈世勋求情被贬了官。人家求仁得仁,都慷慨激昂犹如大英雄般去了外地,把这烫手山芋留给了这三个初来乍到的人。千年以后的现代社会对这种人有一个新称呼,菜鸡。
三人客客气气的审,对所有问题沈世勋通通对答如流。
李弘恩在暗处偷偷看着,心里不由得发慌。他没想到沈家竟然如此树大根深,身陷囫囵也能和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督察御史平起平坐。
“这个靖西王如能为我所用是最好。如果他不肯,那就必须斩草除根!”
萧三忠手下亲信来到李弘恩面前,悄声说道,“殿下,大统领让我告诉您,东边平了。”
李弘恩听了立刻心跳加速。他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东边平了。这是一句暗语。意思是东宫的那位已经被萧三忠解决了。萧大统领果然手黑心狠。他没有看错人。
门上的锁链哗啦啦的响了一阵之后被人打开了。一个没见过的狱卒走进来,打量了一下忆江她们三个。当他看见沈忆江时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点点头就走过去拉她。
沈忆江无力反抗,被他拉出了门。于氏冲到门口被那个人一把推了回去。
于氏叫道:“你要做什么?”
狱卒轻蔑的说出两个字,刑讯。
于氏大叫:“她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你要问就来问我!你要上刑就给我上刑!你听到没有?”
狱卒没再理她,拽着沈忆江走了。
沈忆江倒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她边走边喊,“沈家没有孬种!你用刑也没用!母亲多多保重!孩儿不孝不能再承欢膝下,来生还做你的女儿!”
于氏哭的撕心裂肺。二儿媳赵氏像是被吓住了,目光呆滞的看着门口。一会儿竟然傻笑起来。她疯了。她原本只是地方小官的一个庶出女儿,凭借自己的心机和美貌攀上了沈家的高枝。她野心勃勃的想要夺取沈家的掌家大权,她想独占沈家的全部荣华富贵。她绝对想不到沈家这棵大树说倒就倒了,她成了覆巢之卵,阶下之囚。现在沈忆江被拉去严刑拷打,看样子有去无回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是她?她害怕,她不想死。可是不死难道还有什么好日子吗?流放?罚入贱籍?她不要!死也不要!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家乡任由父母安排随便找个人嫁了。她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攀高枝竟然攀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害怕和不甘折磨着这个女人脆弱的神经,直到她最后崩溃。
沈忆江被绑在一个铁架子上,隐隐的血腥味让她感到毛骨悚然。不知这间审讯室里死过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在这里生不如死?曲南星、老六,他们都不在。刑讯室里放了好多种刑具,有的她能看明白,有的她根本不知道用来怎么折磨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那么可怖。她不再叫嚣,心里有些害怕了。毕竟她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没吃过什么苦头。
沈忆江面前坐了一个人,好像是监狱里的头头。头头旁边站了两个狱卒,一个在玩弄着皮鞭,还有一个在用火铲拨弄碳火。
“你是谁?”沈忆江问。
头头笑了笑,“我是这座监狱的监狱长。今天是来审你的。”
“你不能审我。这不合法!”
监狱长哈哈大笑,“我就是这里的法!”
“说!沈世勋有没有通敌卖国?”
沈忆江一阵眩晕。这是怎么回事?小小监狱长哪有资格审理这么大的案子?而且还敢用刑?如果连她也不放过,不知道父亲现在已经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沈家世代忠良,中公体国。怎么会通敌卖国?荒天下之大谬……”
“啪!”
她话还没说完身上就挨了一鞭。火辣辣的痛感让沈忆江倒吸一口冷气。
“看你还嘴硬不嘴硬?快交代!西疆的象瑶、百目、黎尺给了沈世勋多少好处?”
“放屁!”沈忆江凤目圆睁,顾不得斯文破口大骂。
“我三叔父就死在象瑶人手里,我父亲怎么可能与象瑶人沆瀣一气?”
“看不上象瑶?那就是和百目、黎尺。你家又没有人命在他们手上。”监狱长胡搅蛮缠。
沈忆江一怒反而不觉得那么疼了。看他在那里胡搅蛮缠,恨得她呀牙根直痒痒。
“其实我父亲和监狱长你才是一伙的。所有事情我父亲都是和你预谋的。”
监狱长吓了一跳。
“这是杀头的罪名,你怎么能胡乱诬赖人?”
“你与我家没有人命官司,我父亲当然要和你商量!”她向来伶牙俐齿。
“给我打!让你这不知死活的臭丫头再胡说!”
“啪!啪!”随即又是两鞭。
沈忆江痛的快要晕过去了。狱卒又一次挥起鞭子,转瞬便会再次抽在她身上。
“住手!”
门口传来一声断喝。监狱长和他手下狱卒吓了一跳,纷纷跪在地上。
“文德王殿下。”
沈忆江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走到自己面前,亲自给她松了绑。
文德王三十多岁,面色苍白,有些驼背。他没有他弟弟的意气风发,眼神机警而沧桑。
“二小姐,你受苦了。本宫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沈忆江以为文德王要带她离开这间审讯室,感激的说“多谢殿下仗义相救。”
等他们走出了天牢,沈忆江才吃惊的发现,文德王说的离开,是离开这座天牢。
文德王骑着马,而沈忆江坐在事先准备好的宫轿里。
“殿下,求求您在陛下面前为我父亲求求情,他是冤枉的。”
文德王笑了笑,“二小姐放心吧。我一定会的。”
“我这一走,我母亲一定担心死了。请派人给她捎个话,让她放心。”
文德王点了点头。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我们进宫。”
“进宫?”
“现在父皇身体很不好,本宫现在住在宫里方便照顾。本宫打算把小姐你也接进宫里,等时机成熟,就和你一起去为靖西王求情。”
沈忆江欣喜若狂。
“我外公因为向陛下求情受了牵连。我以为满朝文武没人敢再为我父亲求情了,没想到殿下竟然不顾个人安危,为忠良甘愿冒险。小女子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只是父皇一向对本宫冷淡,说了不见得有用反而还会弄巧成拙,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沈忆江点了点头。
“全听殿下安排。”
皇后不明白,自己只是把弘恩叫来一家人吃了一顿饭,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了得到更多消息,她叫来了毕延寿。
毕延寿进门先拜再叩,繁文缛节一个不少。皇后心烦意乱,让他快免了这些虚礼。
“本宫问你,弘庸怎么被关了禁闭?那个萧三忠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
毕延寿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皇后一条心。
“娘娘,要出大事儿啦。”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
“你快说。”
“当时陛下和文德王在书房批折子。大统领进来就参了靖西王一本。证据拿了一大包。”
“他告状也要有依据啊。再说怎么会连累到我的弘庸呢?”
“去年靖西王不是打了败仗么?那些证据上说,那是靖西王故意送给西疆三族的。”
“胜败乃兵家常事。当时圣上也没说什么呀?”
“现在可不是那个时候。更要命的是,证据上还说,这都是太子授意的。为的是腾出兵力…腾出兵力…”
“腾出兵力干什么?”
“腾出兵力篡位呀。”
“这个萧三忠简直胡说八道!他好大的胆子!弘恩在一边说什么了?”
“文德王的话明着是让陛下消消气,实际上句句诛心,气的陛下当场就摔了茶杯。”
“看来,弘恩和萧三忠是串通好的。弘恩啊。他还是不甘心啊。”皇后黯然神伤。
她最不想见的就是儿子们骨肉相残。哪一个败下阵来,都是必死无疑,她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陛下怎么会相信呢?”
“娘娘,陛下也是人,是人就有嫉妒心。”
“你说陛下嫉妒自己的儿子?”
“不只是嫉妒,他还会害怕。另外靖西王在西军中威望极高,兵部在西疆的权利已经是架空的状态。兵部尚书葛桂庭没少在陛下面前抱怨。皇上早就有些忌惮靖西王,只是宜妃这枕头风实在厉害,皇上才没削他的权。这回宜妃得罪了皇上,还得罪的那么彻底,皇上不可能不迁怒靖西王。”
皇后听了毕延寿的分析连连称是。
她后悔极了,刚听说宜妃失宠,她还幸灾乐祸了好一阵,她没想到她和宜妃竟有如此千丝万缕的联系,竟达到唇亡齿寒的地步。
恍惚间,皇后发现有一处不太对劲。
“你是说,宜妃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的地点是御花园里?”
毕延寿点了点头。
“不可能。宜妃向来谨小慎微,她不可能在外面说这种话。这也不是她说话的风格。”
“您是说……那人不是宜妃?”
皇后点了点头。
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试想,这皇宫中有一个人能变化成随便一个人的模样,能模仿任何人的口音语调,而别人却并不知道这个人在哪?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这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毕延寿,这个人现在会在哪?”
毕延寿摇了摇头。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一定是文德王和萧三忠那伙的。他们现在最想除掉的人,会是谁呢?”毕延寿说道。
皇后惊呼:“我的弘庸!那不人不鬼的东西一定去害我的弘庸了!”
说完她就向门口奔去。
毕延寿眼疾手快,一把拦下她。
“皇后娘娘,现在宫里都是萧三忠的人,您亲自去东宫恐怕他会以圣旨为由,不让您进去,反而打草惊蛇,弄不好,连您也会有危险。”
“我是皇后,是太子和文德王的亲生母亲,他萧三忠敢对我怎么样?”
“皇后娘娘,您忘了,您有多少年没有和您的大儿子亲近了?”
皇后一愣,旋即颓然了。
她疏远弘恩太久太久了。为了保住皇后的位子,为了不得罪圣上,她这个做母亲的狠心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和陛下一起把李弘恩当做不祥之人。她有什么资格去要求自己的这个儿子放过另一个儿子?
“那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弘庸被人害死吗?”
毕延寿挺了挺腰杆,说道,“还是让老奴去吧。我会派一个可靠的生面孔,把太子殿下悄悄的救出来,娘娘您在您宫里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太子藏起来。之后的事儿,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毕总管,没想到你竟然有一副忠肝义胆。请受哀家一拜。”说完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毕延寿连忙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娘娘,您快起来,您这是要折煞老奴啊。老奴别的不明白,就知道太子才是众望所归的天命之子。他要是有什么事,一定会天下大乱。所以老奴就算不要了这条命,也要把太子殿下救出来!”
毕延寿说完,拉着皇后一起站起身来。在皇后泪眼朦胧的期待中,毕延寿走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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