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大便失禁？或者是玉米地里施的农家肥？”台下的一个警探举手说道。

戴明轩揉了揉鼻子，觉得这问题很可笑。如果这么简单，他怎么可能没提出。他摇头道：“都不是，我没有在尸体表面发现粪便类物质。”

“左队长，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林琳见下面的队员三三两两地议论起来了，她忙站出来维持秩序。

可是向左鸿烈望去，只见他的正蹙紧了眉头，低声喃喃道：“有臭味这一点很符合，可是没有粪便……”

发现左鸿烈走神了，林琳走过去，拍了他一下，然后对众警探道：“现在进入提问建议时间，下面先请左队长接受咨询。”

左鸿烈心里虽然疑虑难消，却只能先按捺不发，走上了讲台。看着下面举着的手，左鸿烈道：“就从左到右，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大家依次提问吧。如果没有问题，或者我已经回答过了，那就只要站起来，再坐下去。用这种方式表示你没有疑问，提问可以继续。当然，大家有什么猜想，也可以提出来。”

第一排的戴明轩和陈七金都没问题，第二排的警探看轮到他了，就拿起手上的警探手册问道：“左队长，你在报告里完全没提到关于凶手杀人的动机，请您说明一下。”

——“动机也说了，只是没有详细阐述。极端化解释就是凶手感到不开心、压抑、痛苦。所以他要把这些感情投射出去。

我大概明白你的疑惑，在你看来，人的生命是神圣的。可是反社会型人格的人不会这样看。

一个具有极端反社会型人格的人，他是完全没有社会情感的。他难以感知爱，所以也不爱人；难以感知敬畏，所以什么都敢去做。

在他的眼中，人和草木竹石、猪马牛羊一样。吃人和吃猪肉、羊肉、鱼羊、牛肉是没有区别的。”左鸿烈平静地解释道。

“左队长，现在关于凶手的特征，看上去是有了，可是都太含糊，没有更明确的吗？比如凶手的职业。”

——“抱歉，有证据支撑的，只有刚才林组长报告的。”

“左队长，你推测凶手的身高是一米五七左右，那么凶手是不是很可能是个青少年？”

——“我在报告上提到了，重点嫌疑人是中青年人，应该是在二十岁以上。我排除青少年的原因是犯罪心理上的。

在对连环杀人犯的统计中，一般都会有童年虐待小动物的经历。这是因为反社会型人格的胆子是比同龄人大，但也不是一下子就无限大的，而是随着身体的发育，与不断刺激反馈中一步步增大的。

儿童时期，他们也只敢去欺负些无害的小动物，像兔子、青蛙或者温顺的狗；青少年时期，他们一般是针对学校里的同龄人。这两个时期，因为父母、老师的管教与约束，他们对成年人还有一定的敬畏感。

可是当他们走向社会，经济上，行为上都失去监督与约束时，他们的敬畏之心就越来越弱。所以我们主要还是调查二十岁以上，独居的中青年。”

“左队长，凶手是随机选择受害人吗？”

——“抱歉，现有的证据还不能对这个问题下结论。纯粹的反社会型人格确实是有比较大的随机性，但本案体现出的妄想型人格则是有选择的，会有一定的偏好。”

“左队长，调查重罪史，是不是反社会型人格有遗传性？”

——“在统计上显示出了一定的遗传关系。究竟是不是因为遗传，还有争议。也可能是重罪犯虐待子女的比例更高，所以造成了统计上的偏差。”

有一个警探询问左鸿烈，问他那个没说出来的猜想是什么。左鸿烈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大家就都没有问题了。

“好了，现有的确认条件很少，所以我们只能用最笨的办法，靠两只脚去走访调查。筛选出符合要求的，然后再进行重点调查。”林琳做着最后的终结。

其实在她心里，也有些不满意。这样被动的调查，就像在大雾弥漫的公路上，去阻止一辆不知何时，不知何处会发生的车祸一样，让人不安、痛苦。

技术人员先离开了会议室，然后一些警探在林琳分配好区域后，也陆续离开了。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左鸿烈和林琳两个人。

“我们两个搭档？”左鸿烈笑着道，“一般我都是跟着组长一起行动。”

“把你的猜想告诉我，那我就和你搭档。”林琳盯着左鸿烈的眼睛答道。

左鸿烈笑着指了一下林琳掐着腰的手，她气恼地皱起鼻子，哼了一声，却没有放下。

“再次提前说明我的想法没有证据支持，只是一种感觉。”左鸿烈道。

“你真啰嗦！不就是你的直觉吗？”

“好吧，你说是直觉，就算直觉吧。我怀疑凶手与养猪有一定的联系！”左鸿烈停了一下，看到林琳面容平静，冲他眨了下眼睛，好像在说“下边呢”。

他就继续解释道：“这个案子里凶手不是纯粹的反社会型人格，而是掺杂了妄想型人格。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是不是把人当成了别的什么动物？而他选择剁下人的脚带走，是不是偏爱这种动物的脚，就像猪蹄、羊蹄、牛蹄？

我查了一下燕京几乎没有养羊和牛的，反而是在案发地附近，共县附近就有养猪的。另外，玉米和养猪是直接相关的。很可能凶手家里一直就是务农加养猪。

如果是他自己养猪，按照凶手更可能是低收入者，一头猪的年利润大概是200元，我的判断是他大概养了几十头到一百头猪。

如果他是养猪场的工人，或者邻居，那我们要走访的目标人群就非常大。”

“既然你有这样完整的假设，为什么不在刚才的搜查会议上提出来？”林琳杏眼圆睁，鼻翼微张，生气地质问道。

左鸿烈摇了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镇静地解释道：“谢谢你的信任！如果你不相信我，就不会在乎我的猜测，也不在乎我是不是把猜测告诉警探们。

你先冷静点，想想今天上午，你冲到了马路上，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开枪？因为没有证据！

我现在也是在相似的处境。如果我提出这个观点，但是我错了，那就给寻找凶手制造了障碍。错误的代价太大，让我们不能轻易地给出结论。

我总和组长搭档，也正是因为组长没有明确任务，可以和我一起去检验我的推测，而不会太耽误调查。毕竟，你在哪里，都可以接受报告，都可以指挥。”

“那你还等什么，我们走吧，先去共县。”林琳说着就迈步出去了。

左鸿烈长叹了口气，有些后悔选了林琳做搭档。他暗想到：“跟着女强人，肯定要加班，活活累死啊！咦！家里好像还有什么事情，什么呢？算了，铁牛看门，出不了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