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驷彰措手不及地看着又哭又笑的公子萏,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到底对不对。
“别瞎说,夫人和小公子都好。”公子萏弯起了嘴角,咸咸的味道从唇缝里渗到了舌尖。
泪水流下的时候,公子萏多少是有些惊讶的。明明就在刚才,她还完美地控制住了自己。即使是在初闻噩耗的时刻,她都没有流露出情绪的波澜。看到驷彰的时候,泪水却突然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公子萏心里暗暗叹息,自己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一些的。
不过,公子萏心里清楚,现在十万火急,可不是给她哭哭啼啼的时候。驷彰需要赶紧进宫,和罕欣他们商议怎么应对此刻的危机。在新郑之前的安宁氛围之中,驷彰是她见到的唯一一个怀抱着危机感的人。也许现在,他还可以给这个死局带来些许改变的机会。
她举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沉着声音嘱咐道:“不过确实也是重要的事情,罕大人会和你解释的。快点进去吧,罕大人和印大人已经到了。”
不等驷彰从她突如其来的泪水中回过神来,公子萏便低下头,一路小跑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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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萏说的话,虽然是想要打消驷彰的疑虑。可是,看到了她的泪水,驷彰反而却心慌了起来。
一直以来,她从未以这样一幅软弱无助的样子出现过。相反的,在自己疲惫无助的时候,这个女孩儿的笑语曾经给了他许多抚慰;在自己的想法无人理解的时候,这个女孩儿还曾送来了有些可笑但却宝贵的援助和理解。
可是现在,在这少女难得流露出了软弱的一面的时候,驷彰却发现自己却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此处,驷彰不觉有些焦躁。他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一路跑到罕欣所在偏殿,一进门,连礼都没行,便冲口向着罕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公子萏怎么哭着跑到宫外面去了?”
偏殿之中,印衢正低着头不住地叹息,听到驷彰的问话,他的表情更是显得落寞。不过,一旁的罕欣看到冲进来的驷彰,却是一副眼前一亮的样子。
这个驷彰,从一开始就察觉了晋人盟约的虚伪,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细细回忆起来,他闯入太庙的时刻,是郑国挽回这场灾难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父亲和自己能够放下对休战的执念和对陆浑人的迷信,依据驷彰提供的线索详加调查,或许现在垂头丧气的,就应该是对手了。
罕欣期待地看着驷彰,这个晚上,他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这一次,驷彰还能带来这样的惊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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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韩启章和陆浑戎子尚朱已经领着兵卒列阵,缓缓地进入了阳城以西的河谷入口。
按照计划,再等几个时辰,他们便可以在这里迎来溃散中的郑国君臣,并接受他们无奈的投降。
胜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尚朱的表情显得十分轻松。他在心里盘算着这次在阳城的收获,越想越是得意。尽管韩启章禁止了陆浑人在街市和民户中放手抢掠,可是仅仅是从郑国库府中取得的战利品,就已经足够整个部落花销好几年的了。尽管,这些财富的的代价是陆浑部落背叛了和郑国长达百年的并肩作战的友谊。可是面对这样丰硕的战果足以取悦年轻的战士们,而部落中一直反对他帮助世仇晋人的那些老人,也应该是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相比之下,一旁的韩启章却一直低着头,显得心事重重。这一次胜利已经成为过去,他现在要考虑下一步的事情。一方面,怎样兵不血刃地拿下新郑,怎样吞并郑国卿大夫们的领邑,他正在梳理着这些已经既订的计划。另一方面,将来怎么对付此时身边的盟友,也需要提上日程了。有勇无谋的陆浑戎子倒是不足惧,可是在这次阳城之战中披坚执锐勇不可当的魏氏步兵,却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晋国三卿之间在表面的和睦下,从来也不缺少竞争。尽管魏氏的族长魏斯看上去是个忠厚长者,一直致力于维护三氏之间的团结,可是魏氏在他手中获得的巨大发展让赵韩两氏也越来越感受到了威胁。
这次对郑国用兵,魏斯依然友善地伸出了援助之手,遣军助战阳城。派来的这一批的魏氏士兵,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个个都能开十二石重弩。虽然批三层护甲,负戈执剑,可是行军攀登却从不落后。(1)他本预计偷袭阳城会是一场苦战,可是郑军防御的弓矢拿这批重装步兵完全无可奈何,一个个在费解之中败下阵来。虽然在这批士兵的帮助下,阳城之战轻松得手。可是他们表现出的远超想象的战斗力,让韩启章在大获全胜的欢欣之余,添了不少担忧。
突然之间,韩启章听到了士兵们上弦呼喝的声音。
虽然在他偷袭阳城得手的时候,他便已经确定自己的计划完全成功了。可是在即将收获最后的成果的时刻,韩启章还是觉得心中一凛,多少有些紧张。
晨光之中,他抬起头,看到了郑国的败兵在阵前跪地求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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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谷口等到了日中时分,溃散的郑国士兵和民夫时不时三三两两地逃到这里。筋疲力尽的他们看到严阵以待的晋人,只有跪地求饶。尚朱一直在呼来喝去,显得好不威风。可是韩启章却渐渐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付出甚微的全胜。郑国的溃败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彻底。本来他还预计郑军会在谷口附近发起一两次绝望的冲锋。可是现在看来,这些败兵已经完全谈不上任何组织了。
能够兵不血刃固然是件好事。可是俘虏的郑军人数比起他的预期要少得太多。更让韩启章感到不安的是,到目前为止,俘虏之中一个郑国卿大夫都没有,郑国的国君也无影无踪。照理说,这些人应该都被关在河谷中,插了翅膀也逃不出去的。
“你们国君去哪儿了?当国呢?还有其余诸卿大夫呢?”韩启章拉出了一个郑国的降兵问道,话音听上去有些急躁。
“我看驷司马中了追兵的流矢,恐怕凶多吉少了。罕当国走在最前面,听说也没能逃出来。国君和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追兵?为什么会有追兵?
听到这个降兵的话,韩启章的眉心深深地拧了起来。这个消息让他由于这场胜利而产生的喜悦,几乎全部烟消云散了。
他布置给韩虔的任务,只是堵塞谷口和惊扰郑军。韩虔自作主张地发起了追击,这可不是他预想中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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