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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骑士》第二十一章 骑士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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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我的骑士”,当格诺莉亚这样向亚罗音发起邀约的时候,亚罗音沉默了。

每个民族都会多少有些不大好的习俗和风气,蒂米利蒂斯人也不例外,这里的骑士以及不少受其风气影响的男人,对于女性都存在一定的歧视和偏见。骑士不服从于任何女人,包括尊贵的公主在内。但是他们却可以接受一位女王成为王国的正统国王这件事。一般情况下,蒂米利蒂斯的骑士只能效忠一位女性,那就是被选定为国王的女性,超脱男女身份的女性。骑士,其实依然是王权的附庸。

现在只是公主而非国王的格诺莉亚严肃的提出这样越权的请求,无论谁嗅到一点阴谋的气息。

“如果最优秀的骑士开始带头尊重女性,那么这股风气,应该会有所好转吧。如果你不喜欢当下的骑士之道的话,去改变它不就好了?”

“去改变?改变不喜欢的东西不是我的信条。但是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也很想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地步。”亚罗音双手在大腿上一按,在船上站起身来。亚罗音一站起来,他一站起来,格诺莉亚所在的船头就翘了起来,仿佛整艘小船都要立起来似的,搞得她有些慌张。

亚罗音双手叉腰,大吸了一口湖面上清新的空气,说:“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来教你早已失传的,任命真正的骑士的方式吧。”

“真正的骑士?”

“没错,被后人为了利益而扭曲掉的真正的骑士。”亚罗音以一种仿佛从远古就生活至今的伟大生命的口吻,对现世的人予以毫不留情的批判。

夜幕降临时分。

“现在的骑士文明,与遥远的古代流传于卢尔托巴贝内大地上的骑士文明相比,已经发生了质变。”

掣着火炬的亚罗音走在没有护栏的塔楼台阶上,说是台阶,就是插在塔楼墙壁上供踏脚的方木而已。光线昏暗的塔楼就像一口古井,通向无止境的黑暗,让人望而生畏。格诺莉亚本想扶着墙走,但是手上沾满的灰尘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好在最近的锻炼让她的平衡感和协调性变得很是优异,即便心里有些怯意,却依然能稳步的跟在亚罗音身后。

格诺莉亚身穿长裙,手里却提着一柄长剑,这是重要的道具。

亚罗音用他那带着磁性的声音,继续说:“在比较早期的时候,骑士的确只是武士,和现在的境况很像。后来经过发展,骑士不再只是一种职业,也成为了一种封号,一种名誉头衔,诸如‘将军’。骑士不一定是武士,甚至正好相反,他们更有可能是良好品行、为社会做出过重要贡献的精英贤士。骑士是美德的化身,而美德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兼爱、扶弱’。弱者为何人?所谓弱者,指的乃是无辜的老弱病残,以及女人。明白了吧?”

“也就是说……古代的骑士,是必须保护女人的吗?”

“不仅仅是‘保护’而应该是‘呵护’才对。人类的女性是很脆弱的,因而更需要男人来保护。所有人类都是由女人生出来,没有女人就没有人类,女人就是生命之源。这样简单的真理,居然被某个为了自己利益就宣扬‘女人是罪孽化身’的垃圾教派给污蔑抹杀了,所以说我才不想和这种愚者打交道。”

格诺莉亚心里一惊,她知道亚罗音辱骂的是瓦尔图教的人。

“保护、尊重、谦让、照顾、维护女人,是骑士准则中重要的一条。虽然过度了的话,也会让人感到伤脑筋,但是这是起码的准则。在古代,女性的地位是相当受尊重的,册封保护自己、保护人类繁衍生息的骑士,即便由平民的女性也可以执行,何况高贵的公主。如果能承蒙公主册封,那这就已经不仅仅是荣幸,甚至会上升到某种驱使骑士‘一定’要实现超然成就的约定或者诅咒的程度了。”

“是这样的吗?”格诺莉亚很是吃惊,古代的女人地位如此之高,说实话她是有点没想到。

“所以说,这就是我之前多次说过的,瓦尔图教毁灭了人类的原因:既毁灭了当世,又流毒于后世,可见这是何其混账的垃圾组成的呕人的宗派。”

格诺莉亚心里的恶感有些翻涌,宣扬禁欲、女罪、异端、排外的瓦尔图教,被亚罗音深恶痛绝。奇妙的是,瓦尔图教正应该是亚罗音的起源——他们是符席璃人的先祖,也就是亚罗音的先祖,但是亚罗音却分外厌恶和憎恨着他们。

既憎恨远在古代的先祖,又憎恨近在眼前的亲属,这个人的人生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借着火炬的光,亚罗音和格诺莉亚来到了塔楼楼顶,这里被栅栏分开两半,隔出一间囚室来,囚室里现在没有人,但依然给人一种非常阴森诡谲的感觉。

这里只有四扇没有窗扉的气窗,透着星空的黯淡光芒。

格诺莉亚闻着陈腐的气味,皱起眉头,问:“为什么要选这样的地方呢?”

“因为这个地方很好,再好不过了。”亚罗音说,他举起火炬,把墙上的插筒附近的蛛网给烧掉,把火炬插进去,格诺莉亚也照做。

接着,亚罗音说:“请把剑抽出来。”

格诺莉亚把身上带的长剑抽出。

“骑士,不是仅仅服从于自己的武士、侍从或者死士。在古代,女士可以视一个人的德行、道德,决定是否接受其册封骑士的请求。一旦这个人得到女士的认可成为一名骑士,他就要对骑士教条负责。具体的宣誓宣言,我已经抄在这卷宣言里了,请你将剑置于我的颈上,然后宣读吧。”

亚罗音将一卷羊皮卷递给格诺莉亚,然后退开两步,双膝——而不是现在的单膝——跪地,双手相合于胸前,低头听宣。

格诺莉亚把长剑置在亚罗音脖子上,锋利的剑刃在亚罗音的颈边闪动着一丝亮光。

格诺莉亚把羊皮卷一手抖开,按照上面的宣言开始宣读:“跪于我面前的,可是遵从骑士之教条,忠君敬主、扶弱济困、自勉益他、宽厚包容、团结谦卑的骑士候补?”

格诺莉亚的声音在狭小的塔楼之顶变得很是紧实。

“是。”

“骑士之誓前三年,你可曾有任何见恃强凌弱而不救、自甘于废堕而不改、有忠君义举之事而避之之行为?”

“无。”

“骑士之誓后此生,你须以骑士教条为自律法度,在遵从君主的号令、维护王国法度之下,遇恃强凌弱必维系公平、遇堕落诱惑自律自勉、遇忠君义举义不容辞。”

“遵命。”

“如有违背今日之誓言,必受律法裁决,灵魂亦必遭罪责,你是否依然愿意起誓?”

“我愿意。”

格诺莉亚悄悄的——像是怕这种地方还有人偷听似的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亚罗音站起身,从腰际抽出一把小刀,说:“骑士的认可,其实已经结束了。但是,如果要宣誓对一个人效忠的话,就还有一个仪式。”

“该怎么做?”

亚罗音右手持刀,将刀放在左手手心,说:“男士为左,女士为右。”

说着,亚罗音手上的刀一划,在掌心留下一条红痕。亚罗音把刀递给格诺莉亚,格诺莉亚左手接刀,她有些忐忑的把刀刃压在右手手心。

“不用划太深,只要象征性的一点点血就够了。”

格诺莉亚心里这才放松了一些,她划了一刀,手上也出现了一道血线。

“来,伸出手。”亚罗音伸出左手,而格诺莉亚伸出右手,但是亚罗音并不是要握格诺莉亚的手,他的手在上,握住格诺莉亚的手腕。格诺莉亚的手在下,也握住亚罗音的手腕。

亚罗音的手冰冷如冰川,格诺莉亚的手温暖如炉石。

“好……现在,稍微放松。”亚罗音减轻了力道,但是手还是贴着格诺莉亚的手,格诺莉亚也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能一下子放开,但她有样学样就是了。等两手五指并直,两人的手翻覆过来,变为亚罗音的手在下,托着格诺莉亚的手。

然后,亚罗音慢慢的往回抽手,格诺莉亚并没有动,等亚罗音与格诺莉亚手心的割痕相重合的时候,一种鲜血混融的暖意自掌心传来。

伤口中渗进了对方的热血,那种感觉很奇妙,鲜血就像逆行的鱼一样从他们两人的伤口渗入,格诺莉亚为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格诺莉亚还没来得及哪怕啊一声,他们的手就放开了。亚罗音突然的就把手撤了回来,格诺莉亚也急忙撒手,待她低头看时,留在手上的,就是一抹从掌心划痕延续到手腕的、已经差不多抹干的鲜血了,就像落地的浆果一样,看上去其实并不狰狞,只是有一股类似生铁的血液的味道。

“这是‘符印’,一种失传已久的仪式,灵魂层面的互动。”亚罗音慢慢的抬起他的手,把手掌掌心亮给格诺莉亚。

“这是一种魔法吗?”格诺莉亚也向亚罗音亮起手里的血痕,大小两只手上的血痕如同两扇红色门扉对立。

“这不是魔法。这是一种‘规则’,早已被忘记的、曾经存在于世,证明神恩与众生同在的东西。可惜现在的人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仪式也是、规则也是、主神也是……”

亚罗音把小刀收回鞘中,转身就往塔下走。

格诺莉亚急忙问:“这个痕迹会一直存在吗?”

“这不是魔法,只是血迹,是一种仪式上的程式。等它自己消失就好了。”亚罗音轻描淡写的说,和此前严肃的态度判若两人。

留下了彼此的痕迹,让格诺莉亚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就像亚罗音送了一件宝贵的信物给她,这可不是珠宝之类可以衡量的东西,而是无价的“牵绊”呀。

格诺莉亚珍视的攥起手来,说:“这才是真正的骑士呢。等我成为国王,我要重新普及这个!我要告诉世人,什么是真正的骑士。”

“如果是古典的骑士精神,那的确可以普及。至于这个仪式,就免了吧。这是要用纳伊尔诗语吟唱才能缔结的印记,依样描本是不会有效果的。”

“你什么时候吟唱过纳伊尔诗语,为什么我没听见呢?”

“因为纳伊尔诗语,有音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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