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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骑士》第二十二章 勤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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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又过了些天,从王都来的使者,向格诺莉亚回话来了。

“王与公主殿下多年未见,心中很是想念,希望公主殿下尽快回到王都,回到比赛的身边,言之不尽。”

王召回格诺莉亚的宣辞很简短,个中透露着隐隐的焦虑。

使者将二十位骑士、五十位近卫军精锐士兵留下,由他们护送格诺莉亚回王都,国王卡弗尔似乎“突然”想起了三年前格诺莉亚曾经被人袭击的事。即便现在阿尔冯的势力已经不在了,但是最近卡弗尔的确有些惊弓之鸟的感觉,不得不谨慎起来。

布吕萨内斯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妙,亚罗音随格诺莉亚回王都的话,金立盾省基本就是罗斯卡帕斯一人独揽大权了,考虑到工作比较繁重,亚罗音也给罗斯卡帕斯推荐了一位协管北方军团的指挥官副官格纳尔弗斯。此外,亚罗音重新调整了人事,为罗斯卡帕斯提拔了一批不错的帮手。

格诺莉亚离开金立盾大省的前夕,亚罗音和罗斯卡帕斯谈及此次前往王都的前景,罗斯卡帕斯向亚罗音透露:“我听说王国的南方可不像我们这里那么太平,国王对南方的剥削和压迫还是过重了,你们最好能阻止国王,否则王国很可能生乱。”

“南方要乱的势头不是说阻止就能阻止的,格诺莉亚虽然马上就要回到王的身边了,怎么提升她说话的分量,让她的主张能够切实的实行,才是当务之急。”

“除了南方问题外,图格林人虽然最近消停了,但他们肯定还觊觎着南方,如果我们发生动乱,他们肯定不会错过机会的,到时候该怎么办?”

“严守北方,绝对不能让图格林人南下。将军,不管王国内部如何动乱,坚守壁垒,绝对不要主动出击。”亚罗音顿了一下,低声的叮嘱罗斯卡帕斯,说:“如果难以服众,就让喊得最大声的那个去送命,这样顽固的人其实不过是眼光肤浅、意气用事且没有大局观的徒有虚名之人,除掉也无妨。这样一来的话,就再也不会有人质疑坚守的策略了。”

罗斯卡帕斯听了,缓缓的点了点头,纳下了亚罗音的这个建议。

“不管是王国未来走向如何,不管纳尔森维迪斯最高宫殿之上坐的是不是蒂米利蒂斯王室,你们都要守住北方。不论未来如何,坐在纳尔森维迪斯王座之上庇佑卢尔托巴贝内子民的,即是你的王。”

“……我知道了。”

“辛斯亚——”亚罗音吆喝了一声,在走廊尽头路过的辛斯亚驻足,他向亚罗音走过来,这个自内心深处将亚罗音视为信仰的人,听候亚罗音命令嘱托。亚罗音对辛斯亚的工作进行了调度,把他调离北方军团,调到了金立盾大省的行政机构,从事文员工作。

亚罗音把手按在辛斯亚肩上,目光充满期许,说:“虽然挥霍了十几年的时光,但是你的生命还长,不要想着用拳头解决问题和建立功勋。我知道苦难和艰辛磨砺出来的你有难得的坚毅和品质,所以我看好你。你的能耐绝对不限于射得一手好箭。”

辛斯亚目光灼灼的望着亚罗音,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在黑暗和垂死边缘的绝境中徘徊,辛斯亚的思绪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几度沉浮,多次想到终结自己的生命,他的心现在如炼汰的坚金一般,普通的烈火无法烧熔。

同时,辛斯亚也不是傻瓜,虽然像块石头一样不多话,也不显露,但他是个聪明人,关于如何自律、如何提升自我,他不像格诺莉亚那样需要亚罗音来教导。

“你总会有锋芒闪光的那天……”亚罗音说:“——或许会花上很长的时间,但是,不要放弃。”

卡弗尔不是善类,暴君的特征是反复无常,即便是亚罗音也不好判断一个暴君的想法,所以亚罗音这样的话多少有些壮烈。

在安排得尽量妥当之后,亚罗音和格诺莉亚准备离开金立盾大省。

在任期间,亚罗音除了对北方军团进行调整之外,其实也对北方大省进行了一些改革,可惜这些都是以幕后身份进行的,所以知道其功绩的人不多。格诺莉亚在亚罗音的陪同下几乎走遍了整个金立盾大省,许多金立盾大省的人的诉求都是通过视察的格诺莉亚得到申诉的,这位可爱的、矫健的而且善良的小公主在金立盾大省得到了广泛的赞誉。当格诺莉亚离开波尔蒂堡返回王都的时候,波尔蒂堡居民自发的为她送行。

真正随格诺莉亚返回王都的,只有亚罗音,梅内耶里回去照顾布吕萨内斯了,其他一些负责照料格诺莉亚的侍从、护卫,也被留在了金立盾大省。

或许是命运使然,格诺莉亚来到金立盾大省的时候是昏暗的深秋,而离开的时候是阳光明媚、万物复苏的春日,和她的心情倒是挺吻合的。

格诺莉亚虽然年纪不大,今后的日子还很长,但是当队伍要越过山口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波尔蒂堡。

波尔蒂堡尖俏的白顶山脉,镜子一样底里安别斯湖,以及森林边缘高耸的波尔蒂城堡,这些景致,或许在接下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都再也看不到了。

此后,经过几天跋涉,亚罗音一行人进入了东北-西南豌豆型走向的伊欧顿平原,这块平原宽度大约三十公里,其北方是最矫健的山羊都难以立足的险峻山地,西方是南北走向的横断东洲的大雪山山脉,而南方是与“豌豆”型地形的北方相对的同样为东北-西南走向的斯芬斯山脉。斯芬斯山脉只延续到伊欧顿平原的中部,从底里安别斯湖流下的白水河,在斯芬斯山脉前被分割开来,干流往南,从斯芬斯山的南麓流向南方,支流流过整个伊欧顿平原。

伊欧顿平原是蒂米利蒂斯诸多崇山中的平原里最为广阔的一个,也是诸多优秀的蒂米利蒂斯骑兵的摇篮。

亚罗音一行人用了两天时间穿过伊欧顿平原的北部,来到平原中部的千年王都纳尔森维迪斯。

车上的格诺莉亚远远的眺望纳尔森维迪斯,那是一座远离白水河支流瑟西河边、背靠北方崇山的城市,之所以要背靠崇山,是因为瑟西河是条季节性的河流,水域变化性大,不适合做永久住地。

即便是放眼东洲历史,纳尔森维迪斯也是一座值得赞誉的城市,她布局像一个堡垒,将王宫等王国的中枢保护在最靠里的位置,傍山而建,以高度换取空间,王宫最高处的议事厅离地面已经有大约六百尺的高度,俯瞰整个伊欧顿平原,很是壮观。

这是格诺莉亚长大的地方,当她时隔三年多的时间再回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亚罗音仰起头,看到山峦后方卷集的乌云,知道就快下雨了,但是他们不能前进——任何军伍要进入王都,如果没有传递加急军报的免令,都必须在王都外五里等候王都军队的指引。

一支由一百名骑兵组成的轻骑卫队来到了车队前,统领这支卫队的是骑士议会的骑士利卡斯尔,他问候车队之人来者为谁,亚罗音上前应答。

利卡斯尔不敢怠慢,命队伍在前方带路,将格诺莉亚接进王都。

利卡斯尔时不时回头,他并不在乎格诺莉亚,因为格诺莉亚并没有什么能耐,她不过是个凭依身边的人的小女生。利卡斯尔在意的是为格诺莉亚提供了保护和力量的亚罗音,他从厄罗卡尔哪儿听说过亚罗音,这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亚罗音并不跟任何人搭话,而是陪伴在格诺莉亚牛车的左边,对身为骑士议会骑士的自己没有任何搭话的兴致。对此,利卡斯尔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这个曾经担任罗斯卡帕斯副官的男人,是北方之地军政真正的掌舵者,他低调得像个随从,让人有些在意,但是公主在场,他也不好多问。

亚罗音和格诺莉亚进入王都,马上就要下雨了,天色昏黑,如同太阳已经西沉,街道上的人也较平时稍早就全部躲回了室内,比以往更的提早的点起了灯,所以没有什么人看到格诺莉亚一行人进城。

在进入王宫中庭后,亚罗音替代侍女和侍从,扶格诺莉亚下车。

亚罗音和格诺莉亚进入王宫之后,雨声开始响起,一场倾盆大雨就像亚罗音和格诺莉亚进入王宫后到来,就像放下了一卷纱帘。

“这里就是我长大的地方。”格诺莉亚向亚罗音介绍。

格诺莉亚并不是以自豪的口吻说的,这里给她留下了不好的记忆,所以她的口吻里有点警惕。她是以一个精神上的富翁的身份,回到这个自己精神贫困时挣扎求生的难民窑的。

“即便过去了三年,我也依然记得这里的味道。”格诺莉亚说着,皱了皱眉头。

他们通过传说中的纳尔森维迪斯之梯往议事厅上爬,这座著名的阶梯贴着山岩而建,往上走二十阶,则折从左右两边的台阶再上二十阶,到达上一层,在这一层,再走中间的大台阶上二十阶,再分左右……如此,直到最高处的议事厅上。

这不是通往大议事厅的唯一通道,但却是最快最直接的通道。

在大议事厅上,骑士国之王高坐帐帷下的金椅,高大的殿堂中不设任何多余杂物,只有地上铺着的红毯将人引到王座之前。

虽然从小在王宫中长大,但是格诺莉亚从未这样走过一次大议事厅的红毯,她与亚罗音沉默着,目光直视王座之上的蒂米利蒂斯王,跟着利卡斯尔走到红毯尽头、王座之下的三级台阶前,站定。

王座的三级台阶下站着两排人,王的左手边为几位骑士、元帅,分别是骑士议会的骑士恩托斯、萨拉蒂、洛克方根和王国第一元帅波洛涅瓦。王的右手边立着几位文臣,他们大多都很年轻,是特里纳内斯谋反之后被肃清的文官里仅剩的一些被蒂米利蒂斯王认为是“忠诚者”的人,最老的是宰相法琅,他一直不是卡弗尔的优先选择,因为他是一位贤臣。

利卡斯尔在王前单膝下跪,脸色有些憔悴的国王卡弗尔挥了挥手,让利卡斯尔站回一边去候命。

利卡斯尔站到同行们中间之后,格诺莉亚和亚罗音上前两步,格诺莉亚并没有马上行跪拜礼,而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因为她发现国王的容颜比自己离开时差了太多,形同枯槁。酒色、疲惫以及惊吓,让国王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看起来您的气色不怎么好。”格诺莉亚说了之后,慢慢的蹲下身,双膝跪在地上,向父王行礼。亚罗音行单膝跪拜礼。

“格诺莉亚……”卡弗尔轻轻的喃喃着女儿的名字,看到格诺莉亚在自己不管不顾的情况下,依然在北方茁壮成长了起来,卡弗尔心里难得的出现了愧疚之意,他示意格诺莉亚起身。“我们竟然已经三年不见了。”

“是啊,三年了。”格诺莉亚心里依然有一点警戒,她就这样保持着和卡弗尔的距离。

卡弗尔走下王座,来到格诺莉亚面前,用那双大手,将格诺莉亚的手合起,说:“看来你在北方过的还不错,这真是太好了,如果你因为我当初昏庸的决定而受到什么无可挽回的伤害的话,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

卡弗尔身上的酒味已经有些发臭,让格诺莉亚忍不住握紧了放在卡弗尔掌心中的双手。

“看来,罗斯卡帕斯和亚罗音,将你照顾得很好。”卡弗尔的目光移向格诺莉亚身后的亚罗音。

亚罗音垂下眼睑,缓缓的低下头。

“你就是亚罗音吧。罗斯卡帕斯和厄罗卡尔都说如果让你执掌北方军团,怕不用十年格姆雷洛顿平原就要重归蒂米利蒂斯所有,说你是将中之将。你应该留在北方军团,怎么现在当起格诺莉亚的侍卫来了。”

格诺莉亚心里不满,罗斯卡帕斯和厄罗卡尔不止一次举荐亚罗音,最终都不了了之,还不是因为卡弗尔对军务已经怠惰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

亚罗音眨了眨眼,回说:“回国王陛下,三年前公主遇袭之时,是下臣截杀的刺客。那时起,公主受了惊吓,时常命令下臣陪伴左右才得安心,加上后来近亲侍女不幸被掉落的花盆砸死,身边就更没亲眷,只能以下臣为伴了。”

卡弗尔听了,沉默的叹了一口气,继而有有些疑惑的望着亚罗音:“这么说,这些年来你和格诺莉亚走得很近?”

“国内有谋反的乱党曾经屡次袭击王储,所以,寸步不敢远离。”

卡弗尔听后愤怒的叱问:“有人袭击王储,为什么你们都不上报?”

“下臣多次上报,然而陛下从不予回复,所以下臣觉得,应该是乱党势力太大,国王周围的声音已被堵截,再上报也没用了,不如择日亲自面见陛下呈报。”

亚罗音所说的合情合理,连卡弗尔也不好再追究,他对于这个态度一点也不顺从自己的年轻人实在说不出什么喜欢、欣赏,只说:“阿尔冯、特里纳内斯这些叛逆已经被肃清,王储现在也回到了我的身边。过去这些年,让你一个受多位爱卿举荐的人一直担当卑下的侍从护卫,也真是辛苦你了。我该为我忠诚的、优秀的臣子赐予什么奖赏?”

亚罗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奖赏”未免有些太过宽泛了。

格诺莉亚用毫不羞涩的口气,单刀直入的说:“父王,把我奖给他就行了。”

这个建议不但卡弗尔瞠目结舌,连亚罗音也高抬眉梢,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格诺莉亚,你知道你是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亚罗音是我在风暴中赖以存活的根本,无论是从感恩还是从个人交情来说,我都希望自己能留在他身边。”

卡弗尔心里有些不悦,他说:“即便我把他调到边境之地?”

“看您说的,我们不就是从边境回来的吗?”

卡弗尔有些不好应答,他把目光转向亚罗音,问:“亚罗音,能否告知我,你的出身。”

亚罗音报告:“臣出身南方赫尔华沙,孤儿。”

格诺莉亚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其实对亚罗音这样光明正大的撒谎依然有些不快,但是彼此都有难处,她并不说破。

“赫尔华沙啊……那还真是一个出人才的地方咧。哼,那些北蛮以为多几个士兵就可以攻破我国,真是可笑,他们的军旅连这样一个年轻的将领统御的防线都无法突破半步,还敢妄言吞并南方。”

格诺莉亚别过脸去,卡弗尔的话让她感觉很失望,好像亚罗音这样的人蒂米利蒂斯满地都是似的。然而现实情况与卡弗尔的见解正好相反,北方军团防御碍口、山峦还可以,在进攻战的对垒方面整个北方军团只有亚罗音这个战法先进而务实的“年轻人”才让图格林人忌惮三分,不敢南下。这哪是什么荣幸的事,根本就是“骑士国”的耻辱。

“格诺莉亚有青睐的人,我感到很庆幸,要说你也是个名人了,我不应该说什么。但是呢,要和蒂米利蒂斯王储、本王唯一的公主在一起,你的身份上到底是有些不够格,更何况不是你求娶格诺莉亚,而是格诺莉亚说的,想要把她自己奖赏给你。”

亚罗音挑了挑眉,点下了头,除此之外他当然没有别的办法,而且这未必就是坏事,格诺莉亚还只是个小家伙,虽然也不错,但是……

格诺莉亚心里也有些忐忑,她这个年纪的人都有些自己的想法,但是,这种想法有时候显得有些不大成熟。

“你就继续留在王都,留在格诺莉亚身边好了,以后总会有机会表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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