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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骑士》第二十七章 致命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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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国王被刺,弓两项都被取消了,休息两天,后天自投枪项目重新开始。

亚罗音依旧要和格诺莉亚站上小半晚,巴雷诺的画也有了个大致的形态,这画像风格不是东洲普遍的艺术画,那种画像虽然很有传奇感和隽永感,但是对于活在当下的人来说,那种画的风格有些太“简单”了,不自然,也明显的不真实。

但是巴雷诺的画就不一样了,秉持着雕塑般的写实感与美感,把人描得像镜子里映出来的一样。

格诺莉亚和亚罗音目光向着同一个方向,格诺莉亚眨了眨眼,尽量不动用脸部肌肉,只是稍稍开启嘴唇,轻声说:“那个刺客,好像是特里纳内斯的一个仆从。”

“不奇怪。”

“真是危险。如果父王被刺杀了的话,我……”

亚罗音希望得到的这句哽咽的话的下半段是“继承王位”。

“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没有亲人了。”

亚罗音泄掉一口气,他心想让格诺莉亚这样的女孩子以自己那种冷血的方式思考,还需要一点时日。亚罗音提示格诺莉亚说:“你还有图格林王这位舅舅……”

“对王族来说,异国的亲眷,不是亲眷。”

“吼吼……”亚罗音忍不住在心里对格诺莉亚的话予以赞许,但是让亚罗音觉得有些不妥的是,她似乎还是更在意家庭,仍然没有意识到,王和普通人本就应该有所不同。

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亚罗音开始觉得格诺莉亚有点脱离了自己控制的感觉,她不再是自己按自己意愿的某种作品。但是亚罗音却并不感到遗憾,反而让他感到有点舒坦。格诺莉亚这种名为“自主”的偏离,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一种值得肯定的成长。

亚罗音顺着大营里的晚风,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走进营帐之后,他没有命人点灯,而是让仆从直接离开了自己的寝帐,仆从也没多问,就退了出去。

亚罗音一边脱身上的铠甲,一边用毫不在乎的口吻,在一片漆黑的营帐中,说:“藏得挺不错的,出来吧,没心思和你躲猫猫。”

肉眼完全无法明视的黑暗中,一个黑影迅捷的从角落里钻出,冲向亚罗音,然后一阵女人的低沉的痛吟之后,这场黑暗中的小冲突就终结了。

空气中,有女人的急促的呼气声,这人喉咙里哽着、顶着一口气不能释放出来,只能用充满凶意的呼吸声表达着不甘。刺客无法反抗,因为她手中冰凉的短匕,正压在自己的脖子上,亚罗音随时会把那把短匕铡进自己的脖颈中。

刺客的呼吸慢慢放缓,反抗渐渐减弱,身子也慢慢软了下来,她试图离开挣脱自己的亚罗音时,亚罗音也没阻止,把她一把推开。

黑暗中,这个刺客略一沉默,接着便说:“不愧是亚罗音大人,身手的确了得。恕在下冒昧——”

说话人的说话位置低了下来,大约是一个人行单膝跪礼时的高度。她说:“我的主人想请亚罗音大人私下一会,还请大人不要拒绝。”

“你主人是谁。”

“莫西达卡。”

这个意外的答案,让亚罗音提起了兴趣。

十分钟后,亚罗音来到了一家巴士革人开的帐篷餐馆。现在比较晚了,不习惯开深夜晚宴的巴士革人的餐馆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只剩那么一两桌客商还在悠然的睡前闲谈。

亚罗音在柔软的垫子上坐了下来,向店里的人点了一杯茶,再要了一份涂果酱的巴士革烤薄饼。

这时,从店外真的有人匆匆赶来,但是很多人都被留在了店外,进到店里来的,有三个人。真正坐在亚罗音面前的,不是巴士革王的特使莫西达卡,而是赫尔华沙的名门家主阿德尔,同行的还有他的弟弟拥有骑士之位的帕蒂斯,以及那个被亚罗音毫无脾气的击败的女刺客——准确来说应该是斥候。

阿德尔在亚罗音对面有些粗鲁的一下子就坐了下来,然后把目光毫不避讳的打到了亚罗音的脸上,如果换了别人大概会斥责他的无礼,但是亚罗音并没有发作。

亚罗音给了那个女刺客一个不满的眼神,因为她用了假话把自己套了出来。

“啊……”阿德尔感慨了一声,自顾自似的说:“这样近距离看的话,我反而迷茫了呢,亚罗音大人。”

亚罗音就这样望着他,什么都不说。阿德尔叹了一口气,身子稍微往前凑了凑,说:“抱歉把你框出来,我是赫尔华沙的阿德尔,之前我们通过信,但我还是想亲自见你一面。”

亚罗音干干的冷笑一声,说:“于是就把刺客派到了我的帐篷里?”

“关于这件事,我不得不向你道歉。但是如我在信里所说,我对于与胞弟同名的阁下的确很是在意。”阿德尔的脸色变得黯然,他的目光落到了亚罗音的左手上,他看到的是健全的五指。“你的确很像他,但是,在见到你本人之后,我改变了这种想法,你身上有和那个人完全不同的地方。”

帕蒂斯忍不住问:“哪里不同?”

“……他离家出走的时候,中指是断的。”阿德尔说。

就好像被线扯了一下似的,亚罗音的左手中指微微一翘。亚罗音一直紧绷的态度,也终于有些柔化了,他说:“在国王的帐下,派刺客潜进王国臣子的营帐,这是多大的罪名,你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知道。但是,如果连亲人的事都不关心,还能指望什么呢?如果亚罗音大人愿意原谅,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大人不愿原谅也是理所当然,是我行事过激,没什么推脱的,大人尽管处置就是了。”

亚罗音要的茶和薄饼上来了,他没有客气,拿起刀叉开始切柔软的烤薄饼,一边切,一边平静的——就像在评论各地烤饼上的果酱一样——说:“算你运气不错,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定斩不饶。”

帕蒂斯心里一惊,他急忙凑到亚罗音面前,解释说:“这不是我兄长的意思,是我让手下监视你的行为的。”

“阿德尔既然知道,就证明他决定袒护你,我还是追究他的责任。不错,想不到那个卡恩塔竟然还能有这样优秀的子嗣。”

阿德尔听见亚罗音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字,心里好像被一线揪住似的,他急忙回答:“大人知道家父?”

“卡恩塔的家丑声名远扬。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人,你为卡恩塔赎罪,我为君主补锅。”

因为卡恩塔和卡弗尔都是一类人,而亚罗音和阿德尔在做的,也都是一样的事,他们不想辅佐、劝阻自己的君父,而是用更直接、粗暴的方式,来弥补过往的错误。阿德尔已经成功,而亚罗音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场没有任何实质的谈话,就到此结束,阿德尔也不再驻足营地,他第二天就和帕蒂斯等人回南方去了。

阿德尔不仅仅是在为卡恩塔赎罪,他做的事,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多余”。有那么一种人,即便自己感觉不到,或者无意为之,但是他们内心对于真善美的追求、拥护,或展现出的残暴、狠辣,都恰巧与生活时代的追求相吻合。如久陷泥潭的人对安宁的向往,如深受长年累月战争所累的人对一个强者横扫一切冗杂的渴望,这些人不论是众人拥护景仰的仁人,还是令人闻风而降的军屠,都是顺应时代而生的豪杰。

阿德尔不是天生的王者,家庭的衰落和兄弟相残导致家庭分裂的事深深刺激了他,那之后他就收敛起了年轻时的散漫,变成了一个励精图治、扶贫济困的,如书面上所说的那样的:好人。

不管阿德尔是真的如自己所言,从没想过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还是在故作低调,但经过一些时日的累积,他在卢尔托巴贝内地区的南方已经有了他人难以企及的声望。当卡弗尔搜刮、剥削王国财富,大肆挥霍的时候,阿德尔以“同情”和“人情”等为信念,一直接济故土的人民,他的声望、势力,都在扩大。王和一个地主的地位此消彼长,是一件危险的事,阿德尔麾下的策士拉博尔曾经劝阿德尔:“如果人臣的声望、功绩超过了君王,那这个人就危险了,何况当今的国王与您完全是两个形象。自古以来,就有王贤臣良、王淫臣佞的说法,有的佞臣本身并不是真的想做佞臣,但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就不能生存。为什么会有人拥护您?是因为您给了他们生机,普通民众为了每天能吃上一碗汤羹、一块面包,都能推翻君王,何况那些家大业大的臣子呢?所以,贤臣固然是贤臣,但是有时候佞臣也只是为了生存,随波逐流的沉浮。现在,王荒淫而臣子奸佞,这种情况下您不愿随波逐流,如同土中明珠,太过耀眼,如果不趁早决断一些事物,迟早会被人所猜忌、迫害。”

现如今,贝威特被除,对于打算率领南方子民起事的阿德尔是一个打击,那个人毕竟是个重要盟友,在这样的情况下,避过风头还是提前举事,成了摆在阿德尔面前的大问题。

在阿德尔面对着内室里卢尔托巴贝内的沙盘发呆的时候,脑子里满是局势没有什么“人情”方面考量的策士拉博尔,也开始感到有些在意,因为阿德尔对于那个叫“亚罗音”的男人的注意,依然没有断绝。他提醒阿德尔:“那个人,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壁画的阿德尔回过头来,有些睡眼惺忪似的,把注意力重新转到大事上,在这方面,“亚罗音”是可能存在的对手,尽管他拥护的不是卡弗尔而是格诺莉亚。阿德尔问:“又怎么了。”

“刚刚来的大营的消息,那个叫亚罗音的人,在结束的投枪、马枪两项竞技中,他都取得了胜利。”

“……听起来挺厉害的,大概是因为承担了公主的期望吧,他还挺努力的。”

拉博尔充满警惕的说:“可不止努力啊,报告说,那个人在投枪一项中,五次用制式的投枪扎中特意放到半里之外的标靶。试问,我们军中有谁能做到?”

“战争不是个人决斗。”

“但是一个这样的人站在对面的立场上,会让你的士兵胆寒。”拉博尔十分清楚个人魅力对于一支军队的价值。虽然多位骑士可能被阿德尔拉拢到麾下,但是那些骑士都不是什么异于常人的人,属于人只要努力就能达到的水平。拉博尔非常希望能拉拢到一个真正的勇士,绝世的勇士,像古代传说中那些可以以一当百的勇士那样,光是站在那里就可以对士卒产生巨大鼓舞作用的勇士。这样的勇士能让所有人相信他们的行为可以载入史册,成为传说,很多人在渴望生存之余,也在渴望着这样的经历。

阿德尔担忧的说:“如果不能把他拉拢到手底下,那是不是要……”

阿德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拉博尔说:“在他成为您最大的阻碍之前,还是做点什么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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