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贝诺离托里和荷瑞艾塔，亚罗音一边翻阅战报书册，一边等着二人自己开口。他想不到有什么想对这两个人说的，干脆就不主动开口了。

贝诺里托里和荷瑞艾塔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向亚罗音以觐见国王的规格行了个跪礼。两位少女面对亚罗音表现得都十分拘谨。

在过去数年，贝诺里托里数次推掉了父亲福德亲王和伯父诺克利王为她牵线的婚姻，而荷瑞艾塔本来也到了该物色夫婿的年纪，但是战火让她的婚事被束之高阁了。

荷瑞艾塔和贝诺里托里很有教养的恭敬的称亚罗音为：“亚罗音王叔。”

“我从年少时就仰慕您，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场合。”贝诺里托里拘谨的说。

亚罗音觉得有些心烦，看不下这些书册，干脆就把这些书册往桌上一抛，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您……还和当年一样，没变样呢。”贝诺里托里说。

她清楚的记得亚罗音在竞技大会上技压群芳的惊艳。贝诺里托里一直惦记着亚罗音，当初，公开抛出“如果是亚罗音登门自己立刻愿意披上婚衣”这样的言论的，除了安特罗西亚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人，就是贝诺里托里。

只不过很多人都把安特罗西亚的话当做一种豪言，而把贝诺里托里的话当做戏言，虽然她们年纪相仿，但是亚罗音毕竟是贝诺里托里姑父的兄弟，没人把贝诺里托里的话当做是不伦之言，只认为这是一句孩子气的话——毕竟前些年，羡慕格诺莉亚而仰慕亚罗音的女人并不在少数。

格诺莉亚轻轻的用手肘顶了顶紧张的荷瑞艾塔。

荷瑞艾塔一直期待着与叔叔亚罗音的再会，但是真的来到亚罗音跟前，来到这个此前一直活在传说中的人的面前时，她又有些忘言了。

亚罗音既不催促，但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多少耐心了，下逐客令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我……”荷瑞艾塔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承认自己完全不了解您，但是我觉得那一句句由我父王授意传到市井里的流言蜚语并不完全可信。”

贝诺里托里一愣。

“我在赫尔华沙的时候，有一个倾慕的男孩儿，但是……当我成为雪盾的公主的时候，我就失去了爱慕一个人的自由。我也开始有些能理解格诺莉亚公主的难处和矜持了。这样一个人，为了她而不计一切代价的相爱的人，真的是我父王口中无可救药的堕落之人吗？我真的不敢苟同。事实上……我前两天偷偷听到我父亲在和图格林王商议，如果战争能在王叔的统领下获得胜利，那战争之后就要正式考虑图格林和雪盾联姻的事。”

亚罗音的眉头微微一挑，他们觉得胜利在望了？这倒是一个“有趣”的消息。

虽然说，这个消息倒也不是多么令人惊讶，但是阿德尔这家伙倒是挺会未雨绸缪的。仔细想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联军真的靠自己赢得了战争的胜利，雪盾也已经满目疮痍失去了和图格林对抗的能力，谋划一条后路并不奇怪。

“如果不是遇到您，格诺莉亚公主大概也会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困扰吧——我想她的结局也是随便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王公贵族。或许您能理解我，或许您能帮我劝劝我的父王，让他放弃这种想法。”

“你想让我帮你当说客？”亚罗音终于开口了。

荷瑞艾塔谨慎中带有点肯定的“嗯”了一声。

反倒是这样的话题，亚罗音并不选择沉默，他简单的说：“兰德罗亚有喜欢的人了。”

“诶……真的吗？”

“你应该庆幸，以恩督瑞亚和阿德尔的身份，根本没资格进行干预。”亚罗音挥了挥手，对荷瑞艾塔的问题，他要说的就那么多。

至于贝诺里托里，亚罗音凝视了她很久，说：“如果没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走了。”

“亚罗音……你不恨我吗。”

“你是说瑟西河的事？”

“是……”

“那是一场注定要输的棋，你只是加快了这一切发生的速度而已。”

贝诺里托里觉得自己仿佛得到了救赎——她没有接受阿德尔的表彰，因为她觉得逼死亚罗音和格诺莉亚的就是自己。对雪盾来说，除掉格诺莉亚和亚罗音是莫大的功勋，但是在内心倾慕亚罗音的贝诺里托里心里，那是一种痛苦的纠葛。

“我虽然也不信一些市井流言，但是有机会亲口问的话，我还是想问——”贝诺里托里有些激动的直起身，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关于你和安特罗西亚女王、以及裴丽姬的事……难道亚罗音大人你真的已经忘了格诺莉亚了吗？”

“这与你何干？”

“因为我以为除了格诺莉亚之外，你就不再和其他女人亲近了。几乎东洲所有人都以为你变心了。”

“不和女人亲近难道和男人亲近吗？”

“这……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知道怎么说，就哪儿来哪儿回吧。”

“请等等。”贝诺里托里对姐妹荷瑞艾塔说：“你要先回去吗？”

荷瑞艾塔点了点头，她向亚罗音正式的鞠躬，先行离开了。

贝诺里托里有些焦急的说：“您的意思是说，您并未因为格诺莉亚的离开而拒绝女人是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早在格诺莉亚的时代，我就一直倾慕您。在您殉情之后，我更加仰慕您。我很庆幸您并没有就此对女人死心。”贝诺里托里有些激动的说。

亚罗音颇感意外，他本以为贝诺里托里是想抱怨或者斥责什么的，原来她另有想法。

“所以你要除掉格诺莉亚取而代之？”

“请别误会，因为你是荷瑞艾塔的叔叔，我从没敢这样想过。也因为自己不敢，所以我很佩服安特罗西亚女王。她是真的有勇气。所以她取得了大丰收不是吗，各方面都……那本来应该都是属于格诺莉亚的荣光，不是吗？”

亚罗音挑了挑眉，刚刚燃起的怒意也渐渐平复。

“那本来是属于格诺莉亚的荣光，不过我也想通了，格诺莉亚和安特罗西亚不一样。虽然她们都很想得到我，但是优先的级别不同，安特罗西亚希望得到的是身为臣子的我，而格诺莉亚希望得到的是身为爱人的我。安特罗西亚适合当女王，格诺莉亚不适合，就像是鱼适合水，而鸟不适合。我扶持安特罗西亚，说到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

亚罗音拿起手边的一份文件，一边看一边说：“我不会回应你。无论是安特罗西亚还是裴丽姬，都有自己的位置，但是我没有为你腾出位置的打算。而且，我也没有时间了。关于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作为回应，带上你的妹妹荷瑞艾塔去萨森卡洛吧。”

“萨森卡洛？那里是最后的战场吗？”

“正是因为那里不是最终的战场，所以我让你们去。我身边做出牺牲的少女已经够多了。”

“您有什么打算？”

“等着看就知道了。不会太久的，很快就要结束了，很快……”亚罗音合上了双眼，脑袋往后面的大椅上一靠，已经露出了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