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卓青亭看穆霓凰的样子似乎是从城外归来。

穆霓凰听见有人叫自己，回过头来，看见卓青亭不免有些惊讶，她见来人眼睛有些发红似乎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可是卓青亭看穆霓凰也是眼圈发红，脸色发白，神情有些古怪，不知为何，在看见卓青亭的那一刻，这个一向果决英勇的南境女帅眼睛竟然涌出了泪水，一言不发只看了她半晌！

“你，可是认出他了？”卓青亭的这句话像一颗□□投了下来。

“青亭，你？”穆霓凰有些震惊地看着卓青亭，只见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然后便是压制不住的泪水。

“我们去穆王府说！”此刻虽然街上人少，却也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更何况讨论这件事情，只怕两个人情绪都要失控，所以穆霓凰便拉着卓青亭往穆王府走去。

“青亭，你是何时认出他的？”梅长苏嘱咐不能让穆青看见她哭了，所以此刻正拿着冰块敷眼睛。

“和你一样，也是今日！”从太皇太后把梅长苏叫做小殊开始她就起疑了，加上当时梅长苏的表情，显得那么忧伤，更何况梅长苏的格局绝对不是名利二字可以概括，但是他却到了金陵这摊浑水，今天又有黎崇老先生玉蝉一事，加上穆霓凰从郊外赶来，情绪也不太好，她便能确认了。

“那太好了，你要和他相认吗？林殊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穆霓凰原本得到了梅长苏的嘱咐不能和卓青亭讲，现在见到卓青亭认出来了也不免为两个人高兴，这两个人实在错过太久了。

“不了，”卓青亭的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裙摆，很努力地说出这两个字。

“为什么？”穆霓凰不明白，明明梅长苏心里还有卓青亭，卓青亭十二年未嫁也是在等着梅长苏，为什么两个人却偏偏不愿意相认。

“霓凰，你可知赤焰案背后的推手就有谢玉？”卓青亭看着穆霓凰，又将头低了下去，“十二年前，赤焰案一个关键证人知道我和林殊的婚约便向我求助，想借天泉山庄的力量自保，可是我到了那里却等到我爹要奉命杀那个证人！”

卓青亭有些自嘲：“而我，却把那证据烧坏了！我又什么资格去见他，更何况他来金陵只怕要对付谢玉，现在谢卓两家早已分不开了，我爹这些年跟着谢玉不知道犯下多少大罪，我若与他相认，只怕他缚手缚脚，在卓家上留情，翻案太危险了，我不希望他有别的负担。”

卓青亭想了一路才下定决心不和梅长苏相认，除了不想梅长苏被昔日情谊所累外，也实在没脸和他相认，面目全非的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一想到这里面或许有自己父亲的手笔，卓青亭心底的内疚便无法抑制。

“青亭，这些事情和你也没有关系，你不必如此，要真论起来，咱们这位陛下才是罪魁祸首，可是林殊哥哥不还是尽力护着景琰吗？”

“我和景琰不一样的！”

“姐姐，姐姐！”卓青亭不想回答穆霓凰，正好此刻穆青来了，便逃也似的走了。穆霓凰看着卓青亭有些慌乱的背影，一面思虑，又一面整理好了情绪面对穆青。

京中过年一向热闹，阖家欢乐，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谢卓两家好几个孩子，四个长辈，自然是热热闹闹地坐满了一整个院子。

卓青亭是长姐，自然由她领着这些弟弟妹妹拜年，她也很久没有和家里人一起过年了，只不过就算是过年也得和谢玉一起过年，实在恶心。

宫里赐的年菜还未到，谢玉便让孩子们自己去玩，四个大人便自己走了。宫里赐菜是多大的荣誉，谢玉却不等着赐菜，着实有些奇怪了，卓青亭心中生疑，便一直盯着卓鼎峰谢玉二人，却不想跟着卓鼎峰到了宫墙之外。

宫城内“赐菜”的内监,身着黄衫,五人一队疾驰而出,在无人的街面上打马飞奔,奔向散座在皇城四面八方的那些备受荣宠的目的地。

除了中间一名拿有食盒的内监外,前后围绕着他的另四名同伴都手执明亮绚目的宫制琉璃灯,环绕宫城的主道两边也都挑着明晃晃的大红灯笼。不过比起白昼那无孔不入的光线来说,这些夜间的灯火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照得清楚,高高的宫城城墙沉沉压下来的,仍然是大片大片幽黑的阴影。

惊变就来自于这些黑暗,快的犹如无影的旋风,甚至连受害人自己也没有看清楚那夺命的寒光是何时闪起,又悄然地收归何处。

虽然有一个人前来相助，却也改变不了那些钦使被暗杀的结果，毕竟卓鼎峰带了十几个人，而卓青亭只孤身一人。

人体重重地落下,坐骑仍然疾奔向前,血液在冬日的夜里转瞬即凉,微弱的惨叫声也被连绵不断的“噼啪”炮竹声所掩盖,无人得闻。

“你这是做什么？”卓青亭没有蒙面，卓鼎峰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脸。

卓青亭万万没想到卓鼎峰的目的地竟然是这里，宫墙之外暗杀皇帝亲派的内监，这罪过太大了。

“爹，您在做什么？暗杀钦使这是多大的罪？您真要陷卓家万劫不复？”

“为父的事情你少管！”卓鼎峰看见又是卓青亭也有些心累，他不明白，以前贴心的女儿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难缠的女人！

午夜的钟声在此刻响起，人们放的烟火将整个天空映得五彩斑斓，一片喜气洋洋，只不过卓青亭心里早已经没了半点过年的喜悦，看着卓鼎峰带着手下的人撤离，卓青亭也飞快离开了。

“霓凰！”卓青亭不能去见梅长苏，只能到了穆王府外面，好在除夕的时候，正是合家团聚之时，不会有人前来拜访，更何况卓青亭和穆霓凰一向关系匪浅，也不怕别人生疑。

“怎么了？”穆霓凰和卓青亭这么多年的姐妹了，一眼就看出来卓青亭的情绪不太对劲。

“我爹他杀了赐菜的内监！”卓青亭的话让穆霓凰也惊呆了，这是多大的罪，卓鼎峰一个江湖人为何鬼迷心窍犯下如此大错。

“你确定？”穆霓凰还是有些怀疑，她不相信卓鼎峰和谢玉敢犯下这样的大罪，为了挑衅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亲眼看到的，我不想我爹他干坏事，可是我每一次都阻止不了！”卓青亭有些委屈，无论是杀李重心还是刺杀梅长苏亦或是今日暗杀内监，卓青亭永远没办法阻止卓鼎峰，他已经疯了，沉浸在金陵这个名利场，江湖人又怎么斗得过这些在朝堂沉浮的人，卓鼎峰这样做无异于与虎谋皮，可是卓青亭阻止不了他。

穆霓凰只能抬手将卓青亭抱住，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劝着，几欲张口，终究没能说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