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柳淳安的刀》第十四章 云聚扬子江畔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风在耳边呼啸,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已刮了一夜的风,一夜的北风,吹去了昨日的艳阳,吹散了身体内仅存的丝丝暖意。

昨日还好好的天,今日已有挥不去的阴霾,昨日还好好的人,今日已消逝的无影无踪。昨日的一切,都已成过去。而过去,都已不复存在。

风声虽在柳淳安的耳边响起,可他的眼睛却不曾睁开,他好像在装睡,任凭你怎么呼唤,装睡的人是无法叫得醒的,可能是你不忍心,可能是他不想醒。

现在在呼唤柳淳安的是一双眼睛,很疲倦的一双眼,这双眼睛早已没了一丝神采,眼白上已布满了的血丝,腥红如血,只是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人,等到他醒过来,不分昼夜,不知疲倦。

这个人本不应该有这样的一双眼,这双眼也本不属于这个人,轩辕鸿宇的眼,轩辕鸿宇这个人。

柳淳安睁开眼睛的时候这双眼中的疲倦都已一扫而空,只剩下一丝丝的欣慰欢喜之色,他轻声道:“你醒了。”

柳淳安没有答话,他虽然醒了却并不想说话,昨日的一切一幕幕在他的眼中重现,昨日虽已不复存在,可到底还是带走了一些东西,也留下了什么东西,带走了一些生命,留下了一些记忆,悲伤。

轩辕鸿宇又道:“或许你该去看看瑶儿了。”

是啊,妻女兄弟都在那宁静的草原中等着他,他们是否一切都好?

思念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拉着他的灵魂奔赴草原。

他好像也的确应该放下这一切回去看看他们,这世界又有什么能比他们更珍贵?放下或许是他最好的结果,天理道义就让别人来公正,是非曲直就让别人来判断,这未免不是好事,这天下没有柳淳安难道就不是这天下了吗?柳淳安到底能算的上是什么东西?

良久,柳淳安终于问道:“他们呢?”他的眼已经红了,红的就像兔子的眼睛。

轩辕鸿宇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只淡淡的道:“都已死了。”

柳淳安又问道:“她呢?”他的眼更红了,就像兔子的眼睛要滴出血一般。

轩辕鸿宇当然更知道他问的是谁,摇头叹道:“没能救得了她。”

柳淳安突然盯着轩辕鸿宇道:“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轩辕鸿宇也盯着他道:“因为你不应该死,更不能死。要救你已别无它法。”

救一个人,就得杀十个人,救一个柳淳安,已赔上了全庄人的性命。他问出了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可依然要亲耳听到这个答案,好让他的心彻彻底底的绝望。他闭上了眼,关上了耳,与世隔绝,倘若真的能与世隔绝。

已是半月而逝,他腰间的伤已痊愈,心里的创口却越来越大,心里的痛也越来越深。他到底是一个能分是非对错的人,到底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到底还是站在了他们的坟墓前,默默的聆听着他们的愤怒与悲痛,这到底也是他应该做的事。

黑影闪现,为这苍凉的坟墓更添一丝纷扰。不用看就知道是他,不用想就知道是他,他曾说过,要在他犯错的时候杀了他,而他已的的确确犯下不可弥补的错。

柳淳安道:“看来已到你动手的时候了。”

陆本初却道:“为什么?”

柳淳安看着他轻声道:“我的确错了,这是永远无法挽回的错,也是致命的错,这种时候我的确连刀都拿不起。”

陆本初看着他又道:“你认为你错在了哪里?”

柳淳安冷笑道:“梅庄的人既然死在了轩辕府的人的手里,就和死在我的手里没有太大的区别。”

陆本初道:“的确没有太大的区别。”

柳淳安道:“他们虽然想杀我,可他们也并不该死。”

陆本初道:“他们的确并不该死。”

柳淳安道:“他们既因我而死,我自然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陆本初道:“你根本推脱不了。”

柳淳安冷声道:“既然如此,你又在等什么?”

陆本初道:“这么看来,我的确已不应该等了。”刀已紧紧的握在他的手里,好像已连接了他的血液,血液已沸腾,欢呼般的沸腾。

刀起,刀落,刀锋无血。

只听柳淳安转过头问道:“你这是为什么?”

陆本初突然发现他的刀杀不了这样的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他期待这一天本来也已很久了,或许是因为这些人并不是死在柳淳安的刀下,对,一定是这样,他好像找到了一颗救命的稻草一般,为他的辩解找到了合理的依据。他转过头道:“至少这些人并不是你杀的!”

柳淳安道:“那又有什么区别。”

陆本初道:“至少她不觉得你应该死。”

她,梅若雪,梅木的女儿,梅庄的大小姐,用她那瘦弱的身躯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也许在她的心里,从不曾认为柳淳安会是凶手,这种没有任何理由的相信,就像柳淳安相信轩辕龙一样,那么真挚、执着。

柳淳安轻声问道:“那么你呢?”

微风吹拂,吹动了柳淳安额角那少许的青丝,陆本初好像已经呆了,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胜心里最后的那一丝倔强,转身而去,只留下一道声音道:“我会等你犯错。”

柳淳安依然站在那里,任凭微风吹拂。他突然摸了摸胸口,那个东西还在,一枚金色的令牌,卓飞蓬一掌拍向他胸膛而留下的一枚令牌,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留下这枚令牌又是要怎样?他微微看着远方,西方,飘着几缕云,如丝如带,飞着只金乌,日若明珠,明珠在这丝带上自由自在,却荡出了无限霞光,只是有些人却再也看不到这霞光了。

柳淳安落落荡荡的回到了轩辕府,看到了轩辕鸿宇,就好像他一直等在这里似的。轩辕鸿宇突然道:“回去看看瑶儿吧,我有些担心他。”

柳淳安看着这个人,他好像更老了,老了的人往往更思念儿女,不论天涯海角,总挡不住他们思思念念的念叨,这样的念叨又让他如何开口拒绝,他又能怎样?

“你多保重。”

柳淳安说完这句话,便上了马车,悠悠而行,马蹄滴答滴答,便望北而去,还是这条道,还是一个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可这一切真的能放下?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或许别人可以,柳淳安不能,他不但不能,而且在这个念头刚出现的时候,就已被他扼杀在摇篮里,因为他的刀,因为他的人,或许也曾因为她,公平正义,他从不曾忘却,从不曾违背。

他只能欺骗一下老人,善意的谎言至少能让这个人安心。

一乘一人,已到了扬子江畔,马喘着粗气,它已累了,需要休息,人也累了,却不知疲倦的前行,可如果再走下去,马就会成为一匹死马,无论如何四条腿总比两条腿走的快一些,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替马找个休息的地方,让它吃口饭,休息休息。

扬子江畔只有一间客栈,有间客栈,千里茫茫,只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客栈里的人也孤零零的,孤零零的老板,孤零零的小二。

“下马打尖。”

柳淳安便走进了店里,随便要了几个菜便坐了下来,江畔最好的菜便是鱼,红烧鲤鱼,最好的酒便是谷子酒,大谷酒,普普通通的农家酒菜在这慢慢长路中已足矣。

梅庄的兄弟究竟是谁杀死的?梅木为何会误会他是凶手?梅家兄弟是去草原找轩辕龙的,知道他们去草原的人还有谁?这人又为何要杀梅家兄弟?和梅家兄弟有怨仇的人又是谁?这枚令牌又是什么令牌?

他衣衫内的那枚令牌,金色的令牌,镶有金龙的令牌,能用这样令牌的人,非王即贵,卓飞蓬既然是金良玉的人,那么金良玉定然知道这枚令牌的来历,那么要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就只有两种,找一个的王公贵族,或者,去找金良玉。

柳淳安当然找的是金良玉,因为找金良玉至少比找一个王公贵族容易的多,找金良玉问个问题只需钱就可以了,而找一个王公贵族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钱。

“蹬蹬”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来了,当然是陆本初,除了他,又有谁呢?陆本初进门,小二已笑脸相迎,道:“客官,您里边坐。”

陆本初并没有理他,直直的往柳淳安面前走来,坐在了他的对面,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小二瞪着他,看看柳淳安,那意思是要不要我帮你赶出去,柳淳安也看看小二,那意思是我认识这个人。

柳淳安看着陆本初轻声道:“我需要你的帮忙。”

陆本初冷笑道:“你认为我会帮你?”

柳淳安道:“不会!”

陆本初道:“既然不会又为何要问?”

柳淳安道:“不问又怎能知道不会。”

陆本初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柳淳安,柳淳安也没说话,只平静的看着他。只看了好一会,陆本初才继续低头吃饭,他开始吃饭,柳淳安也开始低头吃饭,饭菜已光。

柳淳安对着小二道:“再来一条鱼。”

陆本初也对着小二道:“这次我要清蒸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