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板看向陆本初的时候,也还是那么温柔,温柔的眼神往往会让人说更多的话,而且是实话。
可看过这种眼神的人不多,飞蓬、无常、郎九本该都见过,现在他们也已都见过,可只有郎九明白这里边的意思,他的腿已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手已不知放到哪里,好像手已变成多余的什么东西了,到底是什么更大的动静,他,也不知道,只知道,秦老板已生气了,现在他只看着陆本初,在等他说下去。
陆本初和柳淳安当然不知道秦老板的已经生气,陆本初继续道:“刚才街上已死了一个人,一个被郎九杀死的人。”
郎九眼神一突,看了眼陆本初,好像不明白卓飞蓬要说什么,想干什么,他本已将这个麻烦解决掉,青眼飞蓬却为何又要提起。
“这的确是一个大的动静。”秦老板又道:“被郎九杀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本初顿了顿,此时不应该问为什么要在京城杀人吗?却为何问这是个什么人,道:“一个姓王的人。”
秦老板又道:“一个姓王的什么人?”
陆本初接道:“一个姓王来找无常拼命的男人。”
秦老板突然不说话了,良久才又道:“既然是找无常拼命的男人,又是被郎九杀死的人,和飞蓬你又有什么关系?”秦老板好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个老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事,就是芝麻大的事,也是要问罪的事。
陆本初没有说话,内心却已多了一丝丝的怒火,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眼前这个人是老板,是卓飞蓬和云无常的老板,谁让他现在就是卓飞蓬呢?谁让他吃了柳淳安的鱼?低头看了看柳淳安,只得低头拱手淡淡道:“属下知错。”陆本初的头低的很低,头低的很低的人至少已知道了自己的错误。
幸运的是秦尽桥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喝了一口茶:“你二人此次过来有什么事吗?”
柳淳安看了看秦尽桥,又看了看郎九,没有说话。那意思就是问秦老板郎九该不该听这个消息。
秦尽桥说道:“无妨,你尽管说。”
柳淳安道:“柳淳安已经答应了。”
柳淳安说这话是因为他已经确认秦尽桥就是这个接收讯息的人。可要给这位秦老板传递什么讯息,还尚未可知,不过那日卓飞蓬拼尽全力将那枚金牌打入他的胸口,那么金良玉口中所问的他答应的人,就只应该是他,柳淳安,那么秦老板就应该和金良玉一样,被这句话所震惊。
可秦尽桥却没有动,或许秦老板经历的大风大浪已足够的多,这天下能令他惊讶的事情也已经不多了,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毫不为奇,也或许是因为……
不过秦老板没有吃惊不代表别人也没有,那郎九已吃了一惊,因为他的那双眸子早已出卖了他,眸光闪闪,犹如白夜里的星,可以与日争辉。
秦尽桥没有说话,又看着朗九问道:“这个姓王的人是不是乌舵主手下的那人?”
郎九心下稍定,因为秦老板问的这个问题他是知道答案的,这样的问题他怎么也不会答错,即使是闭着眼也能答对。虽然不知道秦老板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可既然老板已经问了,就不能不答。他斜着眼看了柳淳安一眼,轻声对着秦尽桥说道:“是,属下已经将他杀了。”说着抬了抬袖口,那是一朵红色的梅花,血一样的梅花。
柳淳安心中一凛,这才知道郎九已杀了刚才的那个人,一股怨怒之意瞬间涌在胸口,可幸的是他没有发怒,或许是因为他而死的人太多,他身上所背负的东西也太多,他,不能轻易发怒。
一个人身上背负的东西若是太多,或许就已不再是一个人,倘若有一天你随随便便丢弃背上的东西,死了的人或许无法埋怨你,可活着的人却一定无法原谅你,也许,连这老天也不会可怜你,人生而自由,却无不在枷锁之中。
秦老板又盯着柳淳安和陆本初看了看,又是柔声问道:“他不是早就应该死了吗?”
没错,那姓王的人怎么能来找云无常报仇,被云无常杀过的人,怎么还能没死,他本应该死了的。可他又为什么该死?柳淳安想问,却没问的出口,不过,已有人替他问出了口。
只听一声大喝“他为什么早就应该死了?”自远而来,声沉音厚,气势连绵不觉。柳淳安随着声音看去,来的人不少,只有一个老熟人,乌柳山乌总舵主,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衙门的人。
看来在京城死了一个人的动静的确不小。
秦尽桥站了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客气道:“乌兄,张捕头,什么风把二位吹了过来?”
乌柳山瞪起眼,就如铜铃那样大,冷冷道:“秦兄,这京城即使多了一匹马一辆车都瞒不过您的法眼,怎么这次在京城死了人这么大的事秦兄都不知道?”
秦尽桥笑道:“乌兄说笑了,秦某怎有这样的能耐?”向前走了两步道:“敢问乌兄此次过来,是否已查出凶手是谁?”
乌柳山冷声道:“秦兄真是慧眼如炬。不过秦兄是否能猜出凶手是谁?”
秦尽桥笑笑道:“这秦某可难猜的很呐!”却突然转头看向柳淳安,陆本初,郎九三人道:“这里一共也就四个人,总不会是这三个人中的吧?”
柳淳安,陆本初,郎九三人直勾勾的盯着秦尽桥,却不知这个老板到底想做什么。
张捕头笑道:“秦老板不愧为秦老板,一下就猜出了凶手是谁。”默默把手放在后背打了个手势,说道:“只不过希望秦老板不要包庇凶手。”
秦尽桥凛然道:“张捕头请放心,秦某一向奉公守法,这种徇私包庇罪犯的事情是绝不会做的。”
“秦老板这样说,那在下就秉公执法了。”张捕头微微侧头道:“来人,给我把卓飞蓬和云无常给我拿下!”
那十几个捕快迅速的冲了过来。陆本初刚想说话,柳淳安便给了个眼神示意,也就这一个眼神的功夫,衙门的那些个捕快便把已手搭在了陆本初和柳淳安的后肩上。
“等等。”
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在这个时候说等等,无异于在刀口下喊刀下留人,虽不是很急,却很重要,更重要的是秦老板喊的等等,他好像已反悔了。
张捕头道:“秦老板说等等是什么意思?”
秦尽桥道:“秦某想,张捕头莫不是抓错了人?”
乌柳山道:“怎么抓错了人?”
秦尽桥道:“至少张捕头也应该先把证据说出来,也好让他们心服口服。”
乌柳山指向一个农夫道:“这二位杀人可是李二亲眼所见。”
那农夫连忙道:“是我亲眼所见,就是他两人将王兄弟杀了的。”
秦尽桥道:“可依我所见,杀人凶手另有其人。”
张捕头道:“谁?”
秦尽桥道:“郎九,你,来讲讲到底是谁杀的人吧。”
郎九一惊,好像有点不敢相信,直看了好一会秦老板,才慢慢道:“人,是我杀的。”自己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非但别人不信,连他自己也不敢信,可这是秦老板的意思,那么不是也得是,是也得不是。
乌柳山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可要知道,欺瞒官府的罪名是什么。”
“在下不敢。”郎九缓缓将刚才的情况一一道出,张捕头呵呵一笑道:“你既然说人是你杀的,却为何刚才不承认,分明是欺瞒官府,一派胡言,来人,把他也一并拿下。”那几个衙役闻讯便准备动手。
“慢着。”只见一身着官衣的人款款走了过来,面如冠玉,眼如点漆,颏下一尺长髯,走的很稳,身后也跟着十多名衙役。
乌柳山看着他道:“刘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刘大人道:“既然真凶已承认,证据已确凿,我看就不必再节外生枝了,把郎九和李二拿了,尽早归案的好。”
乌柳山看了看张捕头,使了个眼色,张捕头道:“既然刘大人如此说了,卑职莫敢不从。”当下压了郎九和李二便走,只听那李二哭哭嚷嚷着大叫:“大人饶命啊,大人,小的是冤枉的。”
张捕头一把提起李二道:“是非对错,公堂之上自有论断,带走。”说罢便拖着李二压着郎九便走了。
乌柳山一声冷哼道:“秦兄,刘大人,乌某也就此告辞。”说罢便也拂袖而去。
秦尽桥笑着道:“乌兄,恕不远送。”
刘大人看看剩下的这三人道:“秦老板,那本官也不打绕了,告辞。”
秦尽桥依旧笑笑道:“刘大人您慢走。”说罢,刘大人也已缓缓的离开了去。
人去桥空,说不出的凄凉萧索。秦尽桥却又坐在了那里,又缓缓倒上了一壶茶,一杯凉茶已一饮而尽,就如那是一杯掺有剧毒的烈酒,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的犹豫。
只缓缓说道:“二位,请坐。”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