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淳安和陆本初这次终究还是坐了下来,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一个生意人。”秦尽桥凝视着这两人道,“生意人只谈生意,二位如果不是来谈生意那么就可以走了,可二位如果是来谈生意的话,还请二位能有谈生意的诚意,柳大侠,陆大侠。”他说的话好像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而他的眼神已足矣打开这个秘密。
柳淳安静静的看着他,便已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这就是他的诚意。
陆本初已也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他摘的很快,因为总活在阴影下,很不自在,特别是别人的阴影下。
秦尽桥道:“飞蓬和无常已跟随我十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或许他们比我更清楚。”他说的很慢,却让人没有丁点儿的质疑。
“所以就凭这一点,我们就不是卓飞蓬和云无常。”柳淳安道。
“不错,你二人既然不是卓飞蓬和云无常,那么你们只能是柳淳安和陆本初。”秦尽桥道。
柳淳安道:“这天下能有这样的易容之术的,非陆本初而无他人。”
秦尽桥道:“有这样本事的这天下绝没有第二个人。”
柳淳安道:“那么秦老板又为何知道另外一个人是我?”
“因为我本就是为了找你,因为飞蓬和无常绝不会把这件事说给除了你之外的第三个人听。”秦尽桥道:“即使死。”
秦尽桥一拂长袖道:“而你们能装扮成他们,或许他们已经……”他不再说下去,因为有些事不必说下去就已经有了结果。
“他们的确已经死了。”柳淳安随即说道:“可是秦老板到底不知我们是怎样的想法,飞蓬和无常并没有一起跟来,怎能不怕我二人有别的意图?”
秦尽桥道:“不错,所以这个事情还需要确认一下,虽然很多生意都有风险,可没把握的事情我绝不会做。”
柳淳安道:“所以张捕头要抓我们,秦老板并没有说话,只是在旁边冷冷的看着,有秦老板看着的事情,就绝不会错。”
“也不错,柳大侠如果是我的敌人,想必都用不着换上这副尊严。”秦尽桥又道:“既然柳大侠这幅妆容的来了,那么就绝不会是我的敌人,那我们的生意便可以谈一谈。”
“所以,郎九就替我们被捕。”柳淳安摇了摇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意,能让你舍弃郎九,飞蓬,无常三人的命。”
秦尽桥忽然道:“我并没有舍弃他们的命,只是有价值的牺牲。”
柳淳安道:“此话怎讲?”
秦尽桥道:“柳大侠莫忘了,有人如果要拿刀杀你,反抗一下总也不会是错的,失手伤人的事在这京城总还是有的,而京城也还是有些道理的。”
“看来郎九只是去大牢里走一遭而已。”柳淳安又道:“这么说来,卓飞蓬和云无常也并没有白白牺牲了?”
秦尽桥道:“不错,秦某虽然不知他二人为何会死,可他们至少已将柳大侠请了过来,那么他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
柳淳安冷笑道:“可秦老板又怎知道我一定会和你做这一庄生意?”
秦尽桥漠视着道:“飞蓬应该说过,他能化解你和梅庄之间的恩怨,还有办法治好轩辕龙的疯病。”
柳淳安黯然道:“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不可拒绝的条件。”
秦尽桥正色道:“秦某素来知道柳大侠本就是一个对错分明,而且重情重义的人,秦某一向敬佩的紧,所以秦某的要求绝不会强人所难。”
柳淳安道:“那么秦老板究竟,是想我做什么事?”
秦尽桥道:“在下只是想柳大侠做一件没有对错的事。”
“这天下有很多的事从来没有对错。”秦尽桥看向天空道:“就如刚才的刘大人、张捕头、李二,成为一个这样的官,这样一个捕头,这样一个农夫本就没有对错,对错只是在他们成为刘大人、张捕头、农夫和千面郎以后做的事。”
“那么秦老板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柳淳安道。
“或许我这样的人成为武林盟主本也不是什么错事。”秦尽桥呵呵笑道。这句话就像一场千年的雪,冰封了在场的所有人。
忽忽一阵风吹来,柳淳安终于动了一下,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明白了飞蓬和无常的目的,明白了他们要杀的人是谁,明白了他们所做的一切。越渐寒冷的风终于吹散了这场千年的雪,融化了那千年的冰封。
柳淳安忽然道:“获许很多这样的人成为武林盟主都不会是错事,至少轩辕府主成为武林盟主也不会是一件错事。”
秦尽桥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比腊月的寒冰还要冷。
柳淳安又道:“或许乌总舵主也是不错的人选。”
此时秦尽桥的脸更寒,就像捂不化的腊月寒冰。
柳淳安当然看在眼里,又道:“秦老板是否知道,飞蓬和无常到底做了些什么?”
秦尽桥尽力平缓着声道:“秦某还真不知道,我只是叫他们传一句话,并没有要他们做其他的什么,难道他们做了什么我没有交代他们的事?”
柳淳安笑道:“秦老板是否知道卓飞蓬和云无常究竟为什么会不要性命的办这件事?”
秦尽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为名,有的人为利,有的人为了美色,所为种种皆是自己的选择,又何谈对错?而秦某付出相应的代价来让他们做这些事,很公平。”
柳淳安哈哈大笑了起来。又道:“秦老板是否知道,梅庄和在下的恩怨已经再不存在了。”
“哦?这是为何?”秦尽桥道。
“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柳淳安一字一句道。
秦尽桥终于怒道:“看来你已经是铁了心要帮轩辕鸿宇了。”
柳淳安突然向天长啸道:“小龙,或许你会懂为何我不救你吧。”
陆本初忽然也跟着一声叫道:“我也懂。”
二人相继大笑,如若无人。二人只看着秦尽桥道:“看来,他永远也不会懂。”
“因为他不但无耻,而且愚蠢。”
“不但愚蠢,而且无情。”
“啪啪啪。”只是三声拍手的声音,恼羞成怒的声音,便有无数的人涌了出来,无数等待这个令号的人,无数人狰狞着一张脸,竟自冲来。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柳淳安离开秦府的时候,天色已不早了,日已西下,暮色昏黄。他似乎已忘记怎么从秦府出来的了,那脚步跌跌撞撞,仿佛随时都可能跌倒一样,那眼神呆滞,简直连瞎子都不如,那张脸麻木,好像再也不会有一丝表情,可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的伤痕,那是在心里的伤痕。
陆本初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望着黄昏下的那个人,无论怎样坚强勇敢的人都会有他自己的悲痛,他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人,因为他也是痛苦过的人,因为他也曾经有这样脆弱的一面。或许只有时间和酒才可减缓这样的疼痛,时间用悲伤和痛苦来麻痹身体,只是那时悲伤已不再悲伤,痛苦也不再痛苦。而酒,是陪伴时间最好的东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停住了前进的脚步,道:“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酒很不错。”
柳淳安那呆滞的眼神依旧不曾有一丝光芒,只是脚步也缓缓的停了下来,陆本初走到他的身旁,道:“你也许会需要那个地方。”款款而去,再也没有向身后一眼。
柳淳安顿了顿,终究还是跟着他去了。
城外,城西,小荒屋,满地的酒,酒坛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封多年的烈酒,一坛坛的空了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你?”陆本初借着酒微醺道。
柳淳安狠狠的喝了口酒,没有答话。
陆本初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母亲因你而死,从我母亲死去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报仇,而我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杀了你。”
“我放弃了一个孩童应该拥有的一切,只为报仇。你也应该知道,家对一个孩子的重要,没有家人的日子是多么的痛苦与悲伤。”陆本初看着柳淳安又道:“你更应该知道一个孩子在痛苦和悲伤中之中挣扎,伴着悲伤与仇恨的生活是多么的痛苦。我恨你的那柄刀,我发誓终将用刀击败你,于是我走遍天下,拜师学艺,终是想找出击败你的刀法,这一走便是十年。”
陆本初又喝了口酒,伴着红红的眼眶又道:“十年的确已够了,十年已足矣看遍世间的不公与冷暖,世间的不平太多,我突然发现世间的确需要一个柳淳安,需要这柄刀来维护世间的不平,十年,我真的错了。”
“所以当我得知你已重新归来的时候,我还是来了,那时看到的那个你,依旧没有任何的错,那时看到你的那柄刀依旧是无敌的刀,那时,我突然庆幸你的刀还在,我也的的确确放弃了报仇。”
“你可又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陆本初又红着眼问道。
柳淳安依旧在喝着酒,没有答话。
“只因这样的柳淳安依旧有情,只因这样的柳淳安依然只认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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