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四章7.紫苑
7.紫苑
花语:追思
他在成人的欲海里被放逐了七年。原来,他真正想要的,不过只是这样简单的生活。
卫子鸣一夜无眠。借着窗外渗进来的点点余光,细细凝望着怀中熟悉且陌生的睡颜。兜兜转转。他在成人的欲海里被放逐了七年。原来,他真正想要的,不过只是这样简单的生活。每天,能够看着她自他的怀中醒来,微笑着对他道一声早安。
布衣衣醒来。卫子鸣送她回唐宅。“卫子鸣,谢谢你。昨晚,就当做梦一场吧。”那只是人在脆弱时,意识渐渐模糊的一次意外的脱轨。太阳照常升起。他们也该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上了。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尊重你。”开口允诺,心是沉重的。
她利用他。他知道,但没有一丝不甘愿。事实上,被她利用,感觉要比被她无视要好得多。
“谢谢。”
“你说过很多次了。不需要。”
她知道,她说了很多次。她亦记得,他说过不需要向他道谢。
然而,除了道谢,她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些什么。尴尬地沉默。好半晌。她说:“那么,再见了。”布衣衣伸手推开车门。卫子鸣双手紧紧捏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强忍着不去看她,极力抑制自己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不让她离去的渴望。
“衣衣,他是来找你的吧?”布衣衣刚刚跨出一只脚,卫子鸣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循声回头,跟随卫子鸣的视线放眼望去。
“牧岩?”秦牧岩倚在他的车前,目光冷冽地盯着坐在卫子鸣车内的布衣衣,嘴角邪着一抹玩味的笑。布衣衣开门下车,朝秦牧岩走去。“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你走得太急,东西忘了拿,我给你送回来。”这不是重点。为什么她会坐着他的车回来?为什么天亮了才回来?她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套,她去哪儿了?他们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许多问号撩拨着秦牧岩的心弦。许多话语哽在喉间,说不出口。冰封的瞳眸,凝着悲恸,佯装坚强。
“秦特助何时承担起司机的职责了?”卫子鸣从容不迫地走向秦牧岩。眸光锐利如剑。薄唇微扬,带着一丝丝狂妄与不屑。
“卫总何时这么清闲,连振凯的员工工作性质都要忧心?”秦牧岩不甘示弱地应答。四目交接,雷光迸射。没有战火,然则,布衣衣隐隐闻见四周弥漫着硝烟的气味。
“但凡同衣衣有关的事情,我都忧心。”面对秦牧岩绝非善意的挑衅,卫子鸣显得泰然自若。嘴边噙着一丝丝兴味的笑容,像在看猴子戏耍。秦牧岩的存在对于卫子鸣而言,构不成半点威胁。
“哦?是吗?”秦牧岩目光如炬,“既然这么关心她,衣衣怎么会差一点死在浴室里?她一个人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堕胎时,不知卫总在哪儿关心衣衣呢?啊,应该不会是在顾淑艾的床上吧?”
“够了。”布衣衣厉声喝止。秦牧岩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巴掌横飞过来,脸颊火辣辣地烧。睖睁地回头。布衣衣的手还吊在半空中,维持着刚甩完他一巴掌的姿势。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泄露她的怒气。
“衣衣,我……”秦牧岩懊悔不已。卫子鸣瞳孔里清晰可见的蔑视焚烧着他的理智。他只图一时的口舌之快,口不择言。他纯粹只是想浇灭卫子鸣的嚣张气焰,却错口伤害了一旁的布衣衣。秦牧岩懊恼着,恨自己的冲动,恨自己的刻薄。
“什么都别说了。你们走吧。离我远点。”布衣衣面若寒冰,声音清冷。决绝地转身,进屋。合上铁门,重重落了锁,将他们阻挡在门外。
“衣衣……”卫子鸣担忧地皱眉。
“衣衣……”秦牧岩的呼唤充满歉疚。
没有回应。他们只能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目送着她一步一步地远去。卫子鸣心疼。秦牧岩心慌。“这就是你希望的?”卫子鸣冷冷地嘲讽。
“卫子鸣,你别得意得太早。”秦牧岩阴沉地道。
“哼。口气倒不小。”
“衣衣就算不会跟我在一起,也不会选择你。”
卫子鸣无意理会秦牧岩。在他眼里,秦牧岩不过只是个做事不经过头脑,冲动的年轻人。秦牧岩的叫嚣、挑衅,卫子鸣全然不放在心上,只当那是笑话一则。冷笑着,不予回应。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
“卫子鸣,我不会放手的。这辈子,你都别妄想她会再回到你身边。你们已经结束了。gameover了。你没有资格,你不配得到布衣衣的爱。”
卫子鸣不紧不慢地走回自己的车边。打开车门,在坐进车里的前一秒,回过头,下巴微扬,睥睨秦牧岩。“我尊重衣衣的选择。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会守着她。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她,包括你。”卫子鸣沉声警告。而后,坐进车里,重重甩上车门。发动车子,猛踩油门,轰轰的马达声宣示着他的决心。扬长而去。
布衣衣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给唐振凯上了炷香。静静地端详着唐振凯的遗照。泪两行。“还是你对我最好。你不该待我那么好。你不待我好,也许你能得活得长一点。振凯,你活过来好不好?
你活过来,告诉他们,我是你的人,谁也抢不走。”伸手摩挲唐振凯苍白的脸。掌心净是相框冰凉的触感。“振凯,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你想把我绑着,让我离不开你,对不对?舍不得放我走的你,怎么舍得离开呢?一点预警都没有,就这么狠心地离开了。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布衣衣凝视着照片中的唐振凯。眼神里携带着一丝丝撒娇的意味。“振凯,活过来好不好?活过来,我需要你。我真傻。你不会回来了。我没有你了。再也没人待我好了。我已经没有依靠了。”低垂着肩膀。疲倦地转身。空荡荡的房子,仿佛吸一口气都能听见回声。真冷清。一个失去了主心骨的家,就好像一个空壳子。没有承重墙,没有安全感。风雨飘摇。怎么努力,也无法填补遗漏的缺口。或许,她们应该搬家了。
布衣衣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去公司了。秦牧岩看到布衣衣时,有稍许诧异。布衣衣同他擦身而过,冷着脸,视而不见。
“衣衣,早上的事,我很抱歉。”秦牧岩敲开她办公室的门。送去一份需要她签署的文件。
“秦特助,现在是上班时间。”布衣衣冷冷地提醒秦牧岩。凤笔一挥,迅速签上她的姓名。将文件递给秦牧岩,示意他离开。
秦牧岩有些泄气。她的那声秦特助,像把斧头,重重锤在他的心坎上。她想跟他划清界限。他只是秦特助,不再是牧岩,她的挚友。情绪低迷。耷拉着肩膀,闷闷地挪动沉重的步子,欲退出她的办公室。在手碰到门把的那一刹那,终忍不住回头。“是因为他吗?”秦牧岩的嗓音弱弱地飘荡在房里,有一丝丝哀凉。布衣衣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因为他,所以拒绝我吗?”
布衣衣眉头深锁。她伤害了他。他是无辜的。他凝视她的目光,认真、笃定。他的执著,令她烦忧。“是。”闭上眼,深呼吸。
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口是心非的回答。“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守着这么大的一间公司,我也有累的时候,也有无助的时候。我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需要有个他帮我挡风遮雨。”
“那个他为什么不能是我?”秦牧岩沉痛地道。
“我爱过,也恨过的这个男人。回头想想,他才是最适合我的。”
“……”秦牧岩哑然。
“跟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只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小特助,而他呢?不说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怎么也能称得上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吧?”
“你说谎。我认识的布衣衣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
秦牧岩的目光像把锋利的刺刀,似要撕毁布衣衣的所有伪装。布衣衣刻意忽视他灼热的目光,假装看不见他受伤的表情。“是。我就是。”
“不。”
“难道你不曾听说过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吗?”
“那些只是谣言。真实的你,并不是那样的。”
“不。他们说的才是真实的我。我从一个话剧院的小演员坐上今天这个位子,凭的就是这么一点点无耻的爱慕虚荣。”
“衣衣,你想拒绝我,也不需要这么中伤你自己。”
“秦牧岩,别把我想得太好。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你所谓的真实,只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误解。”
无言。拧开门把。沉默地走出她的办公室。脸上淌下两行冰凉的液体。伸手一摸。是泪。怔怔地对着濡湿的指尖发呆。不禁莞尔。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秦牧岩伏在餐桌上,手里擎着酒杯。空酒瓶三三两两横躺在他的身侧,满屋子零乱。醉了,但又清醒着。酒精可以麻痹神经,却止不了疼。耿丁走进房子,一眼就看见秦牧岩狼狈的背影。铁青的国字脸上,闪过一丝柔弱的线条。像。秦牧岩此时的模样像极了当年郁郁不得志的他。“我提醒过你,不要爱上她。”耿丁深沉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冷酷,没有一丁点儿温度。肃穆的面庞上,泛着一缕冷冽的光。秦牧岩抬眸瞟了耿丁一眼,随即又耷拉下眼皮子。脑子嗡嗡的。耿丁在说什么?他凝眉,不想听。
“你不想报仇了吗?”
“……”
“你忘记你的父亲是如何惨死的吗?”
耿丁仿佛在唱着独角戏。秦牧岩对他的话语充耳未闻。
“想想你妈。想想你的仇人。”
“……”
“你忘了你妈临终前的嘱托吗?”
“妈妈会希望我幸福的。”秦牧岩喃喃地自语着。妈妈会希望他幸福的吧?他的幸福,比复仇来得重要,不是吗?他不想报仇了。
除了布衣衣,他什么都不想要。累了。背负着上一辈的恩怨,一个人苦苦支撑着。从来没有人过问他的喜怒哀乐。这些年,他把自己忘记得太彻底了。是布衣衣。是深藏在心中那股清泉般纯净的爱恋唤醒他的意识。仇恨这个恶魔占据他的躯体太久太久了。现在,他可否以秦牧岩的名义,真实地活着?不要戴着那张虚伪的面具,堂堂正正地直面他想要珍惜的人?
“幸福?你懂什么是幸福?”耿丁讽刺道。
“幸福就是不用带着罪恶活着。坦诚地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同她快快乐乐地过日子。问心无愧,就是幸福。”
“哼。笑话。”耿丁冷笑道,“心爱的人?孩子,你太天真了。”
秦牧岩抬头,仔细端详着耿丁。他不解。名利真的这么重要吗?他这个养子,或许算是耿丁唯一的家人了吧?耿丁把他当家人了吗?或许只是一颗棋子吧?没有家人,没有爱人,连朋友都是拿来背叛的。这样的人,不觉得寂寞吗?处心积虑地向上爬,不择手段地敛财,为的是什么?没有人分享。他的这个养父为谁辛苦,为谁忙?
“女人都是祸水。你不觉得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一个女人漂泊不定的情感上面,很可怜,也很可笑吗?”
“我不懂。你这么冷酷的一个人,当初为什么愿意收容我跟妈妈?”秦牧岩眼神迷离。
“你妈妈很漂亮。”
“如果只是这个理由,她过世后,你大可以一脚将我这个拖油瓶踹开。”
“我就喜欢你这份聪明。”耿丁阴笑道。秦牧岩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别有用心的。耿丁看着秦牧岩酷似秦父的面容,百感交集。
“你真像他。”
“他?”
“你父亲。”耿丁琥珀色的瞳眸迸射着凛冽寒光。齿缝间吐出的话音带着浓烈的恨意。秦牧岩打了一激灵,毛骨悚然。“我恨这张脸。”秦牧岩茫然地看向耿丁。他无辜的眼神刺激着耿丁的感官。仿若遭雷击般,封存过往的砖瓦瞬间坍塌。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