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帝挂断电话,继续说道:“其实王虹是对我前半生影响最大的人了,也可以说是我的恩人了!”
姗姗看到仇帝一脸严肃,而话题又那么沉重,心想可能他约自己来茶馆就是来倾诉的了,于是喝着茶静静地听着。
在我们高中二年级下学期刚开学,我父亲因病去世了,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们就要参加高考了,父亲的去世对我和整个家庭打击很大,家里的经济支柱没有了,我妈、还有我和弟弟妹妹全部靠我妈的工资生活,父亲看病也欠下了不少外债,生活也开始陷入困境。我作为长子,理应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当时有“顶职”的规定,我可以顶替我父亲的工作,进我父亲生前所在的工厂上班,我也做好了顶职的打算,准备放弃我读大学的梦想。王虹得知这些情况后,来到我家,单独和我谈了一次,要我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一定要坚持下去,说我的学习成绩这么好,肯定可以考进大学。我们所在的班是学校的快班,班上每次考试,不是我第一名,就是王虹第一名,如果正常发挥考一所好大学是不成问题的。我当然知道她的好意,但生活是现实的,也是残酷的,我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的梦想而置家庭的现状不顾,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和辛苦了一辈子的妈妈。王虹见没能说服我就急了,赶紧去和我们班主任肖老师谈了我家的情况,肖老师专程上门做我妈的工作,劝我妈不要因为家里的经济情况而荒废了孩子的前途,并说我正常发挥肯定能够考上大学,我妈考虑再三,想起父亲临终前一定要让儿子读大学的遗嘱,决定让我继续读书,准备高考,又去我父亲生前的工厂求了领导,把顶职的事情延期几个月,如果我没能考上大学就去工厂上班。就这样我没日没夜的拼命学习,当年我们那一届是有预考的,我预考的成绩很好,王虹也为我高兴。预考后有一个月在家备考的时间,在那段时间,王虹也经常来我家,我们一起复习,经常挑灯夜读,互相鼓励,我们甚至相约一起考到北京去。但大强度的复习备考让我有些神经衰弱,经常是整夜难眠,想着那么多人对我有着很高的期望,觉得自己的压力很大。高考结束,我的自我感觉非常不好,觉得我上大学的梦想已经破灭了,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在等待公布高考分数的那段时间,我简直是度日如年,正好我母亲工厂招收季节性的临时工,我就去做临时工,边做临时工挣钱边等待高考成绩,也可以缓解一下我的压力,也算是苍天有眼,我高考过了录取线,我真是喜极而泣,却又恨自己发挥太差,高考成绩不理想。我还是继续干临时工,希望能够多挣钱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一直干到大学开学。将近两个月的临时工工作挣了100多元,这个工钱妈妈就给我买了大学里需要的生活必需品。所以我能有今天,王虹可以说是功不可没的,我内心一直十分感激她。
姗姗听后也十分感慨,高考是可以改变人的一生的,直到现在依然如此。姗姗依稀记得当年高考的录取率好像不到4%,真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甚至那个年代对大学生有“天之骄子”的褒奖说法,哪家的孩子能够考上大学就像是古代中了秀才一般,光宗耀祖。
仇帝继续说道:“王虹当年高考成绩非常好,最后去了北京大学医学院,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我约她去了江边。我恭喜她,同时发自内心的感激她,我们就这么聊着,很有伟人《沁园春?长沙》里所描写的那样: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姗姗眼前浮现了美好的画面,一对情窦初开的青年男女漫步在长江边,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微风拂煦,轻涛拍案,在细腻的江滩上留下两人的脚印,蜿蜒曲折,延绵不断。。。。。。
“我当年高考成绩一般,过了录取分数线不多,也上不了好的大学,虽然圆了我的大学梦,也不可能去北京读书了,失去了和王虹同去北京的约定让我好遗憾。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听从了老师和母亲的建议,去了师范学院,因为师范学院不仅免学费,还发生活费,读书期间的费用几乎是全包了,不用家里再给钱。”
“后来呢?”珊珊问道。
“各自上了大学,我们就开始通信联系,几乎每周一封信,谈谈理想,谈谈人生,谈谈各自学校的情况,身边老师同学的情况,看的什么书,上的什么课等等。第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寒假到来的时候,我去汉口火车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期待着她的到来。那个寒假我们过得非常愉快,也经常一起到长江边,去东湖,去琴台,走走看看聊聊,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们相约一起守岁,从家里一直走到长江大桥,在长江大桥上欣赏着武汉三镇此起彼伏的烟花,度过了我终身难忘的一个除夕夜。我们经常去图书馆一起读书,去武汉展览馆看美术展,去中南剧场欣赏话剧。终于有一天我向她表达了爱慕之情,她也默许了,我们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以为能长相厮守一辈子。”
姗姗想起了自己在大学时的初恋,是那么美好,是那么青涩,而未来又是那么的渺茫。
“由于挑明了双方的关系,新的学期开学后,我们联系更加密切,等到暑假来临的时候,王虹也迫不及待的回了武汉,我们像一对恋人一样亲密,但我们都恪守着自己的底线,享受着柏拉图式的爱情,最多也只有拉拉手,连接吻都没有过。然而甜蜜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王虹的继父知道我们的事了,找到了我母亲,表示反对王虹和我恋爱,理由是孩子还小,还要好好读书,以后毕业的去向都不知道是哪里,我和母亲其实心里都明白,王虹的继父就是觉得我们家条件不好,起码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还有就是嫌弃我这个师范学院的,觉得我配不上王虹。你也知道王虹家的情况和王虹的性格,在他们家她继父说一不二的。大学二年级以后,王虹明显和我联系少了,几乎都是一个月一封信,我自然也减少了写信。大二寒假,得知王虹回家了,我去她家看望,碰到一个男生也在她家,举止像是比较熟悉的样子,她介绍说是他大学同学,也是武汉人,这次是一起回武汉的等等,我心里明白了,于是就离开了。”仇帝说完这段就沉默了许久。
姗姗本来就有点了解仇帝的性格,加上罗玉萍的上次的一番解释,想着既然王虹家里反对,她自己也心有所属,心高气傲的仇帝肯定不会死缠烂打,更不会要死要活的了,想到这些不免有点同情起他来,“那后来王虹怎么去了美国?”
“虽然我们没有明确说分手,但我们也一直也就像是普通同学关系一样有些联系,也了解她的一些情况。王虹毕业后和她男朋友,就是暑假我在她家碰到的那个男同学一起考取了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又留校,大概在1990年前后申请了自费留学去了美国,但到美国后大概三年吧,两个人就离婚了,他们两人婚后育有一子,离婚的时候这孩子归王虹,她后来又结了婚,丈夫是一个美籍华人,又生了一个孩子,好像前几年又离婚了,孩子还是归她,现在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
虽然小时候有过不愉快,而且多年没联系,姗姗听到王虹婚姻生活的不幸,不免有些同情,关心地问道:“为什么离婚呢?”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之间虽然有联系,但这个问题太隐私,我也不太好问,她也没主动说起过。”仇帝答道。
“那她在美国靠什么生活呢?”
“她一直是学医的,去美国后又读了博士,好像她一直在一家很大的生物制药公司做产品研发,生活条件应该还不错,就是很忙,除了工作就是照顾两个孩子,现在孩子都大了。”
“这次她带孩子回来吗?”
“好像一个人回来,主要是来看望她母亲的,继父前几年去世了,剩下母亲一个人。”
“还是挺孝顺的。哎,看来都不容易!”
仇帝喝了一口茶,说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听了仇帝和王虹的故事,姗姗挺感动的,分手总归是有原因的,各自也会有苦衷的,爱情不只是甜蜜,还有苦涩,那些曾经拥有的会永远珍藏在心底,成为永久的回忆,而回忆却往往选择那些美好的,那些不堪的将会被永久地埋葬。
这时姗姗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林昆的,姗姗没有接,任由电话在那里播放着橄榄树的歌曲,直到自动停止。
仇帝看着姗姗没有接电话,于是问道:“看样子过你的挺不错的。”
姗姗敷衍地回答道:“也就那样了,都这个年纪了,也没有那么多想法和追求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那倒也是的,平安是福!”仇帝还是有点犹豫,“不过。。。。。。”
“有什么话就直说,都这么多年的同学了。”姗姗说道。
“也许我不该多管闲事了。”仇帝还是有点难以启齿,看着坐在对面的姗姗,不禁想起那年夏天罗玉萍陪着姗姗到家里送笔记本和手帕的事,记得好像姗姗还在笔记本的扉页写了几句话,但写的内容却想不起来了,仇帝把笔记本和手帕一直收藏着,那是仇帝第一次收到女孩子送的礼物,可在一次搬家中,将存放这笔记本和手帕,收集的香烟纸,洋画,还有珍藏的一些玩具的一个木匣子丢失了,为此仇帝还伤心懊悔了好久。虽然谈不上爱情,不是什么信物,甚至可以看做是儿时类似过家家的游戏,但至少代表了少男少女的善意、好感和友谊,仇帝对姗姗一直心怀感谢之情。四十年后再次相逢,通过这几次的接触,见姗姗依着打扮高雅,谈吐气质不凡,为人处世真诚,仇帝真心感到欣慰,同时也真心希望姗姗过得幸福,但最近同学之间的传闻又让仇帝有些为姗姗担心。
姗姗看着仇帝吞吞吐吐的样子,心想这仇帝儿时优柔寡断的性格依旧没有改变,其实自己心里明白仇帝要和自己说什么,于是笑着说:“没事,我不会怪你的。”
“那我就说了?”仇帝说道,“听说你和林昆在一起了?”
“没有啊!”姗姗迅速的回答道,“你听谁说的?”姗姗说出这话就有点后悔了,明知道仇帝不会回答的,但已经说出来了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了,“你也别道听途说的,我家里和工作上有几件事情找林昆帮忙,他正好有这个社会关系,请帮忙的人吃饭喝酒唱歌,我们只是这段时间走得比较近而已。”
仇帝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仇帝其实是不愿意相信传言是真的,依自己对林昆和姗姗的了解,他们完全不是一路人,也不太相信姗姗会和林昆走到一起去,现在亲口听到姗姗否定的回答也算是放心了,不管别的同学怎么传话,他还是宁愿相信姗姗说出来的是真的,但觉得还是有必要多说几句,只当是善意的提醒,也希望姗姗引以为戒,“其实你可能看到了,我和林昆基本上不怎么说话,其实有几年我们来往很密切,就是最近这些年才不来往的。”
姗姗觉得有点好奇,问道:“为什么呢?”
仇帝说道:“我和林昆也同了十年半的学,虽然我们性格不同,各人走的路也不一样,但毕竟是知根知底的发小,再加上一直和罗玉萍、袁智勇关系不错,所以一直都有往来。大概是十年前吧,他找我帮忙,说是为了朋友的孩子读我们学校,每次他都把来找的人的关系说得非常亲近,我也尽力帮他了,可是帮忙他办几次以后,我也觉得奇怪,他哪来那么多亲朋好友的孩子要读书,心里有点疑惑,后来我有一次无意中听他介绍来的学生家长说,他是在利用帮忙孩子入学的事情赚钱,这样做我就觉得他不够地道了,通过熟人关系赚钱也无可厚非,但他应该和我说清楚,这也是对我起码的尊重,何况我的能力也有限,好多事情也都是求学校其它老师帮忙。有些事是能办的,有些事即使是花钱是不能办的,勉强为之的事情肯定是不行的,果然还是出了问题,有次一个孩子的分数差很多,他收了别人的钱,却没有办成事,他还不愿意退钱,孩子家长不干了,闹到学校来了,亏得我后来出面给学生家长做工作,让林昆把钱退了,家长才没有把事情闹大,要不然我也要跟着受牵连。”
姗姗轻轻地哦了一声。
仇帝继续说道:“还不仅仅是入学的事。”
“还有什么事?”
仇帝有点气愤地说道:“那段时间他经常来我们学校,到我系教研室,和我们系教研室的老师混得挺熟,即使是我不在,教研室的其它老师也对他挺客气的。他那张嘴多会哄人,结果把我们教研室一个女同事哄得晕头转向,最后是女同事的老公闹到学校来了,他可好,一躲了之,连我都联系不上他,搞得我是骑虎难下,再三向女同事的老公保证没有出什么事,这才勉强把事件平息下去,搞得影响极坏,从此以后我就没有和他来往了。后来罗玉萍和我聊过一次,说想约个时间一起吃餐饭,我猜可能林昆找罗玉萍帮忙约我见个面缓和一下关系,但具体事情他是否全部告诉了罗玉萍,我也不清楚,罗玉萍也没说。我告诉罗玉萍,给面子,一起吃饭都没什么问题,但吃完饭后我还是不会和他联系,那吃饭又有什么意义呢?”随后又强调道:“我还是顾及他在同学中的面子,而且我平时参加同学聚会又少,实际上和大部分同学都没有什么联系,更谈不上私交,所以林昆和我之间这些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最后结论性的说了一句:“总而言之,我就觉得他这个人道德品质不好!”
听了仇帝说了这么多,加上原来听罗玉萍说的,再加上最近和林昆接触后了解的,姗姗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林昆会做出这些事情?
看着姗姗陷入了沉思,仇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最后还是姗姗打破了沉默,说道:“谢谢你!”
这一说仇帝更加不置可否了,姗姗一开始坚决否认和林昆有什么关系,现在却又说谢谢,表面上是感谢仇帝对自己的善意提醒,可仇帝刚才在车上听到林昆和姗姗通话时的口气可不像是一般同学之间的说话的口气,这到底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呢?仇帝一时有点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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