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将纪十带到屋子里，脱了鞋横躺在铺上。口中喃喃道：“‘金银断头刀’只有三处罩门，神门穴位于手腕偏下一分，涌泉穴位于足底，风池穴位于脑后。看似极为容易接触的三处穴道却最不好破解。”

纪十问道：“为何？”

王八道：“神门穴可以以金刚护腕御之，足底可踩踏鹿皮金丝靴，至于脑后风池穴，除非两人抱成一团或忽施冷箭，否则难以碰到。”

纪十道：“我似乎有些懂了。”

王八不语。

最可怕的就是你觉得自己还懂点什么。

王八又道：“金银断头刀最厉害的是‘起手式’，其他招式，秘笈上记载的，不值一提。”不再说下去。

纪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自然知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道理，所以他并没有在一开始就钻研秘笈。而是请了老油条王八。但是此刻王八说到的这些似乎深入简出，听上去简单，背地里却不知多么困难。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给了秘笈往往是要试炼试炼的。

朱镖头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他忽然有一些期待了。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期待了。

十几年来都是一个人打给他看，如今终于可以两个人互博一番。

朱镖头对纪十道：“你的刀法练得如何了？”

纪十道：“不太会。”

朱镖头道：“那就是会一点了？”

纪十又道：“一点也不会。”纪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说法。他渐渐领悟到了，在这里不能说懂，不能说会，不能说明白。不是不能，而是绝对不能。因为根本就没有懂，没有会，没有明白。

朱镖头道：“我只知道十一的刀法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纪十道：“哦？”

朱镖头道：“三天的菜，三天的刀法，一天比一天纯熟，一天比一天精湛。”他看了纪十一眼，意思是难道你没有发觉？又继续说道：“无论是切块、切片、切丁、切丝、雕纹、象眼、剁茸、做球他都做得很棒。在我见过的庖丁中刀法已经算得上一流了。你的刀法呢？”

纪十默然不语。

朱镖头冷哼一声，说道：“开始吧。”

葛十一已经亮出了刀，菜刀。

金银断头刀刀谱有言：刀法归一，不分长短。意思是只要领悟了刀法精要，无论手中之刀是长是短，都能发挥威力。只是不知道眼前这把菜刀在葛十一的手里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威力。

更何况纪十连一把刀都没有。

即使是夜壶刀也没有。

气势上已经输了一截。一大截。

他忽然想起了小李飞刀。小李飞刀也是刀，而且是会飞的刀。

刀会飞，其他的东西难道不会飞？

他笑了。

葛十一的刀已经出手了，起手式！

纪十专注地看着他的起手式，因为他记得王八说“金银断头刀”厉害就厉害在起手式上。

但是他瞧不出来。

葛十一只是摆了个样子就转向了“落刀式”，如猛虎下山般的落刀。纪十不动。他等着葛十一靠近。葛十一果然欺身上前。

纪十出手。

一把会飞的刀。

不是小李飞刀。

不是小李飞刀同样能飞。

刮胡子的刀！

刮胡刀也是刀。

葛十一已经使出了“劈刀式”，天雷地裂，看上去势沉力猛，能将一头猛虎砍死。

但是刮胡刀已经撞上了他的手腕。

不偏不倚，刚好是神门穴。

葛十一定住了。

朱镖头皱了皱眉。起身回房。

纪十没有笑。因为他注意到了定住的葛十一。

葛十一在沉思。

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日夜钻研“金银断头刀”，居然还是败了，他对每一招每一式都已经烂熟于心，所有的变化，不管是能变化出的，不能变化出的，他都想过了。但仍旧是败了。而且败在了第一式——起手式！起手式并不是说尊老爱幼，重要的是起手！起手的意思就是，暗器！

葛十一忽然又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金银门排在首位的是暗器，而不是刀法。

刀法中暗含暗器打法，刀法近攻，暗器远攻，相辅相成，阴阳协调。

葛十一真的有点明白了。

明白的同时忽又有点糊涂了。

他糊涂的时候就看见了老糊涂。

老糊涂可不糊涂。

老糊涂笑着。手里握着两枚铜胆。

他说：“十一，你累了，休息吧。这几天雇几个小工打点局子里的事情。”

葛十一有些不舍又有些求之不得。但他不敢讲出来。

因为老糊涂说的话就是金子，金子的质地是不会变的。所以他的话没有人能改。

也改不了。

他只有照做。

他需要好好想想了。

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好好地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