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静星疏,冷风在草树的间隙中吹过。
唰唰~
山林中,地上长着各式各样的杂草,低矮的灌木在石间丛生,遮天蔽日的乔木树干笔直,树冠在头的上空互相交叉,密密麻麻。
夜里,是山林最令人恐惧的时候。
一双双眼睛在你看不见它的地方,悄然注视,哪怕是从它身边经过,也发现不了。
赵原论悄悄踏过杂草,从灌木少的道上经过。他身上披着一层又杂草混着麻布的披衣,手里捏着的绣春刀,刀身不复原本的亮银,而是被抹上一沉绿色的草汁,即便是暴露在月光下,也不会反射出什么光。
咕咕!
一只猫头鹰飞了起来。
赵原论立刻在一颗树旁蹲下,静等了些许时间,等那只猫头鹰重新飞回来后才继续往前。
他照着月光照的不怎么清晰的路,依稀能辨别出南方的路,暗中摸去。
山林里有人。
他适才杀了一个,身上穿的是普通猎人穿的猎衣,背着一张猎弓,箭筒中有几支还没射出的羽箭,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人。
但是,哪里会有猎人会依稀的月光下出来打猎?
是嫌命不够长了,还是嫌山林里的熊瞎子不够肥?
所以那人不是猎人,是太监。
他脱下那人的裤子,没见到东西,倒是在找到了些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比如轻如毫毛的银针,一柄软剑,外加一块令牌。
令牌是代表内监的令牌,这内监,便是应该在宫里服侍宫中贵人的小太监。没有哪个小太监敢擅自出来,除非有人让他们出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若之前,赵原论会认为这些内监是督公派来追杀他们的人,但后来仔细思考,刘瑾的确权倾朝野,位居所有大小太监,宦官之首,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太监都会听他的命令,比如那位可能的张公公。
只可惜适才太急了,不小心把那太监给杀了,否则兴许能问出什么来。
咕咕。
猫头鹰又飞了起来。
赵原论稍微停了停,望了眼逐渐往东边偏的月亮后,继续往前赶。
过了两天,他却没找到丝毫与韩易云等人有关的痕迹,倒是多次发现那些太监在山林中往来匆匆,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过好在没遇上锦衣卫,这点倒是十分不错的。
“咕咕。”
猫头鹰又飞了回来,但片刻后,它却突然砸在地上,僵住了。
“青毒?”
赵原论瞳孔收缩,原地隐秘。
很快,东边的山林钻出三道人影,衣服样式,与先前的太监一般无二。
“没人,是只猫头鹰。”一道声音传出。
又有一个人走到猫头鹰掉落的地方,他捏着猫头鹰的脖颈,稍稍一扭,又从它身体取走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一道声音传出:“你把青毒抹到了银针上?”
“一人一瓶,不用白不用。”
“那也对,反正时候也得把剩下的上交,倒不如用完。”
“走了,这两天少了不少同僚,那锦衣卫又还没抓住,赶紧的。”
“是。”
声音渐传渐远。赵原论瞅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没动弹,指不定他们会回来,何况他在想那些太监是什么意思。
锦衣卫没抓住,那锦衣卫指的是韩易云,还是其他人?
如果不是他,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了。
赵原论等了大概半刻钟,没发现有人继续回来,便顺着南方,继续搜寻,知道他在一颗树干上发现一个很小的洞,应该是被人用刺扎出的。
“这边?”
赵原论看向溪流的那边。
——
淅沥沥的小溪在月夜下流淌,冲击碎石,发出水渐起的声音。
小溪旁有一处洞穴,穴不深不浅,估计是那头熊瞎子的家,只不过熊瞎子再也回不来。
里边,一个女子抱着一头眼睛都没能睁开的小熊,缩在洞穴的最深处,左手死死握住一根发簪。洞口初,一头大熊瞎子的尸体严严实实地堵住通道,外边不时传进一两道声音。
“你说咱家怎么那么倒霉,想找个地儿休息,却遇上了熊瞎子回巢。”
“费什么话,明儿还得继续找人,你还是祈祷早日找到那群锦衣卫地家属,早点回宫。”
“你说会不会里面就藏着一个?”
“怎么可能,谁会躲进熊瞎子的巢穴找不自在。”
“你说的也是。”
…
山洞内,每逢外头传进一点动静,女子的身躯就抖一抖,怀里的小熊就会不安分的缩起来。
“赵大哥。”
她紧紧地抱着小熊,缩在洞穴地角落,紧攥着簪子的右掌心被指甲掐出几道弯月口子。
那玉簪是她心仪之人给她的,虽然是在周边小巷的摊口随处买来的,不贵,十几文就能买到。
她还记得,那天风和日丽,自己和比她高一个脑袋的少年走在热闹的小巷里,她胸口如小鹿乱撞,脸也红的不像话,后来,少年突然要给她买一个簪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嫌弃她不好看,或许是看簪子便宜…又或许,是他…
于是她认真的用手巾包着簪子,然后她感觉到少年似乎看向了她的头发,而且很诧异的说:“静蓉,你还没有簪子?”
哪能有,哥哥是大老粗,那懂得这些细致活儿。父母双亡,她又从小与一群老大粗混在一起,自小性格就有些偏向男子,若不是后来遇上了某人,开始懵懂学刺绣,不再是随便裁下一大片布,胡乱凑成一件衣裳,而是借着机会找刺绣娘学会绣鸳鸯。
做饭也不再是将能吃的东西丢进锅里闷上小半个时辰,随便糊弄了,而是开始学糕点。
只是这些心里话她却从来不敢说出口,她怕少年问起,为什么她开始学做糕点,织鸳鸯了。
最后小声回答:“没有”。
后来,她就感觉一股热气朝自己撞了过来,脑袋一下子就迷糊了,像极了风寒发热,脑袋糊成一团的感觉。
“我给你戴上。”
于是,她一直戴着这根簪子。
她缩了缩,喃喃道:“赵大哥,你在哪里?”
…
洞穴外,又重新传进声音。
“等等,这洞穴…怎么好像有人的痕迹?”
“你看错了吧。”
“真的,你瞅瞅。”
女子躲在里头,抖了抖身子。
她不是没想过兄长来救她,但每逢自己生病感冒,兄长最后总是把她照顾地很严重,直到少年发现她病了才来寻自己,最后才治好的病。
“巷口的李妈说,赵大哥身边没有其他小姑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肯等,赵大哥若娶我,又会娶谁…只是现在,好像,我等不到了。”
女子喃喃着,又缩了缩身体,直到外边传进有人摸索进来的声音。
洞口内,一个太监笑了起来。
“还真让我们逮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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