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昙会来鲁国，是陆菀万万没想到的。

鲁王即位，的确有楚国使臣来此，可不管怎么样，楚王自己亲自涉险，还是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即位大典之后，任文君和她们一同到了偏殿。

屋内气氛十分紧张，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如霜，不发一言。

苏阙左右看了看，差点在这气氛里喘不过气来。他讪讪的开了口：“楚王怎么会亲自这里？”

苏阙提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将那张纸给戳破。

任文君的脸色更是难看：“楚昙行事一向古怪诡异，他的举动，我倒真的猜不出。”

这番话落下，众人心中想法皆有不同。

周辞想起楚昙也曾亲自去过淮周，才导致那一日战败。

而陆菀则想的是她去峪蒙关找大兄的时候，和一队楚军交战，楚昙出现在她面前的场景。

“依照楚王的性子，来鲁国涉险也不是不可能的。”

周辞也有同样的观点：“在和楚王打交道的时候，不能以常理判断。”

任文君望向了周辞：“阿辞，那你觉得楚王来鲁国有什么目的？莫非是破坏鲁魏之间的结盟吗？”

周辞摇头：“这倒不见得，恐怕他是要做什么事，牵制我们鲁国了。”

周辞又看向了楼靖，他拿下了楚国的高天府，按照楚昙的个性一定会同他开战，早晚的事而已。

他若站在楚昙的角度想，大约是不想让鲁国生事，在他和楼靖交战的时候，于后方支援楼靖。

“楚王……他朝我说……”陆菀忽然想到一件事，欲言又止。

“他说什么？”

陆菀脸色凝重的望向楼靖：“他说不日就要和我们开战，让我支会你一声。”

“果然！”周辞沉沉道，“我方才就是担心这个，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楼靖站起身：“我和阿菀怕是不能久留了。”

“你们这么快就要走？”

“非我们必须得走，乃是因为高天府近期有变。倘若可以的话，我还想向鲁国借兵十万。”

牵扯到自身利益，任文君却不肯了，她懒懒的坐在了上方，紧盯着楼靖的眼神却显得锐利：“没想到世子也会做出这等无礼的要求。”

不说还好，说出来，就是撕破脸皮。

楼靖一向聪明，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十万？她连一万也不能借。

“并非是鲁王想象的那样。”

“呵，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什么样？”

“我同楚昙交战后，望鲁王那十万军队朝高天府方向移动，不用太快，但也不能太慢。”

任文君的脸上沾染了怒气：“楼世子，都已经说了……”

“大王！”周辞连忙打断了任文君的话，反而对楼靖抱拳，“这点小事，作为盟友一定做到。”

任文君的脸上露出错愕，周辞是一定不会害她的，会为她考虑。

任文君才把楼靖的话细想了一遍，最后才恍然大悟：“只是移动？”

“然。”楼靖唇边绽放一个笑容，“但不可被楚昙的探子看出来。”

任文君眼神微闪，逐渐点了点头。

因为高天府的事，楼靖和陆菀不能久留。

楼靖虽然担心陆菀身体，但也放不下心让她独自一人留在鲁国。饶是再和鲁国是盟友，小心驶得万年船，陆菀的安危马虎不得。

当天晚上，楼靖就带着陆菀离开了鲁国。

任文君此时正站在钟楼之上，注视着那辆马车从鲁国都城缓缓驶向远方。

她穿着红色的衣裙，身旁只有周辞一个人陪着她。

任文君低声问：“陆菀拿给我们的中册是真的吗？”

“真的，已经找人看过了。”

任文君勾起唇角：“她倒是实诚。”

周辞疑惑的看向任文君：“我们什么都不做吗？明明全都已经布局好了。”

任文君嚷嚷着头疼，身子朝周辞那边倒去：“哎，这三个月的尔虞我诈，可算是把我累坏了。既然人家诚心，那我也诚心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周辞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耳朵都染上了一层薄红，却害怕任文君摔着没挪开身体。

任文君懒懒的笑着：“阿辞，别动。”

周辞更加僵直了身体，却见任文君拿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狂风呼啸，大雪绵延。

钟楼之上，风吹得袍裾飞扬，发丝都凌乱起来。

周辞这张脸极是俊美，宛如画中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光是看他的容貌，竟和姒启有几分相似。

可周辞的左脸，却浮现大面积的烧伤，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任文君眼神闪烁，用指腹轻轻摩挲：“抱歉……”

“每每你见着我的脸，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所以我才一直带着面具。”

“若不是那年我任性，也不会还得殿中着火，你也不会因为为了救我而伤了脸了。”

周辞低声道：“都说了许多次，这不是你的错。”

任文君笑了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那日的大火，便犹如今日的大雪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只是任文君却喃喃了一句：“当年云国送来质子，我第一眼见着阿启的时候，就觉得他像你。”

—

十二月正是雪大的时候，尤其是鲁国这种地方，路更加难走了。

马车里放了许多暖炉，却仍然让陆菀觉得寒冷发抖。

要是再这么下去，楼靖担心陆菀会生了风寒。

“在襄中的时候，就不该答应带你去鲁国！”

是他一时心软了，所以才让陆菀受这么多的苦，路上这样难走，他当时怎么不多考虑考虑这个？

陆菀嘴唇冻得泛紫，朝楼靖笑道：“我没事。”

楼靖只得搂紧了陆菀，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帮她暖一暖。

楼靖撩开了车帘，朝外面喊了句：“还没好吗？”

“公子，咱们的马车陷在雪里了，推了小半个时辰了都推不上去，兴许是卡住了，只是下面都是雪看不出来罢了。”

楼靖脸色微沉：“被卡住的那辆马车里面装的是什么？”

“都是些路上要用的药物和银丝炭。”

楼靖沉思道：“再推下去天都要黑了，把那些东西摆到其他马车上去。”

清河犯了难：“我们这次出行所带之物极多，再装到其他马车上，怕是会承担不住这重量……”

“那便放到我和阿菀的马车里来。”

清河睁大了眼，这事儿可行，不过怕是要委屈公子和夫人了。

“还不快去。”

“诺！”

清河连忙过去传达楼靖的意思了。

等楼靖说完这些，才微微蹙眉的看向了自己怀里的陆菀，自从上路之后，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都消瘦了一圈。

他们正在搬东西，那边就有人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清河神色一凛：“站住！你是何人？”

那人脸上露出了慌乱：“清河，总算是找到你们了！我有要事跟世子禀告！”

清河才看清楚了他的脸，还对他有些印象，便连忙带着他去到楼靖那边。

那人跪在马车外：“世子，不好了，有大批楚军朝高天府攻来！”

这个声音惹得昏昏欲睡的陆菀也醒了过来，她脸色泛白：“楚昙前几日才在鲁国出现，怎么这么快就派兵攻打高天府了？”

楼靖抿着唇：“这明显是算计好了的，他一面攻打高天府，一面竟然敢亲自来鲁国，给鲁国使绊子。”

陆菀越听下去越觉得惴惴不安：“高天府不是由山长和叟守着的吗？他们现在是否安然无恙？”

“现在安然无恙，可以后就不知道了。”楼靖哑声道，“阿菀，我得快马加鞭去高天府，不能和你一起上路了。”

陆菀睁大了眼：“可从这里去高天府，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才能到！”

楼靖露出一个笑容：“我信蔺锦辰撑得住半个月，但以防万一，怕是得以峪蒙关为反攻据点了。”

他从外面走了出去，又很快让清河过来，吩咐他一路上一定要照顾好陆菀。

楼靖带了十几人走，来不及多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陆菀坐在马车里，手不自觉的捏紧。

她看向清河：“不必管我，马车尽量行驶得快些！”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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