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所有的惨剧都是不一样的,而所有的喜剧都是一模一样的。因为人生如戏,它们很多时候,都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戏剧。就好像,极寒魔龙莫名其妙的死。就比如,融金巨龙将要面临的惨淡下场。
国师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从来都不是。他只是控制不好自己的剑。或者说,他的剑是嗜杀的剑。既然如此,国师心里就有底了。
一剑屠龙,是传说。而它的主语,是剑。于是,国师决定成全这把剑。于是,他收腹,吸气,右手胳膊后扬,然后用力掷出。然后国师拍了拍手,扭头,嬉皮笑脸的问,“一气呵成,帅不帅?这下你满意了吧?”
黑骑士依旧沉默,他只是抬头,怔怔的望向空中的那把剑。
那是一把剑身很宽大的剑。它去势很急,似乎迫不及待,因而疾如迅雷。可那巨大的破空声音,到底还是在它建功之前,惊动了空中的融金巨龙。
相比霜寒巨龙有禁锢能力的冰霜吐息,融金巨龙的看家本事是烈焰龙炎。它喷吐的火焰,据说甚至能够熔化黄金。一冰一火两种极端的属性,对于屠龙勇士而言,都是灭顶的灾难。可就眼下的情景,如果守护者之剑可以自己选择攻击目标,那么它恐怕宁可在坚冰里艰难挺进去杀敌,也比一会可能会被重新熔炼成金属液体舒服得多。
很奇怪。黑骑士似乎没有这个顾及。而国师能够无所顾及,恰恰是因为他看出黑骑士毫无顾忌。这两个男人都有着毫无道理的逻辑。
剑去了。剑来了。然后,剑似乎在空中融化了。
是融金巨龙喷吐出了炙热的火焰。
它虽然是骄傲的龙族,可它分明能感觉出来,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如若不是想成为剑下冤死的亡魂,它必须表现出自己的实力。
半空中,那条巨龙还在尽心竭力的喷吐龙炎。而冲入火焰里的先前那把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黑骑士这时僵硬的向前走了一步,眼睛死死的盯着空中那团火焰,手中拳头不自觉捏得更紧了些。
黑骑士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的。
如果它真是昔日那把剑,他自然不会担心。可自从古神灵的神谕被人类误解,他的神辉就再也没在世间降临。对于虔诚的教团骑士们而言,真正令他们处境雪上加霜的,是因为神殿里那些大人物的落井下石,那原本掌握在教团首领手里的圣剑和盾牌,也在无尽的流亡过程中被遗落。
在流放之路漫长岁月的煎熬里,黑骑士和他的教团骑士们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信仰,他们时刻都在虔诚的祈祷。他们以为,只要当流放之路上的黄沙被大风吹散,当遗失的圣物再回到他们身边,古神灵的神辉便会再次降临人间。
如若不然,如此漫长的岁月里,教团的骑士为何都没有生老病死?
可那把剑,真的是那把剑吗?
如果真的是那把剑,那么,另外那一面盾呢?
空中这时传来一声铿锵,是金属和金属摩擦的声音。也不知,在那熊熊烈火里,到底是有金属在组成,还是分解?又或者说,是在分解重铸?
先是一道圣光降临,然后天空便下起了雨。
无数雨滴落在那团愤怒的火焰上,国师抬头,他只能看见那里是一片氤氲。冰凉的雨滴又落在黑骑士漆黑的头盔上,溅成无数小水滴。
是一面盾,是一把剑。它们交叉着,在空气中,在水与火里,渐渐显露出来。黑骑士不知何时已僵硬的跪了下来,厚实的盔甲里藏有无数哽咽。
是啊。如久旱甘霖,对于每一个信奉古神灵的教团骑士而言,谁能说这不是神迹?可古神灵的神迹,就只是一场雨吗?或许清水在这里,才能有更深的体会。可国师不以为然,他甚至还在不满的嘀咕。
“喂。一团小火苗而已,至于折腾那么久吗?“他的意思是,若是先前换做老子亲自动手,想必能手到擒来,此刻已经拿到龙头吧。
屠龙其实并非黑骑士的本意,他先前只是想试探那把剑。既然那把剑就是那把剑,那么他自然能心满意足。
重剑和盾牌这时已经落了下来,落在国师手里。国师嫌弃的看了一眼分别在左右两手的剑和盾牌,心里很不满意。
如此草率了事,哪里是他的作风?国师眼了一眼旁边的黑骑士,而黑骑士只是看向他手里的武装。许久,他才又僵硬的点了点头。
既然是屠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国师自然明白。虽然先前不管不顾的将剑掷出去确实草率了些,可巨龙既然身在空中那么高,而地下的空间又狭窄,他如果踩在剑面上御剑而上,到时又拿什么称手的兵刃手起刀落?这实在是没法子的事,想不拉风都不行。
可现在好了。只见国师屈膝微蹲,然后奋力跃起。他身在半空,又快速将左手盾牌托于脚下,竟是打算继续御盾而上。
半空中,愤怒的融金巨龙终于明白了刚才的发生。这些渺小的生灵,竟然胆敢借助自己的龙炎来锤炼武器?简直欺龙太甚,臭不要脸!
国师还是要脸的。所以当他终于到底一个满意的高度,左手快速将脚下的盾牌挡在自己面前,又将右手剑尖朝下,藏在自己身后。
这是教团骑士盾剑齐用的标准方式,常用于冲锋杀敌。可问题是,那通常是在地面行进常规作战。可眼下国师的这般行径,失去了盾牌的依托,他一会要如何在空中借力?
国师似乎成竹在胸。只见他凭借最后的力量,在半空强行将身体往右侧翻转,然后又奋力回旋,于是手中重剑就脱手而出,而他自己则朝相反的方向飘落下来。
自然还是掷剑。
或许在高高在上的国师心里,压根就没想过要与巨龙贴身肉搏。就算能避开它的小火苗,可万一一会它倾塌的庞大尸身不小心压住了自己,那时可如何是好?
非是国师看不起龙。可既然巨龙被空中无数条锁链栓起来,这跟一个巨大的靶子又能有什么区别?那么,他只需将剑当箭,发泄自己的力量就可以了。
这么多么恰如其是的表白啊。
融金巨龙到底还是死了,是那把剑齐根插在它的眉眼间。它从天空里坠落,虽然身上无数条铁索都在绷紧拉直,可到底也没能留住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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