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风已经有了些凌厉的味道,尤其是北漠的风,更是带着利刃般的凌厉,让触摸它的人屈服、畏缩。
茫茫大漠中,只有一个人不惧这寒风,他穿一身白衣,匆匆地赶着路。
衣袂卷着黄沙,黄沙黏着衣袂,让原本出尘的白衣有了些俗世的味道。但他依然不顾,脚步匆忙,怕错过什么似的。
风停了,却又开始下起雪来。
不论是风,还是雪,都不曾阻止过他的脚步。即便累了,双脚已经沉重得抬不起来,他也没有片刻停歇。实在走不动了,也只是稍稍放慢脚步,接着继续赶路。
听说,雪夜的荒漠会有饥饿的狼出来觅食。半个月前,就有一队商旅途径此处时遭受到了群狼的攻击。
没有人会选择独自穿行这片沙漠,更没有人会在雪夜继续摸黑前行。可是,对容止来说,他没有选择。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的衣衫实际上已经沾满了污泥,身后一大片也都被浊汗湿透。
他喜欢干净,容不得半点污秽。可是现在,他什么也顾不上。他知道,他将变得更加狼狈,因为他还要继续往大漠深处走去,他要抵达的地方仍然在远方。
容止心里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没想。但要说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也不尽然,他脑海中有一张苍白凄楚的脸,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就是他今生所有的牵挂。
两天三夜后,他终于拖着一身破衫,以坚韧的姿态抵达了目的地,站到了他牵挂的那个女人面前。
“我来了。”他的声音哽咽,却又极为克制。他知道,他不能让她看到他流泪哭泣的样子,他必须坚强起来,让她知道,她还有他容止可以依靠。
荒漠最中心的位置,有一谭银光粼粼的池水,池水以逆时针方向缓缓流淌。池水中央是一个月牙型的凹台,凹台上拴着八跟铁链,铁链则连接着站在凹台中的女人身上。
女人头发银白,脸上满是褶皱,即便露出来的手臂也布满了蚯蚓一般的伤疤印痕。
女人早在听到他熟悉的脚步声时就低下了头,试图用白发挡住丑陋的脸。
“我来了……楚秀……”容止的心一阵阵抽搐,他想伸手去抚摸她,可是,他刚伸出手,池水便像猛兽一样翻腾起来,让奄奄一息的女人痛苦地嘶鸣起来。
刘楚秀,刘楚玉,朱雀,都曾是她的名字。可是现在,她却不知道该用哪一个身份面对容止。
曾经,不管他多么高贵,她都能理直气壮地站在他的面前,和他斗智斗勇,看他掀天下风云。现在,她多么希望自己并不是被困在这古怪法阵中的苍老女人。
他急忙收回了手,“楚秀!”
“怎么会这样?”
高高在上的容止,出尘不凡的容止,却在这一弯池水前狼狈地低下了头颅。
“容止!”一声厉喝,打断了容止的悲鸣。容止回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少年穿着灰色素布,举止儒雅,颇有他容止的影子。
“流桑!”容止走向流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流桑!”容止激动得双手发颤,流桑低头看着容止,心也狠狠地痉挛起来。那个面对天下纷乱局势都不会眨一下眼、皱一下眉的容止此时却像个茫然无助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容止的手越握越紧,流桑的骨头都要被他给捏碎了。
流桑愤恨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向水池。
当他的目光触碰到池中央的朱雀时,心狠狠一痛,眼泪瞬即溢满眼眶。
“还不是因为你!”流桑的每一个字都咬得极为用力。
流桑的话似乎提醒了容止,容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而看向那一湾古怪的池水。
容止的目光一寸寸地从池水上挪动中,良久,他的嘴里溢出几个字来:“是时间?!”
容止哽咽,而流桑早已泪流满面。
容止看向借着蓬松白发遮挡面容的朱雀,流桑的目光则死死地锁定着容止,恨不得将容止千刀万剐。
“朱雀姐姐在这里日夜饱受这时间法阵的折磨,而你!现在才来!”
流桑的话,容止无言以对,他自己亦是刚脱困,如若不是穷尽智慧,早就中了奸人计谋,落得个尸骨不全的下场。他能来,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可是这些话他没法说,他从骨子里认定流桑说的话是对的,他来得太迟了,朱雀为了他所受的苦太多了。
“一定有办法的。”容止的看着暗暗哭泣、闪躲的朱雀。
流桑狠狠一拳揍在容止的脸上,在他苍白和布满汗水的脸上揍出一团淤青。
“如果有办法,我早就把朱雀姐姐救出来了!哪里需要你!”
流桑的拳拳紧逼,容止伸手抵挡,卸去了流桑拳头的力道。容止越是卸力,流桑就越是愤怒,越是仇恨,拳头也越急,力道也越重。
两个白衣人在黄沙漫漫中打了起来,雪夜过后的清晨,被阳光笼罩着,却没有丝毫暖意。
流桑招招致命,历经长途跋涉,又饥肠辘辘的容止早已失去了游刃有余的应对能力,如果不是拼尽全力,恐怕他已经丧身于流桑的招式之下了。
“就算我没办法救朱雀姐姐,我也要拉你陪葬。容郎君,你不再是我流桑的亲人,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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