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我的恋爱》张宝同2019.5.5

等我再见到张云芳时已到1989年了，那时，我已经结婚五六年了，孩子都四五岁了。这是我一生中最落魄最悲哀的时刻。

自从孩子出生后，妻子先是要跟我离婚，原因是我家穷，没有房子，父母也不能补贴我。实际上，她在孩子出生后，一直住在父母家里，又和过去的恋人时常相遇。那个恋人原来是她的同班同学，又一起下了农村，后来，人家因父亲是铁路机务段的段长，被招入铁路单位当了小车司机。那时的小车司机是非常不错的，不只是给领导开小车，而且还可以利用公家的小车为自己家办事。最重要的是他爸给他留了一套公房。

他们过去谈过很长时间，可是，她老是觉得人家长相有些怪，看起来像大熊猫，所以，就一直犹豫不决。见到我后，她见我年轻英俊，又是中学教师，所以，就和我结了婚。可是，有了孩子之后，看着别人家都有自己的房子，而我却是住着学校的宿舍里，屋里除过一张床和一些锅灶，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就感到了后悔。

我们最初闹离婚是在孩子出身后的第四个月，她从父母家来学校里取她的衣服。我因为一直想着她，想和她好好地亲热一下。因为从她怀孕到现在，我已经差不多有一年多没有和她亲热过了。

她不想和我亲热，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于是，我们吵了起来，她就提出要跟我离婚。可是，因我还爱着她，我又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感觉离婚很丢人，就不肯离婚。

于是，她一直住在父母家，从来就不理我，也不来学校。我们就这样又过了两年。这让我感到这样的婚姻毫无意义。我就决定还是跟她离婚算了，反正强扭的瓜不甜。

这时，我们学校有位老教师知道我正在跟妻子闹离婚，就把她的侄女介绍给我。那女人比妻子还要年轻漂亮，在电报大楼工作，也有房子，身体也比妻子好得多，带着一个三岁的女孩。

那女人给人一种文静娴淑，阳光灿灿的感觉，而那女孩的模样十分地可爱，所以，我只看了看那张照片，就一下爱上了这母女俩。我深信和她们在一起能生活得幸福快乐。

就在我要和妻子办理离婚时，医生检查出她患了乳腺癌。原来她一直感认为部的硬块是乳腺增生。那时，患了癌症就跟判了死期一样。所以，离婚的事就搁置下来。但她向我保证说她做过手术后，肯定会跟我离婚。

可是，手术之后，她说医生对她说要有两年的危险期。也就是说在这两年中，病情随时可能复发，一旦复发，就会要命。所以，她要我再等她两年。性命悠关，我不能不答应她。

可是，两年过后，她的身体还是非常糟糕，所以，她还是不肯离婚，而且，她的那个同学也早就跟别的女人结过婚了。我一直在催着她离婚，因为人家那个女人也一直在等着我。可是，她又说她家不同意她离。这让我非常地恼火，可也没有办法。

我觉得我的命怎么这样苦，这样倒霉！这让我又禁不住地想起了张云芳。她容貌秀丽，体态丰满，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她那丰美的胸部。因为妻子的瘦弱多病，所以，我就觉得女人还是要丰满一些。身体健壮，胸部丰硕的女人不但更具有性感，也更具有旺盛的生命力。

什么东西都是在它失去后才会让人倍感珍贵。这事多少年来一直都藏在我的心里，特别是这些年来跟妻子一直生活得不好，使得我越发地怀念着张云芳。我时常想如果我要是跟张云芳结婚成家，即使她真地失业，我们也会过得比跟妻子要好得多。即使物质生活条件差一些，只要一天到晚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生活起来也会非常不错。是啊，我要是能跟张云芳在一起生活，哪会落魄到今天这个样子。我简直肠子都悔青了。可是，这一切却已经永远成为了遗憾。

这时，我已经调到了教育局党办负责宣传工作。一次，我又回到学校报道学校的一项教学活动。在学校操场上碰见了崔老师。他问我，“有孩子了吗？”

我说，“已经四岁多了。”

他问，“生活得还好吗？”

我叹了口气说，“不好，我们一直在闹离婚。”

他对我说，“云芳也结婚了，找的是开车的司机。她现在开了家诊所，家里的钱多得花不完，可是，他们的婚姻也不好，经常吵架。”

听着这话，我很想去看望一下张云芳。

那天傍晚时分，我一下班，没急着回家，就骑着车子来到了张云芳过去住的地方。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彩色的霓虹灯将街道上照得一片璀璨。可是，眼下，过去那栋陈旧简陋的四层家属楼已变成了一栋七层高的楼房。

我听说崔老师说张云芳就在那栋楼下的门面房里，就顺着前排的门面房一家一家地找，很快就找了一家挂着“便民诊所”招牌的店子。我想这恐怕就是云蓉开办的诊所。

我锁上车子，掀开门帘，进到了里面。里面是三室一厅的民居。屋里摆着一个挺大的药品专柜和两张病床，还有两个并在一起的办公桌。屋里有两个病人在打点滴，还有几个病人等着就诊。

一位年轻的小护士正忙着往盐水瓶里配药。只是不见张云芳本人。正当我犹豫着是留还是走时，小护士问我，“你怎么了？”

我一怔，说，“肚子就点不舒服。”

小护士就让我先坐在长椅上稍等一会，说，“医生出去吃饭了，一会就来了。”

我坐在长椅上，朝着屋里东看西望着。这诊所的生意和效益好像蛮不错。而且这个地段周边都是轻工批发市场，暂居和流动人口非常大，来看病的人自然是不会少。

我想如果自己跟张云芳能过在一起，现在日子真不知道会过得咋样了。当初云芳是那么地爱我，甚至还对我有些崇拜。而我也很爱张云芳。如果能和她在一起生活，该会让多少人羡慕。而且，她能开诊所，说明她不仅有医术，而且有魄力有能力。

我当然知道私人诊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开办的，必须要有行医资格，显然她已经通过了自考课程。而且，私人诊所也是很能挣钱的，有时人家一天挣的钱能顶我一个月的工资。所以，不用说她家的搬迁安置，就是购买商品房，也不是什么难事。哪会象我现在还住在那二十来平米的旧房？

没办法，人生就跟下棋一样，有时一步走错，就会造成满盘皆输。是的，只能说明自己没这个福分，没这个姻缘，最主要是没这个眼光。因为自己当时只看到她是个集体企业小医院的医务人员，以为她总有一天会失业下岗，却没想到人家会日后发达。

我知道张云芳并非是从医科大学毕业的，她虽然有一个大专文凭，但那是从西安医学院的一个进修班里得来的。她的母亲早就不在了，她跟着父亲生活，父亲是当地派出所的所长，有一些权力，她那个医学院的进修班就是她父亲帮她安排进去的，但我想她这些年来恐怕已经通过了医学专业本科的自考课程，取得了本科文凭，否则，也不可能在这里开办诊所。想必这个诊所也是她父亲帮她开办的。

我当然知道这种小诊所看看头痛脑热，感冒发烧和腹泻受凉之类的小病还算可以，稍微大一些难一些的病就看不了了。但是，人们患小病的机率要比患大病的机率高得多，而且，私人诊所不但花费较少，而且也不会象大医院那样需要排队挂号、交费、候诊和取药等诸多的程序和麻烦。所以说，人们要不是患了大病一般是不会去那种大医院，这也是为什么私人诊所生意红火的原因。

正当我对张云芳心怀敬意和想入非非之时，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女人进到了诊所，仅从她那对丰满隆起的胸部，我就认出这就是我时常魂牵梦绕的初恋情人。她穿着一件医务人员的白大褂，身材比原来稍胖了些，脸上虽然还保持着温顺和善的神态，但人却显得老气多了，特别是她那双总爱微微迷起的眼睛里，好像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忧烦。

我看着眼前这微微发胖的女人，仔细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位叫张云芳的女孩对照着，就觉得这两种影像怎么也重合不到一起。是啊，七八年没见了，这个女人早就不再是当年的那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了。人不但明显的胖了，腰也粗了，头发干燥多了，脸部的皮肉也松驰了许多，就连那对迷人的胸部也变得有些塌落，打不起精神。

她已经实实在在地变成了一位中年妇女，如果不是来这里找她，而是在大街上碰面，我真不会断定还能认出她。我不禁在想，如果这位中年女人就是我妻子，我会是怎样的感觉？但是，我也在想，如果她当初真地成了我妻子，她现在绝对不会变成这样。至少，她不会这么胖，不会这样粗糙，也不会老得这样快。因为同我在一起，她会受到文化和感情的熏染，而被文化和感情所熏染的女人会显得聪明自信，会有种迷人的光彩。

可不，我妻子虽然大病一场，差点丢掉了性命，可是，她的容貌还是那样地年轻漂亮，只是那种漂亮显得有些柔弱和可怜，缺少健康的精神与活力。

张云芳漫不经心地坐在办公桌旁，朝着一位年老的病人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年老的病人说，“我的哮喘又犯了。”说着，便接连不断咳嗽起来。

等病人咳嗽了一阵之后，张云芳问老人，“是不是又吸烟了？”

老人支吾着说，“才吸了几支。”

张云芳用温和的口气责怪着说，“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能吸烟，不能吸烟，可你就是改不掉。”

老人说，“吸烟吸了几十年了，说不吸吧还真是有些忍不住。”

张云芳用听诊器在老人的胸部听了一会，说，“你的病不轻，要赶紧消炎。”说着，就开了些药拿给小护士，让小护士给老人打点滴，并警告着对老人说，“你可再也不能吸烟了，否则，再犯病就不好治了。”

接着，张云芳又开始给一位年轻的农村女孩看病。女孩声称近来老是恶心想吐，浑身无力。张云芳问道，“结过婚没有？”

女孩羞羞地说，“我才十八岁。”

云蓉想了想，就把女孩叫进了里间的屋子里，过了一会才出来，给女孩开了些药。等那女孩走了，云蓉对大家说，“刚才那女孩小小的年龄就出来跟着在外打工的对象住在一起，怀上了身孕还都不知道。”

她这一说，大家都活跃起来，纷纷开始评说起当下的社会风气来。

我本想找张云芳聊上一会，可是她太忙，让我觉得没法打扰，就耐心地等着。也许张云芳太忙，只顾给病人看病，却也没有认出我来。我就想算了，还是别让她认出来，否则，会让我们两人都感到很尴尬。当初，是我把人家给甩了，现在看到人家好了，又想来重温旧情，这不让人家感到可笑吗？？

所以，我趁张云芳正在给人看病，就悄悄地溜了出去。其实，我就是想过来见上她一面，了却我多少年来的一个心愿。现在我已经见到她了，没必要再跟她说那些你过得好我过得差之类的话了。那样，会让我很失自尊很丢脸面。

骑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我还是庆幸自己没有被人家认出，若是真地让人家认出，那该会是怎样的情景？也许人家会想你那时把我甩了，现在自己难受了，又想起我来了，或是人家会可怜可怜你，安慰上你几句，让你不但觉得后悔，而且还感到了羞愧。但我也知道，人到中年以后都不敢把啥事尽往好处想，越是往好处想，结果就越是可能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