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之前的沈念,从不知道提拉米苏和太妃糖是怎样的滋味,十六岁之前的沈念从不知道爱上一个人后的自己会是如何的一个摸样。
当沈夫人牵着她的手第一次迈进沈家的大门时,她一边为眼前的富丽堂皇所震惊,一边又无限的思念着从前的那间伫立在海边的白色小屋。
当她看见周航的第一眼开始,一切她所想象不到的,就都清清楚楚的摆在了她的眼前。
沈夫人对她说:“从今天起,你就是身家的大小姐,沈念。”
她点着头,却不敢说出任何话语。
其实她很想问问,自己不是叫丫丫么,为什么突然要改名字叫沈念,可是她不敢问,因为沈夫人让她从心底里感到冰冷,尽管,她让她叫她母亲。
母亲,这是一个多么温暖的词汇啊,沈念曾无数次的将这个词具体化,感觉化,可是她从没有,把这两个字跟眼前的,这么个高贵美丽的妇人联系在一起。
后来,慢慢的,她找到了答案,是从沈家的下人口中。
原来,沈夫人不能生育,而自己,是沈先生在外面找人借腹生下来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亲生母亲在临盆的前几天,拿着那笔钱突然消失了。
回到了家乡,在生下她不久之后不久,也因为产后失血过多死了。
她,成了沈家长房流落在外的大小姐。
沈先生,也就是她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从未曾停止过找寻她的脚步,终于在她八岁这一年找到了她。
她是和外婆在一起长大的,外婆从来没有跟她提过这些,所以,她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在知道这些之后,她除了印在心底的一丝苍凉之外,和一些些失望以外,没有丝毫的感觉。
除了一些温情之外,说实话,沈夫人对她很好,从衣食到住行,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自八岁以后,丫丫变成了沈念,而沈念则变成了小公主。
所有人都谁知道,沈氏夫妇疼爱女儿已经到了视若珍宝的地步。
可只有沈念自己知道,那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她所谓的母亲,对她而言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是‘彬彬有礼’,可是这彬彬有礼态度,绝对不是一个母亲对待子女应有的方式。
而她的父亲,对她向来是视若无睹,但如果能用金钱来衡量感情的话,那么,无疑沈先生的父爱是相当伟大的。
所以,自来到沈家起,沈念学会的第一项本领就是——自己爱自己。
那时,她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在外人面前她是天之骄女,活泼,傲娇自信得一塌糊涂,在家人面前,她温顺有礼,尽量真实且又放松的表现自己,还记得那时顾北辰对她的评价,说她是一只活泼的小绵羊。
有一回想起来这个话茬,她又问顾北辰,“那我现在像什么。”
顾北辰沉思良久,说:“疯狂的大灰狼。”
从小时起,她就是个有打算的人,她把每个月的零用钱和每年的压岁钱,还有哪些价格不菲的礼物都积攒起来,为的就是如果有一天沈家呆不下去了,那她也可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或是当她不愿意在这个冰冷的家再待下去的时候,她也可以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
就这样,到了十五岁时,沈念已经攒下了从小学到大学的学费和一套公寓的钱还不止,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富婆。
可是沈念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成为富婆的第二个年头里碰见周航……
也是因为的那一次遇见,沈念彻底放弃了离家出走的念头,只因她想要等着他回来,或早或晚。
那是沈念的十六岁生日,沈夫人在本市最富盛名的豪华酒店亲设豪宴,为她庆祝。
那天,她穿着一件普拉达当季限量版为小礼服,手上戴着一颗六克拉的粉彩钻戒从螺旋梯上颦颦婷婷的走下来时,聚光灯打在她身上,那一刻,不会有人怀疑,她,沈念是个名副其实的公主。
沈夫人看着高贵优雅的她,那一双永远不会老去的,美人的眼睛,绽放出了得意的神采,沈念知道,自己在沈夫人的眼里就像是一件作品,而如今,她看见了满意的结果。
沈念的神思只飞越了几秒,再回来时,一张让她沉沦而不可自拔的面孔坠进了她的眼里。
那是少年时的周航,英俊是这张面孔上不可缺少的,更兼,他还有一双忧郁的眼睛,那是一种莫名的忧郁,像化进淡奶里的太妃糖,本该浓郁却又淡极的味道。
就只那一眼,因为那一双眼睛,沈念就不可自拔得陷了进去。
在未来的岁月里,午夜梦回,她曾无数次的梦见过那双眼,那是他们的初见,也是她青葱岁月中的唯一一次见面。
记得,那天的生日宴后她曾侧面的问过沈夫人,所谓侧面就是,将他混在几个无关痛痒的人里面,再状似无意的打听出来。
这是她在沈家学到的,亦或是沈夫人亲自教授给她的另外一门学问,想要得到更多,就需要先学会隐藏更多。
于是,她将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这个人,隐藏在了最无关紧要的人里面。
如愿的,沈念知道了周航名字,还有家世,提到他时,沈夫人貌似无意的夸赞了两句,同时,还观察了一下她的反应,最后还询问了一下她的意见。
沈念的表情极其淡漠,可是她却把沈夫人的意图理解的明明白白。
沈夫人似乎对周航很满意,不单是他这个人么,更重高的是他的家世,周氏集团少东,周老将军的长房嫡孙。
“小念,我觉得周航这个人很不错,你觉得呢。”
谜底揭开,沈夫人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妈妈喜欢就好。”这是沈念的回答。适时地转过身,她没有让沈夫人看见她脸颊上的潮红。
可是,第一次的相见之后转眼就是错过,再次相见,已是此去数载。
一别经年,他已是花名在外豪门阔少,而她亦是城中名媛,追求者甚多。
再次相见,他们是在双方长辈安排的相亲宴上,她看着他,微微的笑,递出手来,说:“周先生你好,我是沈念。”
但他却没有表现出绝好的绅士风度,他没有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而是转而掏出了一支烟,点燃,然后静静的吸着。
沈念没有退缩,她坐在他的对面,绝佳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显得肌肤莹白如雪,可是时间久了,就会有些烧灼颧骨上滚烫的热。
太阳隔着玻璃,隔绝了紫外线,却不减热度。
两人相顾无言了半个小时后,周航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念道。“你喜欢我。”
沈念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最后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说:“起码并不讨厌。”
“那,我们结婚怎么样?”周航说。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念,等待着她被他的答案吓住,可是,他失望了。
沈念又是想了一会,然后说:“可以。”
这回,反倒是把周航吓了一跳。
沈念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圈子里传,他自己也见过几次,每次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姿态高贵的不可一世。
好多人也传,这个沈家的大小姐骄横跋扈,任性蛮横,颐指气使,及所有傲娇习气于一身,当时父亲叫他来时,他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千百个不愿意。
可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沈念看着周航。“我记得你,还在我十六岁生日的那天,你穿着卡其色的礼服,刘海有些遮住了眼睛。”沈念拿手比划着,脑海里浮现着当时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历历在目,清澈如溪。
“那时你也是小孩子。”沈念笑着说:“只是,现在的你……似乎,和那时候有点不一样了。”停了一下,她又说:“那时的你,不是像现在这样的。”
“哼。”周航低着头笑,是什么样子,十几岁时的自己,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还记得。
“那你说,那时的我是什么样儿的。”他的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花花大少的姿态做的十足。
“那时的你,感觉很干净,也,很忧郁……”
“忧郁……”听到这两个字时,周航瞬间愣住了神,像是武侠小说里被人点了穴的人。
沈念不知道,她的话,让他觉得似曾相识,曾几何时,有一个女人也对他说过这两个字,忧郁。
记得那个女人对他说的时候,水葱般的芊芊玉指揉着他的眉心,语态娇憨。“周航,我不喜欢你眉眼里的忧郁,那样,显得你不开心,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不起来。”
因为那个女人的一句话,于是,他就改了。
从忧郁变得眉飞色舞,连他自己都不太熟悉的样子,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他已变得更加得面目全非,可是,他早已经不再关心自己变成怎样了。
咳眼前这个女人的旧事重提,不得不说,她已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
“那么,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你还喜欢么。”他在逗她,如此轻浮的口气,任是谁都听得出来。
“嗯。”沈念回答得很轻,但意思却很明白,那就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那时的沈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世俗却也纯真,对于自己喜欢的有一种让人感动的执着,这种执着被顾北辰称之为‘轴’
“那我们结婚如何。”他又是在逗她,修长的指摩挲着下巴,姿态慵懒,眼神漫不经心,和与他对坐的沈念的认真神态形成鲜明对比。
“好啊。”这回,她的脸上带着笑,眼神闪烁得像洒满星光的海面。
也是一瞬间,她的微笑,迷晃了周航的眼。
“行,那改天得了空儿咱俩就去结婚。”周航很快从恍神中醒过来,然后如是说道。
“没问题,那天你要是有时间就告诉我,咱俩去结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们的婚姻就是这样定下来的,像一个玩笑,却也无比认真。
沈念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她以为那是她灰色人生中的一点火光,可以温暖她整个生命,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不过是她所有绝望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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