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无双一下子乖觉了，自己替自己系好安全带，安安稳稳地坐着。见齐天下紧绷着脸一言未发，她也什么都不说。头向外，看着沿途的风景。嘴唇抿地紧。两只手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么。

直到窗外的风景一下子又静止了下来，何无双被某人冷冷的声音惊起：“这下痛快了？”何无双这才发觉，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到了墨安海。夜里的墨安海一片宁静，连潮起潮涌都很难捉摸地清，只听得见海浪翻滚的声音。

压过了何无双心里的那些呢喃。她坐着，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她完全不知齐天下的用意如何，也自知揣摩不得。

可这痛快两字，从何而来？何无双的脸像海面一样平静，可是内心也如海一样在翻滚。

齐天下终于转过头来看她，可是嘴角噙着一抹嘲弄的微笑：“何无双，你可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何无双自知这般不礼貌，可是仍无勇气转过头来面对他。他的眼眸一如以往一般亮，或许因为在商场沉浮厮杀的缘故，多了一份精刮和深沉。是她所摸不透，弄不懂，也惹不得的。

许久之后，何无双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维持着平静说道：“齐天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天下笑了，确是真正的笑，何无双都可以看见他雪白的牙齿了。可是这笑里透着森然的冷意，一点一点腐蚀进她的骨髓里。

这哪里是笑？这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啊。

“何无双，你真是好样的。”齐天下拧了拧眉头，唇都快抿成一条线了。可是他的视线动也未动，一直把焦距放在眼前的人身上：“才答应我要和我重新开始，这么快又重新勾搭上了旧爱了？”

这下何无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才意识到他些许是误会了。可是又想到之前，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心里一冷。什么误会，这就是他齐天下对她的认知。她何无双此时在他齐天下的眼里，不过是这样一个女子吧。

一想透，心里只觉凉薄，想要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齐天下却以为这是默认，这下连笑容都收起了，整个人被低气压围绕着。明明心里是不想的，然而却按捺不住要说一些刻薄的话：“何无双，你到底还要不要脸？逼地人家老婆来找你，真是痛快，对不对？”

不知何时，他已然倾身过来。何无双惊地往外坐，他便干脆整个人过了来，两个人一同挤在那个位置上。这下更近了，由不得何无双再留一丝空隙，齐天下用手轻巧地就挑起了她的下巴，眼神里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你真是……”那一个“贱”字湮没在嘴边。齐天下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有一种无力感。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舍不得对她说一个字的脏话。他不能，别人就更不能了。咖啡馆里的相遇完全又是一个巧合了。

他怎会料到，这么巧，还没等他找上门，她就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帘之内？

又给他导出了这样一出精彩的剧集？

压迫感从齐天下的手指一直传过来，何无双只觉得周遭的温度一下子升高了。即使车内开着冷气，她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战战兢兢地简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那一晚的经历让她早就明白了，此齐天下非彼齐天下。

对于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于是她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可是，难道知道了，就不反抗了吗？这不是她何无双的作风。

“齐天下，我警告你，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污蔑我。我何无双没有做任何人的情儿，我也永远不会做。”硬生生把欲出眼眶的泪逼了回去，何无双用手拂开齐天下抓着她下巴的手，并且整个人再一次向里缩了缩。

齐天下却不在意，不管她说了些什么，脸上一贯的没有表情。深不可测。“你确定？”

过了好一会，他才邪魅一笑，整个人压近何无双，再一次用手挑起了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下巴娇嫩的肌肤。

何无双不知道他这诡秘的笑容中藏了什么，心一下子被悬在了半空中，整个人几乎要贴在窗上了。齐天下却根本不在意她的窘境，步步紧逼，很快整个人大半靠在了她的身上，然后他贴着她的耳畔，在她的耳旁轻轻地吐气：“何无双，可别再说大话了。”

何无双很快就明白了他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了。

因为放在她前面的文件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情妇契约。何无双的瞳孔放大，睁睁开开好几下才看清楚了眼前的几个字，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周身一阵寒冷。何无双怔忪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看着齐天下，眼神无辜且带着雾一般的湿气。

齐天下笑地邪魅且诱惑，他带着金色的指环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手下的檀木桌，语气里却陡然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阴冷：“把这个签了。”如此生冷的气势，就好像放在何无双眼前的不是一份侮辱她的协议，而只是一份单纯的合同。

何无双的眼中仍然迷茫，她不解且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在她的观念里，眼前的齐天下也许不再是之前那个青涩且鲁莽的少年了，他已经长成了成熟且能独树一帜的男人。可是，在她的脑子潜意识的最深处里，他一直没有变过。

那份天下无双的爱，她虽没有资格得到，可它一直都在那里。不来也不去。可是，情妇契约，有一种冷意从脚底一直传到脑间，难道这一切全都是她自作多情的妄想？

“你不是喜欢做这个吗？”见何无双一脸可怜兮兮相，齐天下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冷冷开口说道：“你知道的，只要你想，只要我有。我不管怎么样，都要满足你的。”那双让何无双一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黑眸里，此刻夹杂着残忍的促狭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