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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合》第13章 她说: 结婚?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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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搬家公司定的搬家时间,是早上七点。搬家公司忙,一趟车的活不爱跑,小活只能定在早上。为赶早,前一天红丫仍住出租房,与老太太相伴最后一宿。她近来两头住,甚至三头住,有时住五里河新区新房,有时住老太太家,有时住胡不归家。她极少住胡不归家。胡不归住过五里河新区,没住过出租房。为图新鲜,他们曾计划在老太太家做一场爱。他们在屋里翻云覆雨,一门之隔的外边,却另有一人随着他们而紧张冲动,而疯狂兴奋,而欣悦快乐,那真叫刺激!他们没落实那个计划。否定他们的不是耻感,是善意。孤独的老太太听墙根时,会更感伤。老太太不知因何作出判断,胡不归比“儒商”厚道。她认为,红丫与胡不归的交往有了恋爱味道,是她从中撮合的结果,是她对胡不归的好感,影响了红丫。根据红丫透露的信息,她认定胡不归是离异的鳏夫,儿子随前妻在北京生活,而红丫,没在乎胡

不归有过婚姻有过孩子,只在乎他大她一轮还多———十四岁。有一次,胡不归找红丫时赔着笑脸,红丫的表情不大好看,老太太便认为两人有了摩擦。事后,她以红丫对胡不归的一句抱怨为由头,劝红丫别在年龄上挑三拣四。红丫抱怨说:哼,那么大个人!老太太劝她道:叫我说呀,这小胡唯一的不理想是有孩子,孩子不在身边也不理想;至于年龄,没必要挑,毛主席比****大将近两轮,朱德比康克清大两轮多,刘少奇比王光美大将近三轮……其实,那天红丫对胡不归的意见与年龄无关,序齿问题不足挂齿。胡不归与红丫在一起时,红丫通电话他总回避。红丫说工作,与同学爸妈互通信息,他也奉行三不主义:不听不看不问。红丫笑他虚伪,笑他流氓的精神绅士的举止,又说,我的电话全能公开,没你那么多见不得阳光的秘密。她话说大了。平常红丫不说大话,“小话”都少。随之而来的秘密给了她难堪。

人怎么可能没秘密呢?真没秘密,也该保留一块适宜秘密生成的土壤。这天红丫电话铃响,胡不归没去客厅或书房。供暖快结束了,屋里已提前成为冰窖。胡不归在被窝里蜷着,吻红丫肚皮上若隐若现的妊娠斑纹。事有凑巧,那电话来自红丫生活里的另一个男人。那人在长春,是个副区长,与红丫网恋后,每月来沈阳一到两次。他的乳白色丰田吉普挂武警牌照,可以随便闯红灯,把沈长高速视为没有限速的f1赛道。他没撞过人。电话里,他说他刚向市长汇报完工作,很轻松;然后说他想红丫了,问红丫第二天有无时间。第二天周日。红丫很尴尬,看一眼胡不归。这时胡不归已离开被窝,是感觉到红丫看了他一眼。在这之前,红丫的“你好”一说出口,就暴露了这个电话的不比寻常。胡不归嘴唇立刻离开红丫肚子,他整个人也光着身子离开了卧室。都没穿睡衣。红丫知道,他将在客厅或书房做一节裸体健身操抵御寒冷。红丫通完漫长的电话,也裸身出来,也没穿睡衣。

她想穿睡衣时间充裕。我和他断了。她说。不仅仅与寒冷有关,红丫的身体瑟瑟发抖。这时高举哑铃的胡不归已薄汗敷身。他放下哑铃抱住红丫,把她抱回床上。她的话,大概什么意思他能明白,但不明白具体所指。他用身体为她暖身,什么也没问。你不想问点什么?红丫推他,愤怒中夹着委屈。也不是,胡不归为红丫压紧被角,我怕问了让你为难。再说我相信你能处理好任何事情,我只希望你高兴,别为别人难为自己……我不考虑你的感受,你能高兴?红丫坐起来,让寒冷重新包围自己。我在你之外还有男人,你连醋意都没有,你对我与他的情况,没有一丝打听的欲望,我高兴得起来吗?在你眼里我算什么?胡不归以自己当被,盖红丫。我有醋意,也想打听你隐私,但那样不好,我得控制自己……胡不归像个照品德手册生活的模范少年。这事之后的两三天里,红丫一直冷冰冰的,说咱们别来往了,胡不归不干,屁颠颠跑到老太太家,哄她求她。好像是他冒犯了她。

这样的过节儿,不可以让老太太知道,只把年龄差留给她操心更好一些。老太太是个冷漠的人,甚至冷酷,但她真心喜欢红丫,希望红丫能有恋人,别像她一样孤孤单单。她多次暗示,她随时欢迎胡不归来访。老太太的暗示,胡不归红丫能感觉到。胡不归仍很少去出租房。他们的行为习惯,没义务按别人的好恶设计规范。这天也是,他们没计划住在一起,只是第二天,胡不归得起个大早,来出租房帮红丫收拾东西。红丫东西少,装箱打包后,顶多小半车,犯不上胡不归过来帮忙。但胡不归说,他来不在活多活少,而是搬一回家,就红丫一个孩子似的女人自己忙活,闹不好,恶人就会心生歹意。红丫不希望胡不归在她生活中过多露面,说找同事。胡不归仍坚持来。他解释说,搬家这种事百年不遇,要是小事,你让我露面我还不愿意呢。红丫只得同意。可此时还没到晚上,胡不归正琢磨晚饭出去吃还是自己做时,红丫的电话打了过来。红丫让他去出租房吃饭,并且,饭后与她

怎么,回家一看看出活多了吧?怕我明早现去来不及收拾?没问题,我能起早,六点不赶趟我五点到。

不是,你来吧……红丫的声音迟迟疑疑。

胡不归想再说什么,电话里传出老太太声音。小胡呀,过来吧,

明天红丫就真搬走了,今晚最后一顿饭,我请你们。我把红丫看成朋友,你是红丫朋友,我也把你当朋友看———你们怎么看我这老太太我不在乎。

这是一顿感伤的晚餐。老太太明显舍不得红丫。她克制,不表示出来,表示出来的是频频碰杯,连连喝酒。快三年了,红丫没看过老太太喝酒。一瓶红酒,老太太喝半瓶,胡不归喝余下的半瓶,另外多喝一瓶啤酒。红丫分别喝了一点点红酒和啤酒,可以忽略不计。这顿晚餐还进程缓慢。老太太话多,啰嗦,完全不像以往的她。酒与感情一样,是奇怪的东西。老太太从官场讲到男人女人,又从少女时代讲到老迈光阴。回北屋后,胡不归和红丫都昏昏沉沉,不想做爱,可搂抱一会儿,又来了情绪。如果这里是另一个地方,是泰山花园或五里河新区,他们有了情绪也不会做爱,下一天要起早。这里不是另一个地方。对红丫来说,这里是绝地反击的堡垒,她征服沈阳就从这里开始。她也像老太太一样感伤起来。做爱是稀释感伤的良方。他们就做了。

这次做爱,与他们当初那个图新鲜求刺激的计划无关,做时,他们尽量小声、平静、紧咬牙关、默默耕耘。他们的自我控制不太长久。也互相提醒着注意一点,但理性输给了身体的感觉。他们越来越放肆,让床榻、墙壁、整幢房屋,都跟着不管不顾地摇撼起来。床榻连着墙壁,墙壁支撑着房屋,房屋一摇撼,薄薄的门板也随之震动。也许与门板传递的震波有关,估计已与门板紧贴了一段时间的老太太,再也无法承受门板的诱惑,她的身体,就随着门板波动起来。她的波动未能攀附着一条漂亮的曲线缓缓升起再慢慢降落。她的波动是失事的飞机。胡不归和红丫在忙碌中,同时意识到门板的震动不大对劲,然后,就听到了门板外痛苦的呻吟声和身体与门板与地板含糊不清的撞击之声。他们急忙下地开门。在微弱廊灯的照射下,老太太身穿薄丝绵的睡衣睡裤,斜躺在地上,紧闭双眼捂着胸口,去除假牙的瘪嘴艰难地咀嚼着,像急于吞下什么好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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