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这套行吗?”绿篱都快问累了,心里后悔着呢,柔君要同霍曼出去,自己答应她两人对调时辰干活,原也没什么,谁想,今日大少爷早上练功用膳时还是一切如常,如今,大少爷却在此处挑起了衣裳,都换了好几套了.
少爷一会儿觉得这套颜色不好,一会儿觉得那套款式不当,从来不曾如此麻烦,绿篱收拾来收拾去,心里不免有些烦躁,心里冲少爷喊:我的少爷啊,凭你这般相貌,穿什么根本不重要。你选一套快走了吧。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崔唯恪果然选中了身上这件雪青色常服,整体雅色,金丝卷草纹绣边,束嵌银雕花玉扣腰带。绿篱正要准备帮少爷别上腰佩,崔唯恪摆手示意不必任何挂饰,就这样正是清爽。接着就往外走,绿篱见状忙说:“少爷,我还没让人备车呢,再等一下。”
快步往外走的崔唯恪回头道:“不必备车,我又不出去。”
“不出去?少爷你挑了这半天,不是要出门吗?”
“没有,我就在府里转转,绿篱,烦你收拾一下了。”崔唯恪笑了笑就兴高采烈地走了。
府里女眷一大早就外出去拜佛,崔廷康则去打马球去了,将军府显得静了不少,崔唯恪到了绮玉轩却没见着慕然,一问,竹云只说是岑姑娘练剑去了,在何处练剑却是不知。崔唯恪问及府里带队巡逻的肖成,才知道慕然去了蔷薇园。
崔唯恪走过去,静立一旁看着慕然在林中舞剑,那也是他晚上常常练剑的地方。崔唯恪瞧这情形,慕然的手臂已经完全好了,双臂挥舞有力,而且,现在不比之前中毒之时,她的武功看来比自己预想的要高,尤其是轻功,崔唯恪想起那晚在梅英阁追击她的情形。
慕然舞完一套剑法,站立深吸口气,抬手推剑入鞘,转过来对着崔唯恪,看见他俊朗不凡地立在漏着阳光的树荫里。崔唯恪走前几步,走向慕然这边,瞧着慕然的样子,心里想到芙蓉出水四个字。她今日只简单的梳了个分肖髻,没有任何头饰,穿着嫣红色和鹅黄色的折枝花鸟纹纱裙,没有任何配饰,妆也淡的几乎看不出,一身爽朗,刚练完剑,微微有些喘气,额头上渗着一些小小的汗珠。
崔唯恪到了跟前,两人这么近地互看对方一眼,都心里一哆嗦,竟不知这么开口招呼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两人也算熟了,但每次再见面,总感觉好像刚刚认识似的,心里老有一丝发怵,开口前老是有一丝紧张。
慕然轻轻用手绢擦着额头的汗珠,一边笑着招呼道:“将军大人怎么会过来,今天没有上朝吗?”“我这几日都得空,今天没有出去,听说你在此练剑,过来瞧瞧,你的手臂已经没事了吧。”慕然一笑:“完全好了,我刚刚已经舞了一套剑法,我的手已经没有问题了,唯恪,真的是多谢你,还有府上的人,全靠你们的照顾,慕然实在是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是应该的嘛,你的手臂是我所伤,我一直担心会留下什么病根,如今总算可以安心了,不过,你还是再去长仙庐让霍曼仔细再瞧瞧,看看是不是完全复原了。”刚说完这句,崔唯恪赶紧又补充道:“哦,不过霍曼出去了,跟柔君出府去了。”慕然点头道:“哦,那待霍大夫回来,我会去请他检查的。”
说完了这一句,慕然和崔唯恪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个人就站在那里,突然觉得好傻,该说点什么,慕然正要开口,崔唯恪已经先说话了:“你怎么来了蔷薇园练剑,这里太偏了些,慕然,你要练剑的话,以后可以去尚武堂,那里有人照应。”
“不用了,那是府里将军们练武之地,我去还是不大方便,蔷薇园毕竟我住了一段时间,在这里,我也自在些。”“哦,对啊,以前佩环就住在蔷薇园,其实我也常在蔷薇园练剑,晚上,当我睡不着的时候,又懒得离开明德轩,我就在这里练功。”
慕然说道:“我知道,你跟我说过的,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佩环,在镜湖边,你同我提过,你常在蔷薇园练剑,叫我即使瞧见了,也不要打扰你。当时,你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把我好一通吓,那时候我的易容快失效了,我怕你会识穿我,当时着急回来地不得了,但看看如今,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而且也没多长时间,世事变化得实在是出乎意料。”
崔唯恪也想起那夜的事情了,说道:“是啊,我那时就见你慌慌张张地答话,匆匆忙忙地跑开,只觉得毫无淑仪,真的不明白府里怎么找了这样一个丫头来。”
慕然不服气了:“我那是装的好不好,我又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怕你怀疑我,而且事出突然,我当然是先装傻了,况且,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大少爷,没去歇息,还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别人背后,我都差点对你动手了。”
崔唯恪没接慕然的话,只是问道:“慕然,你一次见到我,是什么印象啊?”崔唯恪一边问,一边看着慕然,慕然一愣,眨着眼想了想,往旁边看了看,清清嗓子说道:“我觉得将军武功盖世,非常厉害,很令人佩服。”
崔唯恪忙说道:“什么呀,我是问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给你留下的印象是什么,在镜湖边,我们又没过招,你如何谈到武功那里去了,我是认真在问你。”慕然见崔唯恪好像有些生气了,说道:“我也是认真回答啊,你问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印象,我真的是觉得你武艺超群嘛,我们第一次相互见面的确实在镜湖边,但在湖边,却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
听了这话,崔唯恪便问:“那你第一次看见我是什么时候?你以前就见过我吗?在哪里?武状元比试的擂台上?”
“不是,就在这林子里,在你到湖边来之前,那天,我回房的路上正遇上你在蔷薇园练剑,我猜你是大少爷,但你又不认识我,我也不想引你注意,怕你怀疑,便先躲到镜湖边去等等,想待你走了我再回房去,结果后来,你也到湖边来了。那天,我看了你练剑,我也是练武的人,你的武艺高低自然是瞧得出来的啊,我对你的印象的确是这样的。”
慕然这么说着,其实除了武艺高强之外,慕然对崔唯恪的第一印象更是他的英伟不凡,但她这么可能这么告诉崔唯恪呢?所以,她只提了武功。
“我练剑的时候你也在?我竟然没发现,你在哪里看到的?”“可能是将军练得投入,回府了也放松警戒的缘故吧,没注意到,况且我的轻功很不错的,我就是跳到那棵树上。”
慕然手指了指,崔唯恪顺着看了一眼,就转回来看着慕然,脸上绽放出笑容,仿佛很惊喜:“你是说,你在树上看我练剑,你第一次见我是在树上?”慕然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可能是有点荒诞,但我真的不是故意躲在那里偷看的,当时,我听见林中有响动,我又不知道府里的大少爷有在林中练剑的习惯,何况是那个时辰,我自然是要先查看一下,你中间又停了一会儿,一时太安静,我不好离去,才待了下来。”
崔唯恪好像很开心,说道:“一点都不荒诞,慕然,你知道吗?这很奇妙,你第一次是在树上看见我的,但我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也是在树上,可是你也不知道。”慕然莫名其妙,不知道崔唯恪在说什么。“
上个月初七的时候,廷康同我到丞相府去做客,只待了两天,初八下午我们就去了在云畔居,云畔居是府里的别苑,就在西云湖旁,初九的那天上午,我坐在温泉池旁的树上看景,正好瞧见一个姑娘从湖边经过,她美若天仙,我一见倾心,但却不知道她是谁,自此一去,永难忘记,我四处寻而不得,直到”
“唯恪。”慕然一喊,打断了崔唯恪的话,“我记得我们曾约定过,我要教你易容对吧?”崔唯恪心里有些失落,虽然还没有说完,但只得回答慕然的问题,点点头:“是啊,其实我就是这几日得了空,打算来跟你学的。”
“那我们就不要在这里聊天了,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大约再半个时辰,你就来翠玉阁吧,我就可以开始教了。”崔唯恪闻言,有些怅然地点点头,低声道:“好吧,那你先去准备吧,我待会儿过来。”慕然便行了个礼,然后疾步离去了。
慕然离开蔷薇园快步往回走,心里一时乱了,原来她和崔唯恪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之缘,刚刚崔唯恪要是再说下去,就要对她表白心意了,这倒把她吓得不轻,也逼她不得不面对一个她一直回避的问题,自己对崔唯恪是否也有情?
刚刚崔唯恪提及他去了丞相府两天然后去云畔居,之前在济同宴上慕然听人说过,是苏亦歌拒绝了崔唯恪才把他气走的,可他接着就说看见了自己,难以忘记,这算什么,崔唯恪花心,自己会不会像从前一样被骗了?何况,崔唯恪与苏亦歌佳偶天成,慕然绝对无心牵扯上他们的事情。
想着这些种种,慕然只觉得头疼,更感觉到必须离开了,因为不管崔唯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与苏亦歌有究竟是怎么回事,慕然同他都没有任何可能的,慕然不能再留在将军府了。可是,一想到离开这里此生就再也见不到崔唯恪了,她的心竟又悲伤不已,慕然停下疾行的步子,倚靠在旁边一颗太湖石上。
直到路过的园丁奇怪地看着她,犹豫着好像要过来问候时,她才直起身来,冲园丁笑了笑然后继续走回去。
不要想太多了,慕然,崔唯恪与我算是共患难,自然有情谊在,我受了伤,他便帮我一次,暂留我于府上养伤,就是这样而已,伤好后,我当然该离开,既然答应过教他易容,那我就履行完我的承诺作为回报,其余,什么事情都没有,也不会有、不能有,对,就是这样,打起精神来。慕然这样对自己说,深呼吸以后似乎好多了,她回去准备了。
崔唯恪在小花园坐了也不知多久,接着开始往翠玉阁走。他刚刚一直再想慕然的事,她为什么要打断自己的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她似乎是故意的吧。因为她不想听他讲,因为她不想面对他的心意,因为她其实会拒绝,所以她就回避,难道自己的感觉是错的,一直是自己一厢情愿?不,不是,崔唯恪忆起过去种种,想起慕然偶尔的眼神,他还是相信慕然也是喜欢他的。
可是,慕然的态度又让他捉摸不了,他又不敢笃定自己的判断,搞得他烦不胜烦,一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这样的一起一落,崔唯恪突然对慕然很生气:“她想拒绝我?她为什么要这样?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么久了,虽然没有明说,怎么可能不明白我对她有意,难道她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我都不在乎她一无所有,她竟然若即若离的,该不是在耍弄于我?”
崔唯恪越想越生气,更叫他生气的是,他自己竟会为此这么情绪失控,如此不争气,他觉得他应该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面对这个女人根本做不到,她一颦一笑都牵动自己的心,又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把人都快逼疯了。
崔唯恪决定去翠玉阁向慕然问个明白,于是,他走得更快了,完全也没看见不远处的刚刚瞧见他走过来,正准备唤他的母亲。
到了翠玉阁门口了,崔唯恪的步子也放慢下来,他已经想过很多种慕然的回答,此时他想到:“万一我问她,她生气了,直接走了这么办?”
一见自己又冒出这么不争气的想法,崔唯恪心里骂自己:“走了又怎么样,她本来就不是府里的人,我误伤了她,但我也救了她,治好了她,她易容在府里当丫鬟的事,我还没计较呢,如今,两不相欠,她要是真的走了,倒也了了,正图个干净。”
虽然是这样的想法,但这毕竟不是崔唯恪的真心意,想到这个,他立时就泄了些气,也罢,见了人再说。崔唯恪还是昂首慢慢地踱进去了。竹云和琴夏见少爷来了,虽然瞧着他不似以往的神色,但两人也没多问,行礼后便告知少爷岑姑娘在书房,然后就知趣地出去了。
崔唯恪走过去,还没到书房,在回廊里就遇见慕然了,慕然站在窗边踱步,边看景边等他,发现他来了,转过身来,看着崔唯恪,嫣然一笑:“我说大少爷,你怎么才过来,我还以为你不学了,再等等,都快等到吃午饭了,走吧。”说完,就转身带崔唯恪往书房里走,崔唯恪一言未发跟在后面。
他原本那些想说的话,进来后,瞧见慕然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瞧见她冲自己的温柔笑容,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心中烦躁地走进书房,发现慕然已经准备了很多东西,桌上都是各种瓶瓶罐罐,图纸,有个大箱子,箱子里还有不少东西。
慕然全不顾崔唯恪闷闷不乐,她微笑着说:“快请坐,抓紧时间吧,要不待会儿就该到午膳时间了。”崔唯恪没有走过去,只是看着慕然:“看来准备得很充分,得学多久?”慕然又是笑笑:“这得看人了,如果将军的才智不是浪得虚名的话,不出三天吧,不过,我只能保证教会方法,至于效果如何,以后就得看你自己的了,多练习才能炉火纯青。”
“我哪有什么机会去练习,我又不会易容跑去别人家。”听着崔唯恪这么说,慕然还是没有反应,装作不知道他不高兴,也不问缘由,只是又笑着说:“之前不是都说好原谅我了吗?怎么又提这件事,没想到崔将军竟然这么小气,我只是履行承诺,是将军自己说要学的,不过,学这个对你的确没多大用处,如果将军觉得没有必要,那就算了吧,不过,可不是我没有守信哦。”
慕然边说,心下便打算,如果崔唯恪不学了,那自己在这里也就没什么要做的了,索性就现在向他辞行好了,避免迟则生变,她心里其实很怕自己再多留会舍不得走。
崔唯恪见说什么慕然也是没有反应,只是礼貌微笑答话,好像对刚才的事对他的情绪一无所知似的,他心下只觉得自己是个傻瓜,甚觉没有意思,也罢,自己对着这个女人真的是没办法呀,随她吧,回避就回避吧,按她的心情。崔唯恪瞧着书桌微微低头,对自己一丝冷笑后吁口气,抬头看着慕然说道:“不学就太可惜了,除了我很感兴趣之外,我都告了假了,马球也没去打,要是不学到点什么,只怕难以对自己交代,如姑娘所言,时辰不早了,开始吧。”
崔唯恪说这话的时候,也对慕然微笑,口气轻松了不少,他好像也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边说边坐下来,自己就先拿起图纸瞧,慕然见崔唯恪好像没事了,也终于放下心来,但不知为何,心中又好像被什么给刺痛了一下。
好吧,别想其他的,先把唯恪教会再说。慕然也坐下来,开始给崔唯恪讲解易容的方法。
一讲就是一天,午饭两人也没吃,他们两人做事都是很认真的人,尤其崔唯恪,真的投入了,就一门心思都在此钻研上,他压根就没想起午饭这件事,既然他没说,慕然也就没提了,虽然慕然瞧见了想进来询问的竹云,她也挥手示意她不必管了。
崔唯恪学得很快,悟性很高,他先是静静地聆听,最后才提出问题,问题很少但正中要点,慕然很是佩服,他可比自己学的时候强不少。图纸资料是慕然为了方便讲解,自己画的,真的开始讲,发现有很多没准备,她边讲边画,崔唯恪也边听边记录,两人都发现对方的画工和书法俱佳,但都不动声色,心里暗暗赞叹。
崔唯恪尤其对用动物皮来制作脸上使用的皮面具的方法十分感兴趣,原来易容是很需要些功夫的,学起来发现也深,倒很有意思。一直到天色渐暗,琴夏进来问及两人用晚膳的事情时,崔唯恪才发现自己很饿,该好好吃点东西了,才意识到也耽误了慕然的晚饭,他们今天就讲到这里了。
崔唯恪邀请慕然同去用膳,慕然很客气地婉拒了,崔唯恪也没有多说什么,吩咐丫鬟们收拾房间和给慕然准备晚膳之后便带着自己的记录离开了。
书房收拾好后,慕然喝了好一些水,晚膳只进食了一碗白粥后,就早早回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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