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步卒抓住了闯入者,但行动却有所克制,只是将他从貘的面前拉开。
“别拦我!这东西害了我姐姐,我要杀了他!”少年被同僚擒住了胳膊,仍挣扎着大喊。
齐梁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如同一片黑影的男子抬起头,猩红的双眼瞳孔像针一般大小地缩着。他丝毫不顾及刚刚被乖龙打伤的半张脸,仍旧抽动着肩膀发出“嘻嘻嘻”的连续放肆的笑声。
“你姐姐?是那个瞎了眼的萤妖?”貘勾着嘴发出嘲讽。
少年怒吼一声,直冲向男子。
“冷静乖龙!”身后的同僚抓着肩膀大喊,“你是雷部的先驱!这个东西必须由首领们共同商议了来解决!任何人不得滥用私刑!”
“那我就不在雷部混了!”乖龙甩开手,腾身奔向貘的所在。
“砰”地一声,貘的后背撞向墙壁,重重地跌在地上。
齐梁低头,怀中的刀有一把已经出了鞘。
旁边的小铁也不在了。
乖龙的刀刺中了貘的肩膀,但这不是他的目的,在他的刀尖对准胸口的前一秒,小铁抓住了他的手腕。
“老板说了,用我们的刀要给钱。”
那个呆呆的男孩子说了这句话,反手将刀摘了下来,只留乖龙面对着倒地的梦貘。
靠着墙委顿在地的梦貘忽然笑了一声,一边笑,一边咳出斑斑点点的血。
“我要是说,我不仅吃了你姐姐的眼睛,还吃了她的周公子,那你是不是还得把我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哈哈哈哈哈!”
“你!”
这次没等到乖龙上前,雷部的两位步卒已经隔开了他们。
“乖龙,注意言辞。”其中一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刚才的那句话,我不会向首领汇报,你自己好自为之。”
齐梁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乖龙颤抖的肩膀,算是安慰。
两人重新将梦貘拖起来,经过他们时,梦貘却突然转头,看了乖龙一眼。
“喂,小子,有个东西给你。”
他说完,忽地仰起脖子剧烈地抖动,片刻之后猛地向前,重重地吐出一个东西。
一截小拇指般大的细小竹筒,在地上来回弹了两下,滚落到脚边。
齐梁最先蹲下,将它捡了起来。
“这个周公子实在是恶心得很,要不是吞了他,我也不会找上你们姐弟俩。”
那双猩红的眼看着竹筒,语气中有怨恨不屑,但细听下去,还有些微慨然。
“没见过这么认死理的人,该吞的都已经吞了,还折腾了我这么久。现在,你们把这玩意儿拿去吧。”
雷部的人最终带着梦貘离开了,他们走后没多久,齐梁拨开上面的绳结,抽出了藏在竹筒里的纸签。
“写的什么?”
小铁和乖龙凑了过去,虽然上面的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真不知道讲的什么。
齐梁看完,默默地折起,闭眼。
“是一首诗。”他说。
……
一行人最终回到了偃武堂。
只是还没进门,就见着铜雀斜倚着院门,拿着指甲刀百无聊赖地修着指甲。
“哟,你们姐弟俩还真会找时间啊,都赶一块过来了。”
在看见乖龙的那一刻,铜雀没好气道。
“你是说映雪也来过了?”齐梁忙问。
铜雀指了指大门,“在里面坐着,朱师傅还给她泡了茶。”
毕竟自从白天那次丢刀事件过后,她就看这对姐弟横竖不顺眼。
徐羚拍了拍齐梁,“不着急,进去慢慢说。”
走进堂内后,似乎是察觉他们的到来,映雪不安地站起身,轻轻叫了声“徐姑娘。”
徐羚坐在正中的专属座位上,懒懒地往椅背一靠,“你们可以说了。”
映雪有一瞬的错愕。
“说什么?”
乖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姐姐,我们……”
“这是他写给你的。”
序幕就这样被直截了当地拉开。
齐梁提着手腕,那根被绳结捆住的小竹筒被他轻放在映雪的手心。
映雪颤抖着摸到那个绳结,泪如雨下。
“是他的,是他的。”她无比肯定。
因为这个绳结是她当年亲手编织的。
乖龙帮她拆开,将那片薄薄的纸放在她手里。
“我……我看不见,”她说着,一双泪眼望向齐梁所在的方向,悲喜交加,却又满怀期待,“齐公子……能给我念念吗?”
齐梁接过,轻轻地吐了口气。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词只有这半阙。”
炉里的沉烟绵绵不断,房内香而暖。一个如吴盐一样白,如雪一样莹亮的女人,坐在身边,纤手握刀,剥开了新橙。
写诗的人已经不在,那个吴盐胜雪的女人仍在人间。
齐梁将那片满含情意的纸张重新放回她手里。
“这是他早就写好一直想送你的。他说赶考那年坐船在江边遇险,鬼魂却一直困在水下不能逃离。直到被貘吞食之后,他的残魂都没放弃夺取貘的意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想来见你,他心里一直有你。”
所以才会有雨夜相见,在貘吃掉你的眼睛后,又控制着不让他继续伤害你。当然也是因为靠近了你的缘故,才让貘认识了乖龙、偃武堂、应元,才引发了这么多的事端。
但也让你时隔百年,重见到了这封信。
映雪将纸签捧在胸口,泣不成声。
她忽然想起来,不久前被貘附了身的应元没有杀了她,是不是也是周公子的残念在竭尽所能,保护她?
在一旁听了很久的徐羚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齐梁问。
“我想起来了!”徐羚突然坐直了身体,“那天晚上貘第一次过来偷刀的时候,好像抓的是这个。”
她走向兵器架,取下了那把极不起眼的,纤细的小刀。
“当年是从哪个河堤边上捡来的,不是什么好刀,但稀奇的是这刀有点灵性,所以我就带回来了。我还奇怪那个貘好巧不巧为什么要挑这把,看来——”
纤细的小刀,被放进雪白的手掌。
“也是你的周公子的意思啊。”徐羚说。
映雪睁着泪痕未干的眼,望着她。
“可……可我没……”
“不要钱,”徐羚打断了她,“它本来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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