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的光阴,独自忍受所有的苦楚。
这只石猴似乎早已习惯了承受所有的痛苦,对于他来说,无论承受什么他都愿意,都愿意咬着牙撑过去。
岁月将伤疤刻入了他的躯体,却赋予了他一颗坚如磐石的心,足以抵御世间所有的苦楚。
只要能达到最后的目标,到那时,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将焕发出光芒。伤痕累累的身体,千疮百孔的心,一切都将成为胜利的见证,只要能到达彼岸,一切都值得。
可是今夜,当过往的一切在他面前交织,情绪被无限放大,他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不想再忍,想要狠狠地宣泄,想要放弃,想死,想结束这部荒唐剧……
“也许,死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他想。
狂奔,一步步地踏在石面上,地板龟裂,竟重得连心肺都为之一震。
然而此刻这种感觉却让猴子异常的舒畅。
疼痛,血腥,对他来说就像是不可或缺的药物一样能让心神获得片刻的安宁,让他趋之若鹜,为之疯狂。
待到临近,扬手就是竭尽全力的一拳。
邬独微微蹲底了身子,侧手一抓,直接稳稳接住。
那一套动作连贯流畅,几乎无懈可击。
猴子用力一扯已经被捉住的拳头,带起整个身子,竟是直接一个空翻朝着邬独的颈部扫去。
这一击来势凶猛,毫无套路,却极巧,就连邬独也隐隐动了容,眼看膝盖很快要撞上他的颈部,邬独已经无处可闪。
然而,毕竟是差了两阶,反应与速度,乃至力量和经验都差了一大截,如何可能轻易得手?
只见邬独扯开紧握着的猴子的手,硬生生在半空中改变了猴子凌空一腿的走向。
如果这仅仅是防御还没能真正化解危机,那么邬独的下一个动作则足以让在场所有的道徒惊叹。
只见,邬独一个侧身,肩膀重重地撞在猴子的后心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毛骨悚然。
紧着的,是撕心裂肺的哀嚎,一缕鲜血临空喷洒。
狠狠地被摔了出去,落到地面上,竟还拖行了两丈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如此力道,看得一众道徒胆战心惊。
那一击看似温和,实则已经将全身的气劲灌于肩部。一个撞击,若是换了其他淬灵境修者,特别是道修者的淬灵境修者,足可致命。
这邬独也是个高傲至极的人,说用单手,便不会双手。可除此之外,竟也是全力御敌!
冰冷的月光照耀大地,火把吱吱地燃烧,整个世界都寂静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许久许久,那趴到在地面上的猴子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然而,没有人相信那一只猴子会就这样倒下,任他邬独的攻击如何强大,没有人相信。
这就是怪物,一个彻底的怪物,一个没有疼痛,不惧死亡的怪物,仿佛拥有了不死之身一般。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会很快爬起来,再战。
阵阵笑声响起,干枯,沙哑的笑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落到每一位道徒的耳中,激起心中一阵寒意。
月光下,已是浑身伤痕累累,沾满了鲜血的猴子勉强撑起身体,瑟瑟发抖。
韩雪的神情已经异常凝重,小狐狸的眼中泪珠不住打转。
魄易瞪大着眼睛,手中紧紧捏着一卷灵简。
塗虚子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叹道道:“师弟,收手吧,他……”
还没等他说完,已经看见猴子颤抖着站了起来,咳嗽声中一口鲜血溢出,身上所有的骨骼都在卡兹卡兹地响,皮肤上尽是擦伤,鲜血淋漓。
一双手无力地垂在胸前,微微低下的头覆盖在月光的阴影中,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那狰狞的模样足够让所有人为之心悸。
依旧是那干涩的笑声,却渐渐有了温热,狂躁。
“还来?”邬独负手而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如果无法获胜,他又为什么而战斗呢?
真是一直不可思议的猴子。邬独想。
还没等所有人细想,下一刻,一声咆哮,仰起头,猴子已经攥紧了拳头,爆发出所有的力量朝着邬独冲了过去。
邬独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他已经摆出接招的架势。
又是冲刺,狂奔,猴子高高地跃起,挥舞着手脚扑向了邬独。
月光照在他的背上,将影子投向邬独的脸。
“愚昧至极!”邬独微微眯上眼睛唾了一声,直接收拢左拳,一脚踏碎了石板,击出——这一击,毫无意外地重重打在猴子的腹部上!
那血淋淋的身躯猛地凌空一震,摇摇欲坠。
没有哀嚎,一缕鲜血直接从口中喷洒而出,准确地溅在邬独的眼睛上!
“嗷!”邬独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刹那间,他分明看到了这只口吐鲜血的猴子在笑。
被如此重的一击打在腹部上,却竟然没有丝毫痛楚的神情,他在笑。
邬独的心中顿生恶寒。
右手忍不住抬起试图擦拭溅在眼上的血,然而,就在他失神的这一瞬间,猴子出手了。
修仙者之间的战斗,更多的时候拼的不是灵力,不是阶级,而是意志!
在这样生死较量的时刻,哪怕是一个走神都足可致命。
双手齐出,狠狠地抓在邬独击出的左手上,直勒出十道血痕硬生生将本该后仰的身体撕扯了回来。
下一刻,趁着邬独还没缓过神来,他已经踏着邬独撑起的左手,一个跃来到他的身前,紧紧抱住。
撕咬!
一声声嚎叫响起,却是邬独的声音。
慌乱之中邬独整个栽倒,而猴子竟就这样扑在他的身上,撕咬,狂抓,任他邬独如何撕扯都无法挣脱。"o酷匠g网正…版k首¤发mo0mz
强如邬独,此刻竟也只剩下挣扎!
所有的道徒都不寒而栗。
整个世界都沉寂了,冰冷的夜色中,只剩下邬独的惨叫声!
“这……”塗虚子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轻轻一跺,凌空朝二人飞了过去。
而正在此时,彻底失态的邬独已经双手握住猴子的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一脚蹬去。
这一脚力道极强,猴子整个被踢得离地八丈有余,仿似一只脱了线的风筝一般飘荡,重重跌落在屋顶,一声巨响,直砸洞穿了屋顶滑入屋内!
无数的碎瓦如雨点般打落。
“师弟……”塗虚子落到邬独的跟前,却惊得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此时的邬独瘫坐着,浑身瑟瑟发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浑身的血。
伸手抚摸肩膀,那一处的盔甲已经被撕开,深深的牙痕传来刺痛的感觉。
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数不清深深浅浅的伤痕,那双指甲竟直接穿透了身上的铠甲。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此时此刻,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房屋的大门缓缓被推开,那只血淋淋的猴子从门缝中挤出,跌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扶着墙壁,仰起头望向邬独,喘着粗气,脸上尽是狂热的笑。
伸手拔去插在自己肩上的瓦片,已经不成样子的脸上只剩下半眯着的一只眼睛,却依旧顽固地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静默了,所有人都在静静地注视着这只顽强到了极致的猴子。
摇摇欲坠的身躯,分明已经没有再战的可能。可他究竟为什么还要这样?
没有人明白,正如他们不会明白当初这一只猴子为什么要跨越十万八千里路来到这里,为什么要死死地跪在门前不挪一寸苦苦等待,为什么明知会输却还要坚守着信念哪怕是死也绝不退缩。
他们永远也无法懂得那种心情,无法明白那种意志,那种无所畏惧的坚守。
而他,不需要理解,纵使孤身一人,也会走下去,寸步不退!
“救救他,救救他……”小狐狸泪眼汪汪地注视着杨婵。
那是哀求。
“求求你,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救救他……”
“他没事的。”无奈叹息,韩雪只能苦涩地笑,转过身去故意放大了音量,调侃道:“好一个邬独师叔。说单手,到头来却是手脚并用。邬独师叔言而有信,今天我等这些后辈算是都见识到了。”
那声音落到在场所有道徒的耳中,倒是没人敢笑,只是那笑声早已在邬独的心中响起,挥之不去。
他回望四周,所有的道徒都惊恐地看着他,那一双双的眼睛,一张张的脸,无论何种表情,此刻在他眼中都成了嘲笑。
邬独一跃站了起来,转身大喝道:“好你个韩雪,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若不是大师兄早有嘱托,老夫早就把你赶出道观!”
“是吗?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知道!”韩雪也无惧色,直接顶撞道:“我师傅是金彤灵子,师傅之上还有师尊,是不是赶我还轮不到你这师叔说话!莫不是执掌这么几日就真把这斜月三星洞当你自家的了?”
这一字一句,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顷刻间,邬独的面容已经激成了紫色。
那韩雪却调谐地笑了。
笑声落到邬独的耳中,异常地刺耳。
转过脸去看到猴子的瞬间,邬独忽然从他的脸上平白读出了嘲讽的味道。
这是挑衅!挑衅!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