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情应许星河
张缈昨日只是受惊过度,却没到病弱不堪的地步,第二日醒来时早已没什么大碍。因为张缈的坚持,当天傍晚两人便回到寿王府。
李瑁知道张缈心情不好,正巧他近来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便留下来陪张缈用晚膳。虽然与李瑁也算熟识了,但相处起来仍然不同于与李俶、李倓从小相识的那种随性自然,在宴席上与一众宾客共同宴饮是一回事,单独与一个男子在一间屋子里共同进餐还是有些拘谨,张缈连头都不敢抬,夹了离自己最近的碟子里的菜,便只顾着吃白饭。李瑁见了,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的碗里:“你尝尝,这是洛阳来的厨子做的。”
张缈仍然不大习惯与李瑁一起吃饭,但还是连忙夹起那块排骨吃了起来,张家祖籍在东都洛阳,家中的菜式也多是洛阳菜,李瑁知道她的口味也算是细心。李瑁问道:“可还正宗?你若是说不好吃,便该辞了那厨子。”张缈连忙咽下口中的菜说道:“好吃好吃!其实我虽然祖籍在东都,但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去过洛阳,实际上我从未离开过长安城。”
李瑁道:“洛阳作为陪都,风光其实与长安相似。若是论景致之美,还应到苏杭一带去看看,那边远离了京都的功利浮躁,是令人平心静气的好去处。”
张缈的眼神亮了起来:“你去过江南一带?”李瑁摇头:“只可惜我也只是在文人墨客的诗文中读到,并没有亲眼去看过。”张缈有些失望:“我们这些皇室宗亲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却被困在了这宫禁之中,圣人虽然坐拥天下,怕是也不知道自己的江山究竟什么样子吧。”李瑁安慰道:“你年纪尚小,将来自然有机会到这些地方去。”
张缈突然想起李俶曾经对她说过:“若将来有机会,我定带你游览四方,叫你不虚此生。”世殊时异、人事全非,便是眼前的情形了吧。李瑁见她无缘无故地突然又情绪低迷了起来,但也明白此时困扰张缈的也只有□□而已,自己大概又勾起了张缈的哪段回忆吧。
于是只好另找话题:“你不喜欢嗣宁王?”张缈想起自己找到李瑁,死也不肯在宁王府多留一夜的情形,解释道:“我与他终究不熟,不好总在他府上叨扰。”说完想起来自己在李瑁家中叨扰了月余,倒是毫不客气,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立不住脚,便道:“嗣宁王看起来不好相处,而且……”
李瑁见她犹豫,索性替她把话说完:“而且不像什么好人。”张缈刚要认同,发觉李瑁表情奇怪,想起自己白天里说李瑁与自己想的不大一样,又说他是个好人,便明白李瑁是在暗指这件事情。张缈道:“我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你就要反反复复提点。天可怜我真的是说了句好话,偏偏你又不领情。那好,那句话我收回,你是个坏人。”
李瑁扬起眉毛:“好话坏话都被你说遍了,我何时多说一句话了?”张缈闷头吃了几口饭,放下箸筷说道:“我在寿王府住了这么久,说是养病实际上是白白住了一个多月,再这样住在这里实在说不过去。”李瑁没想到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你在这里住的不好?还是瑬心服侍的不好?”
张缈抬头,看着他那像琥珀一般透亮的眼睛:“都很好。可是我不能把这里当成一个逃避现实的庇护所,也许半年以后,我就要永永远远地住在这座王府里。剩下的时间里,我想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情,不被身份束缚、不受别人指派。”
她突然拉住李瑁的袖子:“我知道我是在强人所难,可是能帮我的只有你。眼下张家把我当成弃子,在他们还没有想到我的其他价值前,我想尝尝自由的滋味。你能不能帮我瞒着家里、瞒过圣人、也瞒着李俶和李倓,让我独自一人去领略一下大好河山。这也许是我的突发奇想,但绝不是胡思乱想。这是我一直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但我保证在那之后,我一定安分守己,心甘情愿地待在寿王府。”
李
瑁看了她半晌,本想拒绝,看到她满怀期待的目光终究改了口,他不留痕迹地抽回袖子说道:“你这请求提的太过大胆。”张缈见他抽回衣袖意识到自己逾规,脸颊飞红,极其尴尬的说道:“罢了,当我没说过。”
李瑁也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拂了她一个姑娘家的面子,然而李琳的话却让他不得不注意控制两人间的距离,他的确是跟张缈太过亲近了,张缈如今信任他固然是好事,但是她似乎越来越依赖自己,连这样的要求也能提出来了。
李瑁看着她自尊心受挫,不想让她太过尴尬,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想喝酒吗?”张缈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想起喝酒,她其实没喝过几次酒,喝酒讲究的是氛围,要么借酒浇愁、要么就是一群故交聚在一处把酒言欢,此时此刻喝酒少了点氛围,但没做过的事情听起来都是值得尝试的。张缈也不多问,便答应:“好啊!”
两人坐上一叶扁舟,中间的小几上摆了一壶酒。此时天色渐晚,天空是墨染的蓝色,张缈没想到李瑁竟愿意带她来到东苑,四下点起的灯笼像是天空中的繁星,倒映在湖水中,两人仿佛游在星河之上。
张缈略抿了口滑石杯中琥珀色的红曲酒,这杯子呈四曲海棠形,俯视似花瓣绽放,呈着酒就更加好看,不仅仅是一件器皿更是一件观赏品。这酒尝起来很甜,喝了一口后并不觉得醉人,竟是回味无穷、唇齿留香。李瑁坐姿随意,半眯着眼睛看起来甚是惬意:“这酒喝起来的时候是不醉人的,但是后劲儿却大得很。你若是不想睡到明日晚上,还是不要贪杯为妙。”
微风习习,吹拂着张缈的衣衫,她也放松下来:“这种感觉真奇妙,这船像是行在银河里,仿佛下一秒就能乘风而去。”李瑁赞同道:“不错,这也是酒这种东西的好处了。”说着举起杯子,将杯中红曲一饮而尽。
尽管李瑁说这酒后劲足,然而微风打在脸上只让她觉得神清气爽,更加大胆又喝了几口,此时她脸上依然有了红晕:“其实我酒量不错,曾有一次敢在京郊独自和一群文人墨客拼酒作诗呢!”
李瑁笑道:“那你真是堪称女中豪杰,只是外面的绿蚁与这红曲不同,红曲还要烈上一点。”张缈不屑:“你休要看轻了我,这才是我第一次喝红曲,你喝了那么多年酒量早就练出来了,我在闺中父母自然不会允许我喝酒,我能陪你喝酒已经很难得了。”
李瑁轻笑:“瞧瞧,眼下已经不知道在胡说什么了。及笄礼上、端午筵席上端庄温婉的张府贵女去哪里了呢?”
张缈拿起蓝釉双耳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也该知道我不过是人前装装样子罢了,我最讨厌唯唯诺诺、听人摆布做一个规规矩矩、老实本分的女子了。相比之下,从前一直觉得寿王殿下最难接近,一坐在那里就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谁能想到,如今你我二人在这星夜下举杯共饮呢?”
李瑁回想着及笄礼上张缈恭恭谨谨受礼作揖的样子,端午宴上唯唯诺诺对答圣人的模样,果然都是她口中最讨厌的装模作样:“我倒是羡慕你还能分清人前人后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张缈抬眼看他,因为饮酒的缘故眉眼中带了醉态下的妩媚:“谁又能说现在的自己一定是真正的自己,你又怎能断定现在的自己一定不是真实的自己呢?”
李瑁看着她,她的年轻无瑕正是他最怀念的东西。良宵美景、美人佳酿,此时此刻,这画面若是永恒,那也是人间极乐了:“大概此一刻,我的言笑是出于本心。”
张缈喝了酒也不觉得头晕,反倒觉得兴奋异常。这酒果真是解忧良药,心中生出莫名的欢喜都因那佳酿催化,即便明日依旧是忧愁暗恨、岁月漫长,这一夜也该是烦恼抛却,不计过往。
她侧靠在船檐,伸出手去触了触冰凉的湖水:“你看,你我之间本没什么恩怨,倘若你不是寿王,你我便能在如知己般在舟上共饮。你也不像我的叔叔,虽然大了我九岁,但你生得如此年轻英俊,我怎么都觉得你不像是长辈。”
李瑁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没有当我做长辈,否则怎会如此不敬。其实即使我是寿王、你是张家的女孩,我也不会因此薄待了你。”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就算她相貌平平、性子不似这样惹人喜欢,他也一样会好好地让她终了此生,只不过不会像这般费心思罢了。
幸而她心中有着李俶,否则她如今早已不似当初那般对他心存敌意、也没有将他当做长辈、也不似旁人那般惧他,两个人之间的界限便很难分清。他不想与张缈有太深瓜葛,也不想伤了她的心。能够相知便是最好,若是动情便会生出更多难以掌控的事情。
一方有情、一方无意,还让有情的一方空空挂念,最终真相昭告才是最深的伤害。他不得不承认,尽管原先就选定了能让李俶与李倓同时倾心的张缈,但真正让他正视她的还是她的琵琶声响起时,让他一瞬间找到了与聆听杨玉环的琴声相似的感觉。
张缈突然说道:“我想听你吹笛子。”李瑁有些意外,他只给杨玉环一人吹过笛子,若是吹给张缈便是破例了。张缈向前坐了坐,央求道:“你就吹一曲嘛,我知道你是随身带着你的紫玉笛的!你吹一曲,我便实现你一个愿望。”
她边说边伸出纤纤素手在李瑁面前比处一根手指,李瑁知道她此时已经是醉了,这般率真活泼的样子倒是可爱。他索性答应:“好,我就为你吹一曲,你可不许抵赖,你要实现我一个愿望。”
张缈一听瞬间打起精神,坐正后双手捧着脸颊,做出仔细聆听的样子:“我决不食言,但得是我能办到的,倘若你的愿望是当皇帝那我可帮不了你。”
李瑁这回真的笑了起来,他发自内心的笑容真的是温暖可化料峭春寒,自带柔情的眸子映着灯火装点的满湖星河,他的声音如玉石般纯净在夜晚却带了蛊惑般地无比轻柔慵懒:“你放心,我的愿望必是你能实现的,也只有你能实现。”
张缈警觉:“若是让我背弃张家也是不可以的!”想了想补充道:“也不许占我的便宜。”
李瑁拿出笛子,轻叹道:“我岂会乘人之危?”张缈笑道:“你不是不愿意听我说你是好人吗?你自然是坏人。”李瑁责备道:“没大没小,究竟听不听曲子了?”张缈连忙点头:“我听!我听!我不多嘴了。”
李瑁含着笑将紫玉笛横在唇边,这东苑、这笛声从今夜起都不再属于关于杨玉环回忆或者心伤中了。绵长的笛声响起,张缈发觉今夜的笛声不似此前自己误入东苑时那般哀婉凄切,反倒有了些绮丽的华美之意。
这一夜的星河、微风醉人,酒香与笛声更是牵人心动,只可惜眼前人非心上人,然而李瑁是可以信任依靠的,至少每次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都会及时出现。
笛音婉转,水上飘来一盏盏花灯,给水中的倒影添了抹红色,这东苑终于有了当年杨玉环还在寿王府时的生气。张缈夹了口下酒的小菜,扁舟一叶任浮沉、繁星满空如流萤,又有寿王在侧奏乐助兴,也算是人间乐事一桩。
他吹的竟也是《溱洧》,原来自己那日雨后弹奏琵琶时他竟是听到了,这是一首男女春游的情诗,在他的吹奏之下只觉得清明悦耳,丝毫没有猥亵之意。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她与李俶其实在沈媛之事后已经是感情生隙,少阳院一别就已经算是从此陌路,昨日在嗣宁王府上的重逢只让两人之间嫌隙更甚。三个月下来她已经不再像起初一般终日郁郁,这份感情仍然像是系在心头的长命缕,世上的一切都比不过他在她心中留下的美好与留恋。
此刻听着这首仿佛承载了她与李俶从总角相识到最终分道扬镳的曲子,倒也不似那般心如刀割,也许是几碗红曲后虚妄的欢喜,也许是李瑁的曲意不够悲凉,这曲子不是相思、不是长恨、是相忘。
这不单是张缈的相忘,也是李瑁的相忘,玉娘、太真、横亘在心头的痛,东苑不再仅仅为她一人而存在,即便眷恋也该放下过往。他对张缈的诸多关照,也是源于两人之间的相像,爱至深终难得落得情场失意、在宫禁中宛若困兽仍要忘却自我、苦苦争斗。
曲毕,李瑁放下紫玉笛,清亮的目光看向已经醉意醺醺的张缈:“怎样,此番该由我向你许愿了。”张缈也感到红曲的酒意上泛,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说话也有些言不达意:“好啊,你吹得这么好听,我自然不能失信于你,你尽管提。”李瑁看着她醉眼迷离,也不知此时说的话明日还能不能记得,他取走她手中的酒杯说道:“我提过了,你可要说到做到。”
张缈看着他此时靠近自己的面孔,寿王果真生得一张引人犯罪的容貌,单单瞧着也能赏心悦目,怎么京中少女倾慕于他的如此之少:“你说啊,大不了你要星星要月亮我给你摘去!”她指着湖水中烛光的倒影:“你看那不是吗?咦?不对,今夜繁星璀璨,想来是不会有皓月当空。你若是想要月亮,怕是只能是明天再来找我了。”
李瑁眼底尽是温柔:“酒量如此不好,此刻已经说起胡话了。以后切不可与其他男子喝酒了。”张缈因为酒醉、头脑反应的慢,没大理解他说什么,仰着脸问:“你说你要什么?”李瑁耐心地说道:“以后不可与其他男子喝酒。”
张缈不解:“这算什么要求?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只能跟你喝酒了?”李瑁知道此刻说了她也记不住,仍然耐心回应:“你可是说过不会失信于我的。”张缈想了想,像是吃了很大的亏,做了很艰难的取舍似的,委屈地点头:“是了,的确不能言而无信。既然如此,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以后我不和别人饮酒了。”
李瑁见她这副可怜模样,做出了让步:“也不是不能饮酒,只是需要有我看着你,其实你也不应答应同我饮酒的。”红曲就是喝的时候千杯不醉,一旦停下便后劲无穷,此时张缈已经神志不清,她趴在案桌上说道:“我自己的酒量我自己清楚,我还能喝好多呢。”
李瑁怕她碰洒了酒壶,将小几清了清后说道:“与人相处从不设防,就这样子还想着独自闯荡江湖?”
张缈闷声应答:“你休要瞧不起我,若是女子能为官,我张缈肯定能官拜宰相!”李瑁为她披了件衣服:“我从未说你缺少才略,只是你在闺阁中被保护的太好,不知道如何处事,也不知世间险恶。你父母让你住在寿王府,我又怎能让你在寿王府出事?若是想去看秀丽江山将来总有机会,只是现在还不行。”
张缈叹道:“你们这些长辈总有这些话来拘束我。”李瑁笑道:“酒醉之后倒是知道我是长辈了。”张缈此时已经开始醉的自说自话,她将埋在臂弯里的头抬起几分,露出内含柔波的杏眼:“你抱抱我可好?你抱着我的时候我会感觉很温暖、很安全,你抱着我我就当是李俶在抱我了。”
李瑁迟疑:“原是我向你提个愿望,如今怎么变成你向我提要求了?”张缈眨眨眼睛:“好叔叔,你作为我的叔叔,有十五年都没有好好照顾过侄女,就当是补偿了。”李瑁轻叹:“若是各个侄女都像你这般,我倒不如皈依佛门图个清静,否则我用一世也照顾不遍。”
张缈又低下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之前抱得不也挺自如?”李瑁此时耳根竟然有些红,尴尬地说道:“只这一次。”张缈轻笑:“你想的不错,可惜我只给你抱这一次,想有下次是不能了。”
李瑁推脱道:“你看这船只如此狭小,中间隔着案桌……”张缈抬起头:“这样说来的确难办。不过也没关系,我跟你坐在一侧就是。”说着扶着小几摇摇晃晃地站起,一步跨到案桌上,小舟失去平衡,张缈站不稳几乎是摔到了李瑁身上。
小舟左右摇晃,张缈抬起头,胳膊撞到船檐似乎擦破了皮,她感觉有些疼,不由得“嘶”了一声。李瑁的脸近在咫尺,他被砸得吃痛,仍然问道:“可摔疼了?”张缈趴在李瑁身上起不来,躺在他身上像是卧在床上一般,正适合酒后倒头一睡,随口应了一声,合上眼睛只觉昏昏沉沉。。
李瑁发觉两人姿势暧昧,连忙坐起,将她扶正。张缈从浓郁的睡意中挣扎出来,神志依然不大清明,又靠在他的身上找到了支点,她盯着李瑁的脸说道:“王叔,你的脸今天怎么这般大?”李瑁唇角微微抽搐:“你喝的太多了,以后一口酒也不许喝。”
张缈嘻嘻一笑:“是你让我喝啊,明明你是故意的。”李瑁无可奈何:“该拿你怎么办?你压着我的手臂,叫我如何划船?水上蚊虫多,我可不想在湖中央过夜,干脆将你丢到湖里好了。”张缈抱住他的手臂:“晚了晚了,追悔莫及吧!我要睡觉了,你记得帮我赶蚊虫。”
李瑁想把她从身上扶开,然而她已经睡熟,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身上披着的衣服裹紧。看着怀中女孩的毫无防备的睡颜,他不想辜负她的信任。这般貌美可人的女子醉倒在自己怀中还真是一种蛊惑,看来自己要做她的叔叔还是年轻了些。
头顶是满天星河、水中红烛摇曳、波光粼粼,小舟随着水流缓缓漂浮、岑寂的夜里东苑的轻纱随风飘动。
“王叔……”怀中的女孩含糊地呢喃。
“嗯?”他饮尽壶中佳酿轻声应答。
“李瑁……”她大抵是真的醉了,说着醉话脸上还泛出笑意。
“没大没小,怎可直呼我的姓名?”他语句责备,然而语调温柔。
“俶表哥……”她微微动了动,将他抱得更紧。
李瑁垂眸看着她,月华下,她比芍药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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