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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归去来》第19章 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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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伴着潇潇然落下的雨雪而至,雨雪一滴滴连续不断从阙玉阁顶的黄金琉璃瓦上滑落下来,叮叮咚咚。

阙玉阁位于玉津池畔,亭台楼宇,鲛绡帷帐边上挂着串串鎏金宫铃,宫铃边缀着一串串莹莹水晶珠串,宫女们端着鲜花酒樽忙而有序的穿梭于案杌之间。

殿里雕花镌刻镂空鼎炉燃着金丝碳,熏得殿里暖气融融,却无一丝烟气。

雨雪,宫铃,鲜花,甚是热闹……

鲜花是李承鄞命园艺司的花匠们从温房里植育出来的,就为了这夜长至大典。

李承鄞不是个奢靡的君王,往日似这般奢靡华而不实的铺张,他都是不允的,今日长至节也就一小团圆日子,不知怎的他就那么上了心了。

我和永宁坐在临水台榭窗边上,饶有兴致的听着窗外雨雪叮咚声,裁剪着窗花。我是到了上京才学会的剪窗花,剪的并不似永宁剪的那般惟妙惟肖,宛然如生。可永宁说她剪的并不是最妙的,裴将军的夫人洛熙公主才是剪得一手好窗花,当年洛熙公主心慕裴将军,为了博得裴将军关注,特意练就一手剪花好手艺。

冬至后,除夕将至,我也想亲手剪些窗花与李承鄞一起糊于窗户上求喜庆,顾我剪的甚是用心。

永宁今日却有些欲言又止,对剪花不太上心。

“永宁,你今日怎的了?不舒服么?怎这般心不在焉?”我缓缓直起斜靠在团秀繁花软垫上的身子,笨拙的倾身靠向永宁关心询问。

我腹部高耸,临盆未余几日。

永宁看我这般举动,忙扔了手上并未在动的剪刀伸手扶着我腰腹,挤到我坐着的黄花梨直足软榻上,甚有其事与我耳语,

“我听闻,今日早朝,我五哥下了道圣旨……”

“你五哥天天下圣旨,这有甚稀罕?”

“不一样,今早我五哥下旨与后宫里的妃嫔们都合离了,帝妃合离这可是历朝历代开天辟地第一遭……”

“合离?!”我惊诧万分,手里的窗花纸都撕裂了。“……他何意?”

“不知,我五哥这道圣旨下的特是突然,今早朝臣们都措手不及,议论不已,早朝都推迟了几个时辰才罢。朝臣们全都反对,可我五哥还是坚持……”

我脑里一片混沌轰鸣,实是不解他到底何意,我自认还算是个大度知礼的中宫,也曾规劝过李承鄞去别的妃嫔处,他都置之与否,次数多了便恼了,不予理会我。我从未想过要他空置后宫。

永宁的小道消息也不是那么细尽,我俩谈过便也过了。

冬至午后晡时,暮色已悄然降临,天地已然归于沉静,只余阕玉阁仍灯火辉煌,琴笛悠悠。

我与永宁及几位未出阁的公主在阁里等候李承鄞已多时,他方才忙完前朝携几位亲王匆忙赶至阕玉阁,连朝服都未及换下,头戴通天冠,身着玄色广袖洒线绣龙袍就这么趵趵而至,执起我手,小心翼翼搀扶我至阁中小叶紫檀环椅主座上坐定,宣布礼开。

我和永宁心有灵犀的隔空互望一眼,再瞅瞅阁里盛装出席的皇室宗亲,竟无一妃嫔。

永宁八卦的冲我挑了挑那描的精致的水弯眉,眨了眨她那双水汪汪的灵透双眼,冲她五哥微微努了努嘴……

我还未来得及作出回应,李承鄞便已转头眸光温柔带笑的凝视着我,“今日朝上发生的事,你约是知道了吧!永宁那人就好八卦,这么大八卦她定是打听到,与你说了。”言毕,给我斟了杯清茶置于我案前,“少些饮,防着不好入寐。”

他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优雅。

我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如今已近产期,腹部高高隆起,甚是坐立均不安……李承鄞见状,从他身后抽了只明黄秀金盘龙枕,小心地塞我身后,

“你如今身子本不适宜今日这种热闹喧嚣场合……只是今日终是一个新的开端……如你所见所知,殿台下并无一妃嫔……朕今日朝上下旨与她们和离了。和离,亦是给足她们颜面了。她们没犯甚大错,错在朕,朕已无法再恩宠于她们其中一人,与其留着她们在宫里蹉跎岁月虚度终老,无颜得见春,不如赐她们个诰命身份,许她们一份俸禄,可慰终老。若愿再嫁,亦是可嫁,诰命俸禄均可跟入夫家,想必夫家亦不敢怠慢于她们。朕,能为她们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可……你是天子,你需要平衡,笼络各方势力,姻缘是最捷径的方法。你大可不必如此行事。”我劝慰他,这并不是我惺惺作态,我从小成长于王侯家庭,后宫与前朝种种纠葛,我亦是心如明镜,我自觉我并非狭隘女子。

“六年多前,我险些死于我母后剑下,你侍疾于我床前所说的每一句话我现在都言犹在耳……那时候我才知晓你亦是心里有我的,可我醒来,你再一次把我推开,言,一生一世一心人才是你的追求。当时我自身且难保,自是难允……现如今,虽亦不易,但终有回旋……今夜,长至团圆,亦是我对你的表态。”

……

李承鄞拾手轻轻拂上我莹润的脸颊,“……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亦是我一生所求……只盼将来……若你再有恢复记忆那一天……能念及今夜我这份情……”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我耳边的靡靡琴音亦感心动耳,并未太听仔细了……

……

后几日再见永宁,永宁一脸羡艳的盯着我,叹道,“我五哥真真是做到了,我也真真是羡慕你……”

……

空置后宫,独尊一人……

这份爱,于我,有些沉重……

冬至后十来日,本该左右便是我的预产日,可我肚子仍是没有一点动静。

女人产子污秽,需另辟产房。皇极殿前殿乃皇上面见大臣处理政务之所,后殿是天子寝居之处,自是不宜生产在此的。我先就着人往皇后礼制上的寝宫坤宁宫去布置着,接生嬷嬷及奶娘都已在坤宁宫里候了有些时日了。

对于我这份安排,李承鄞也是认许的,为免我劳累,他早早便接手了过去。

坤宁宫自先皇后被罢绌后便无人居住,不过一直有从人照看洒扫着,虽有磨旧,却也不失整洁大气。

李承鄞接手后,大施整改,犹如新宫。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是李承鄞新题的用金粉镌刻龙飞凤舞“坤宁宫”三个大字。

正门进去天井由上好的白玉石板铺就闪耀着温润的光芒,天井正中耸立着一整块及人高的莹透水晶,自豊朝建朝以来这块水晶便一直屹立在坤宁宫内,意示着中宫之主的纯洁大气。

主殿前一根根由笔直檀香木巨柱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腾龙纹,与宫殿飞檐上展翅的凤凰遥遥相对。

寝殿内云顶檀木做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羊脂白玉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铺上了厚厚的波斯进贡的羊绒隽花地毯,冬日里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

前些日李承鄞便与我一同搬至坤宁宫安置下来,夜宿于坤宁宫,白日里回皇极殿处理政务。

推开镌刻镂空雕花嵌琉璃长窗,一股子凌厉寒气浸入,微微吹散了些殿内微醺的暖意,殿后有一片小花园,虽不及承恩殿后花园那般广阔,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小池边一棵棵重重叠叠的枫树是李承鄞在初秋就命人整株移植过来的,枫叶火红一片衬着宫墙金黄琉璃瓦,甚是大气怡然……现冬日叶尽,却也不见萧条,枝桠上缀满雪絮冰珠,另是一番滋味。

我被李承鄞从后推着在殿内铎步而行……我双足有些许肿胀,太医说是孕期所致,踩在厚实的波斯羊绒毯上,只觉像踏在浮云上般飘渺。

我全身的重量都往后压,李承鄞宽大的手掌撑住我后背,我是真不想走,惦着这么个大腹,走几步就甚是喘息不已,但李承鄞非要我多多挪动,说这样才宜生产,随变成了如今这幅他推着我磨磨般的散步……

“别懒,紧着些走动走动。”李承鄞浑厚低沉的声音一直在我身后念叨着,“这都过了预产日好些时日了,这小家伙莫不是个哪吒。多走动走动,催催他。“

我微微粗喘着气,“你别推我了,我都在这殿里绕了好一会儿,头都绕晕了……你紧着的赶去奉先殿吧,别把除夕大典给耽搁了。”

今夜除夕,照礼制是要在奉先殿帝后与众臣共庆的,我这已至临盆之日,自是不宜在动干戈,李承鄞却是不能不去的。

“那我去去速归,你自己在殿里好好歇息,有何不适命人来禀我。”李承鄞小心把我扶坐于软榻,轻吻一下我脸颊便着人重新更衣出行。

殿内的暖鼎炉烧的正旺,微微熏得我有些许困倦,我靠在软榻上微微合眼,愈近临盆日,公子跃对我的醒神作用似乎愈弱了,如现今,他一直于主殿耳房运功打禅陪伴我,似乎不大管用了,正是日当午,我居然又开始困倦了……

只觉迷糊之中,阵痛似有似无,耳边忙碌的呼喊声或轻或重……我想睁开眼,却又觉无力……

混沌中似有一只冰凉大掌握住了我的手,一股与大掌泠冽之气完全不同的暖流汩汩传入我体内,漫遍我全身,慢慢拉回我散漫无边的意识……这感知我是那么熟悉,我知道又是公子跃运功于我了……

未几许,我便清醒了过来,屋里接生嬷嬷们已忙碌就位,端着水盆的小侍女们来回穿梭不停,公子跃为屋里唯一一名男子,双眼被一条厚实黑绸绒布紧实缠住,一直握住我手,我醒来仍继续运功于我……

一阵阵紧缩的腹痛似要把我撕裂一般,我终是忍不住哭喊出声……

只闻屋旁正殿似有什么喧闹的动静,下一瞬就只见李承鄞一把撩开鲛纱宝罗帐闯了进来,惊得接生嬤嬷们纷纷下跪行礼……

“罢了罢了,现在行什么礼,赶紧看顾好皇后娘娘,伺候好了自有你们的好。”李承鄞急哄哄走到床榻边,没好气的冲跪拜的众人一顿严斥,再回过首看了看坐在榻边团凳上双眼被蒙住却一直拉着我手的公子跃,方才看向我,一向清澈明朗的眸子泛着猩红透着丝丝焦急……他似是想拉我手,却发现公子跃仍拽着我手运功于我,撇撇嘴,俯身向我,半晌才轻开口,“……辛苦你了……”

我自觉我现下这般模样甚是狼狈,汗水湿透了我的衣襟,发髻早已批散,一缕缕凌乱汗湿的乌发贴在我脸颊上,想必极是不雅的,我是那么爱俏一姑娘,怎愿他见到我如斯模样……我缓了口气,“……承鄞,你出去,产房不洁,天子之身怎能靠近……”

他听闻,非但不走,还附身靠我更近了,有些颤抖微微冰凉的修长手指拨开汗湿粘在我脸颊上的湿发,略显担忧地说,“我在这陪你……”

我一听可急了,正逢一阵剧烈宫缩袭来,痛的我不管不顾吼出来,“你出去!”

他似是惊到了,我从未这么疾言厉色凶过他……他陡然缩回手,摸了摸日日携挂于腰间的圆扣浮祥云羊脂白玉佩,拽了下来塞我手里,“握紧,就当是朕在这里陪你了。”说完便旋身而出,满屋子里的人似是松了口气,方才各归各位……

……

我不知我究竟是如何熬过这漫长阵痛的……琉璃长窗外的天由明至暗又微微泛橙色霞光……伴着一声响亮婴孩啼哭,我终觉身子一空……好孩子,声音那么洪亮有气势……我心满意足的便放纵自己睡了过去……

……

我自觉似乎没睡太久,醒来时仍有些许疲惫,口里泛着醇厚浓烈的野山参甘甜香味,我略觉口干,动了动唇舌发现我舌下压了片老山参……

“你终于醒了,都睡了三日三夜了。”

是公子跃的声音,我还是头一回听到他如斯疲惫不堪的声音……三日三夜……他是一直给我运功了三日三夜才这般精疲力竭吗?

我醒了醒神,看了眼微微透着霞光的窗外,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户上镂空的花纹丝丝缕缕投射在我躺着的沉香木阔床上,及床上悬挂着的绣洒珠银线鲛丝罗曼帐上,星星点点,甚是别有一番生气……这是坤宁宫正殿,我已从产房被挪到正殿里了。

许是听到了我醒来,李承鄞举止笨拙四肢僵硬,却又无比谨慎的怀抱着个孩子从紫檀木牡丹珠箔银屏后窜出,面色喜中掺忧,疾步而至。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两名奶娘。他怀里的孩子用金底云锦绣祥云抱被裹着,头戴虎帽,白白净净圆圆软软,甚是可爱。

他疾步至床榻前轻柔把孩子抱至我面前,半嗔半喜道,“麒儿,你看,你母后终于醒了,你都出生三天了,她现在才想睁开眼来看看你。”

我刚醒,身子还不太有力,不是太敢接过这孩子,只是满眼含笑的看着孩子,再看看抱着孩子姿势怪异的爹,轻柔笑问,“麒儿?承鄞已经给孩子取名了?是皇子还是公主?哪个麒字?”

“皇子,天启年间嫡皇长子李麒,麒麟的麒,亦是取自你本名玛尔其玛中一字谐音,我本该跟你商量的,只是你一直沉睡三日不醒,我便自作主张就唤麒儿了……这名你可否喜欢?”李承鄞边笑着把孩子托着往我怀里送,边笑答。

他的笑容真真是比那灿烂的晨曦还要耀眼,他笑的是那样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就着他的胳膊,俩人一块搂抱着这团香香软软的小肉肉,我愉悦地颔首,“喜欢,这是我的小麒儿呵……”

“我还给他娶了个小名叫……李九斤。”李承鄞托着孩子眉眼弯弯笑中带坏道。

“李……九斤?”我惊呼,“他生下来有九斤重?”

“可不是,这一生下来就跟别人满月的孩儿似的……”李承鄞一脸得意满足的感慨……说得跟他见过别人满月儿似的。“麒儿生下来就面色红润饱满,洗净后更是白皙莹润,天生福相。除夕发动,元旦卯时伴着晨曦出生,真真是个命带吉祥的皇儿。”

我瞅了瞅他那一脸的嘚瑟劲儿,忍不住呛声道,“我可不愿我儿名‘九斤’,太掉份儿了。”

“娘亲为大说了算。”李承鄞附身亲了口我脸颊,附应我。

心情好的皇帝果真是顺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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