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疆
“知道心痛了?”我站在冰箱前抛给杨非一瓶啤酒,这哥们儿一大早上就失魂落魄的跑到我家来。还好,这哥们儿的神志还算清醒,毕竟隔这么远都接得住啤酒。他瘫坐在沙发上,拿着啤酒也不打开,只一个劲儿地盯着瓶子。他神经兮兮的说:“是挺痛的。缝合伤口时没上麻药。”
我走过去坐下,把他手上的啤酒放到茶几上然后把我手中打开了的啤酒递给他:“喝点儿,你的麻醉剂。”
“谢了。”杨非仰头闷了一大口,然后又是死气沉沉的丢魂状。
“若兰今天走,泠然去送她了,”我也喝了一口,我问他,“甘心吗?”
“我没想过要走到这一步,我以为她至少还会留在这座城市。”杨非冷笑着说,“其实我上周就已经准备好调职报告了,可是我犹豫着没有提交,直到前天若兰告诉我她已经离开文工团了我也没拿出报告。”
“若兰比你有魄力。你真tm无能,连个女人都不如。”我拿着啤酒示意杨非干一个。杨非苦笑着拿起啤酒和我碰了一下。喜欢十几年最后还是各奔东西了,缘分还是造化?真tm弄人。
“你为什么觉得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我问杨非。
杨非挺了挺腰板儿,十指交叉着放在腿上。他低着头说到:“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和若兰的工作时间,一年到头能有几天在一起啊。就这情况,估计结了婚也用不了多久就离了。”
“是啊,结了婚就不只是两个人了,而是一个家庭。结婚真是个让人头痛的事。”我突然想到了泠然,她是不是也想过这个问题。我和泠然是不可能一直停留在男女朋友的关系上的,我是不是也该好好打算一下未来了?
“怎么样,你也怕结婚?”见我迟疑不决,杨非“噗嗤”一声笑了,他用戏谑的语气说着:“老韩,你是要笑死我吗?我保证,泠然听到这话一定整死你。”
“我和泠然再上升一个空间是夫妻,你和若兰再上升一个空间叫男女朋友。所以你还是先可怜一下你自己吧,毕竟还没把若兰变成女朋友就掰了!”我冷笑着还击杨非,臭小子,敢跟我斗。
杨非引臂在我肩上锤了一拳。“滚滚滚,就你会说话。”他气呼呼的说着。
“比你多会两个形容词,”我抢过杨非手上的啤酒瓶并抛开一切嫌弃把里面剩下的酒喝完。我一手搭在杨非肩上一手拿着空酒瓶在他面前画了一个半圆,说,“看清楚了,这是我家。”
杨非又把整个身子陷入沙发里,他闭着眼叹息,他的脸上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哀伤。他压低嗓音说:“老韩,我和若兰是真的完了。”
“嗯,”我点着头,“‘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简直就是为你们两个量身打造的。”
“还笑,是不是兄弟?”靠,这家伙又给了我一拳。
“靠,兄弟是拿来出气的吗?”我回敬杨非一拳。
“你又没经历过,所以你不会懂的。”杨非抬手揉着眉心,浑身上下散发着疲惫不堪的憔悴,如同一个久病初愈的重症患者。
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消沉,说实话挺心疼这哥们儿的。我想好好安慰一下他,可我又觉得这太矫情了。男人嘛!始终觉得直白的细语宽慰太酸了,我们没有女人们的心思那么细腻,也不会计较那么多,所以遇到感情上的事就两种选择。一是自己忍着,能忍多久忍多久,憋死自己都可以。二是找个哥们儿喝酒,喝到烂醉如泥,然后趁着醉意发一场疯宣泄一下。
接着,他豪情壮志万里长的宣誓:“给我一周的时间醉生梦死,一周之后老子一定重整旗鼓。”他像是在对自己立下证词,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说得铿锵有力。我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许这么消沉下去,他是在强迫自己走出那个没有若兰的世界。
江泠然
我陪着若兰来到机场,我看着她过安检,看着她检票,最后看着她走进登机口。
若兰,你一定要找到永夜背后的出口,你一定要抓住破晓前的微光,一定。我在心里默念,假装若兰就在我眼前。
我坐在机场旁的咖啡店里看着窗外的风景。结着水雾的落地窗上贴着一排卡通字体的贴纸——“暖冬旅行,第二杯半价”,仿佛这样就真的可以给远行或者归来的旅者雪中送炭。
人们裹着厚厚的大衣哈着冷气行走在被雪着装的步行道上,他们用笨重迟缓又僵硬的步伐来掩盖匆忙的行色,企图以此证明自己的每一步都是走得有目的的,并且昭告天下,自己不是这座城市的过客。
我低下头用小巧的勺子搅拌着同样小巧的咖啡杯里装着的浓浓的黑咖啡。咖啡是才上桌的,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像是在朝这个寒冷的冬天宣战。真是一杯嚣张的咖啡,并且不自量力地妄想用一个小水杯那么点的温度来温暖整个冬天。
我毫不客气地向小杯子里苟延残喘的热发起进攻。浓稠的咖啡顺着我的咽喉向下,它经过我的食道来到我的胃部,最后停留在肠道的某一处,它把我的胸腔暖得热乎乎的。真不错,我心满意足的微扬起嘴角。
“嘿,美女,拼桌吗?”正当我全身心的享受着黑咖啡残留在唇齿间的余香之时,一道我久违的思念已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几乎是在那道声音落下的同时抬起了头。我惊喜地望着挂在眼前的熟悉的面容。凛冽的寒风在她脸上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惨白的粉底,毛呢大衣上还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告诉我衣服主人长途跋涉后的风尘仆仆。
田兮
我一出机场雪势就骤然猛增,于是我决定找个就近的咖啡店坐一坐,没想到我一推开店门就看到了泠然。她一个人坐在玻璃窗边,满脸陶醉的享用着手里的咖啡。
我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过去,她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我的存在。于是我特地变换一下嗓音问:“嘿,美女,拼桌吗?”
泠然几乎是在我话音刚落下的同时抬起了头,她惊喜又惊讶地望着我,她眼底蓄满的晶莹有力地证明她有多么激动。
“当然,”泠然哽咽着,故作轻松的跟我开玩笑,“美女只和美女拼桌。”
这是天涯遇旧知;这是久别再重逢;这是相视情最浓……天知道我和泠然已经多久没有见过面了,虽然我们俩经常视频,可像这样安然喜悦的一起喝咖啡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都已经久远得像枯黄的老树叶了。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和泠然相视一笑。
“一杯苦咖啡,不加糖。谢谢!”泠然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服务员说到。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记下单子离开。
我抬起手笑着弹落漫长路程留在肩上的风尘。我在泠然对面坐下,我说:“记性不错,还记得我喜欢苦咖啡。”
“苦得张不开嘴的咖啡,你居然还是像着了魔似的一如既往地迷恋。有那么好喝?”泠然搅弄着她面前的咖啡,并快速地把眼底的泪逼回巢穴。
“您好,您的咖啡。”服务员将咖啡放在桌上。
“谢谢,”我端起咖啡凑近鼻子,湿热的水汽携带着无处可逃的淡淡的苦涩躲进我的鼻腔。我满足地深吸一口气,“生活的味道,苦涩过后总会弥留一点回甘。”
“矫情。”泠然睨了我一眼。她放下手里的咖啡问我:“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生活所迫,公司要搬到这边来。”我冲泠然眨着眼笑。
“也就是你以后都会在这座城市了?真好!”泠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激动地向我求证,虽然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她打断了。“遥远的相思啊!今天就此了结吧!”
“真恶心,弄得我跟你是百合似的。”我作嫌弃状地看着泠然,身体还往后缩了一下,以便让我的情感色彩更加鲜明。
“我刚刚送走若兰,见到你真的很开心。”泠然莫名的伤感。
我举起咖啡杯对着泠然:“所以我来了,干杯。”
我相信泠然是懂我的。我们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来表情达意,我们之间的感情从不需要用白话文来注解。
泠然笑着举杯。
两只洁白的陶瓷杯在暖暖的空气中相互拥抱,同时轻轻地发出一声脆生生的感叹。
杨非
从韩疆那里离开后我就一直驾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马路上,稀稀落落的人影和沉默的夜幕印证着天色已晚。我在空空的大街上游荡,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车窗外的霓虹灯一闪而过,拖着长长的彩色的身影。我将车子停在路边,然后整个人贴在座椅上。
我的视线落在对街的一个冰淇淋店。我和若兰去过一次,也是冬天,下着初雪。
若兰手拿冰淇淋大口大口的呼着冷气说:“哇,初雪和冰淇淋果然是天生一对。”
她咬一口冰淇淋,身体条件反射地颤抖一下,她又说:“我们也是。”
我笑着推开车门,穿过无人的街道走进那家店里买了一个冰淇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刚好买了一个若兰最喜欢的口味。
我回到路边,靠着车身吃着冰淇淋。一小口下去凉意就包裹全身,真不懂若兰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在冬天吃冰淇淋。我认真品尝着冰淇淋在舌尖化开,在味蕾绽放的每一点凉每一丝甜。我笑着回味若兰说的话,“夏天一定要吃火锅,麻辣劲儿十足的那种。冬天一定吃冰淇淋,最好是在初雪的时候和爱的人一起。”
我在冬天吃到了你说的冰淇淋,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只是可惜,我错过了初雪。等到明年盛夏,我也去试一试你说的火锅,我点最辣的锅底。
我抬头看着黑得纯正的夜幕,有几颗星星孤零零地挂在幕布上,用尽力气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不自量力。”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半个冰淇淋苦笑。人啊,总是这么狂妄,总自以为是的坚信凭一己之力可以扭转乾坤。可是你找到开启乾坤的机关了吗?
我咽下最后一口冰淇淋,把包装纸握在手中。
回家。难不成我还要像偶像剧的男主角一样把和若兰走过的每一个街角都走一遍吗?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来浪费。然后我可笑的发现,其实我已经迈出了这狗血的第一步。
我再次抬头睨了一眼那几颗遥远的微若尘埃的星子,我好像隐约看到了若兰的模样。我对着高不可及的苍茫的穹顶低声道别:“一路顺风。若兰,再见!”
徐若兰
我来到了另一座陌生的城市。这座城靠近大海,冬天也很暖和,洁白的雪花从未在这里盛开过,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城市。
我坐在去往酒店的出租车上。司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叔,不过他的外表看起来更老。他的鬓角经过岁月的风吹雨打已经斑白,他笑起来很和蔼,但却会轻而易举地暴露出满脸的褶子,那是生活拿着刻刀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
“快过年了,小姑娘这是要回家啊?”大叔操着地方口音极重的嗓子问我。
“嗯,”我看着车窗外魅惑人心的妖娆的夜景,“回家。”
“回家好啊!家里温暖。”大叔乐呵呵的笑着。
我看到他手里的方向盘在一瞬间变得更灵活了。
我安慰我自己,对,回家,哪里都可以是我的家。
“冷的天色
你是否多穿一件呢
星星坠落
带走我的思念流浪成河
烟火泡沫
失去或拥有都由不得我
抖着双手
拼命紧握啊
却徒劳无功啊”
我拢了拢宽松的大衣,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街边的树影和灯光全部都倒在凄寒的夜色里,像游侠落败在街头。
听泠然说,你们那里才下过一场大雪,街道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毯。
化雪的时候可冷了,你要记得多穿一件,最好再围上一条围巾。虽然你一直抗拒,你说男人围着围巾太娘炮。你用我去年送你的那一条吧,大红色的,毛线很粗,容易生温。
我闭着眼听着歌,林俊杰的声音很温厚,充满磁性,适合用来安慰孤独的流浪的人。
杨非,我们都要去追寻永夜背后的那道光,即便那道光很微弱。微弱得一触即散,微弱得转瞬即逝。
“冷的脸色
是证明自己坚强了
当我寂寞
默念这世界不会丢下我
太多太多
遗憾的后悔的
总是在失去了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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