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崩碎，偌大的白仙祠毁于一旦。

但也并非什么都没有留下。

起码最中央的那座供奉祠堂，似乎是有意无意地未曾损毁。

仍然未曾来得及逃走，却幸存下来的舍人纷纷跪地拜服，朝着那祠堂高呼。

“白仙显灵！”

“白仙显灵了！”

只是这一众高呼声中，一道黑袍身影却是不知何时，悄然没入了那祠堂之中。

身影绕过了密道，躲开了坍塌的石壁，最终打开一道铁门。

看着前方那根木柱上仍旧被捆缚着的人。

“咳咳……看你这模样如此狼狈，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儒生模样的中年人才说了几句话，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些许血迹，双目却变得炯炯有神，“早与你说过，休要与那仙人作对，为恶者——定死于恶徒！”

“哼，倒是让那小小谪仙给跑了，不过没关系，若是他再敢来此——便活不了了！”

这般说着，沙哑的声音却是话锋一转。

黑袍之下的眼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那身子也缓缓朝着中年人靠近。

“此事且放在一边，现在我却是知晓，你的性命——在我的手里！”

“你当真要杀我？”中年人厉声叫道。

也不知是有着什么倚仗。

起初气势磅礴，但见了那黑袍人不为所动，甚至一步步朝着他靠近，中年人终于是开始咆哮。

“你可知若是杀了我，你——”

“妖人——”

他挣扎着。

只是无论如何挣扎，身上捆缚着的铁链颤动。

他都无法挣脱。

眼看着，前方除了黑暗——再无其他。

……

竖日，待从洞天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身处小镇之外。

对于这一结果，灵九朱倒是乐于见得。

好歹不是在那湖中小岛上。

若是靠近那片湖，说不得还得遇上昨天夜里的蛇仙。

到时候斗法事小，搅了凡间原本应有的安宁却是过失。

尤其是那一则秘术还未获得完整，就更加不敢擅动那因果了。

“要不我们就这般走了如何？”

赤霞在一旁提议。

两人还未步入小镇，但也一步步地靠近。

“天知道那地方还有什么危险，你又不是鼎盛，如何能斗得过那蛇仙！”

“赤霞倒是长他人志气了，虽说那主祭将我诸般计划打乱，但也未曾脱离我的掌控。”灵九朱倒是胸有成竹，虽说昨天夜里有些狼狈，但好在还能控制局面，只是诸般事情出现的顺序出现了一点差错，但也无伤大雅，“那蛇仙虽然在夜里气势充足，但也不过是夜里的神通罢了。”

“灵大掌柜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

“月无终盈，这蛇仙性阴——那我们便白天去寻它。”

说罢，便朝着前方小路继续走着。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只是赤霞跟在身后，看着远处那片湖泊，脸上仍旧有些忧色。

灵九朱毕竟要做的事情太危险，虽说就算自己提了建议，对方也不会听进去就是了。

她也只能期盼着灵九朱可以留下一条性命，起码别死在别人的手里。

不过灵九朱终归曾经是灵族的长老

远远地便能感觉到小镇的气氛像是变了个模样一般。

待灵九朱再次步入小镇，一打听才知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终归是没有瞒过去。

虽然不知晓是与灵九朱所为，但也有坊间传言。

说那白仙与一妖魔大战，后击退了妖魔，却也受了伤。

“所以这灵神降的日子得稍稍提前了。”路边卖早点的小贩将吃食用粗纸包裹着，递给灵九朱，一边自顾自地说道，“好在陈家虽然背信，那龚家又有一子被白仙选中，知道自家那刚出生的孩子被选中之后啊，龚家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孩子几时出生？”

灵九朱随意问了一句。

小贩先是一愣，但还是接着说道。

“自然是今个早上，说起来白仙大人可是昨天夜里钦点，早上那孩子就生出来了。”

“原来如此。”

灵九朱微微颔首，拉着赤霞便离开了。

待两人离开后不多时，小贩却是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钱。

摸着自己的脑袋。

这钱是从何而来？

怎的记不大清楚了……

之前似乎是何人在聊天来着，但说了些什么，又和谁说的……却是已经忘得差不多。

“王富，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又听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小贩才回过神来，发现面前正站着一个熟人。

却是过去的熟客。

正一脸不耐地插着腰，呵斥着他。

“还不赶紧的把东西都包扎起来给我，老规矩！”

“哎，来了！”

小贩连连点头，将手里的钱下意识地放入口袋里。

至于是从何而来，先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

再次见到苏莹的时候，对方明显是吓了一跳。

看着灵九朱的身形出现后，整个人的情绪便开始激动起来。

还未等灵九朱开口说些什么，便已经连连后退，隔了好一段距离后，才长舒一口气。

似乎是在平复如今心中的情绪。

许久才道。

“这位大仙——昨天夜里的那般动静，是否是你所为？”

“是，也不是。”灵九朱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他只是用模棱两可的话回应着面前的女子，她是与陈家男儿有关系的女子，是对方的妻子，但灵九朱仍然不愿这女子牵扯进来太多，只是有些颓然地一步近身，径自坐在她身侧，“昨天我们的确是去了那小岛，想要将你丈夫带回来，不过最后出了些岔子。”

“你们？”苏莹眉头微皱，不禁将视线落在仍然站在门口的红裙女子身上，“这位是……”

面前的女子实在是有些怪异，明明最开始未曾注意到她的时候觉得毫不起眼。

但看得久了，却有一种莫名的喜爱。

明明同为女子，竟生出了爱慕的思绪。

但那种思绪也仅仅存在了一瞬，待红裙女子走入门中的瞬间，那种感觉也烟消云散了。

“妾身是这孩子的娘亲……”

“家仆胆肥，莫要见怪。”灵九朱冷哼一声，打断了赤霞的话语，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话题聊了都数十年，怎的还没完没了了，但他马上便说回了正题，“虽然未曾见到你丈夫，但也好歹是寻到了些许线索，不过在这之前……我却是还有些许困惑，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我定知无不言。”

苏莹愣了片刻，但马上眼中恢复了清明。

她口中念叨着陈郎，一副焦急的样子恨不得亲至那湖中小岛寻人。

让灵九朱心里也是稍稍认同了对方的心情。

苏莹问及在岛上到底发生了何事，陈郎又是何种情况。

灵九朱也便挑拣着说了几句。

只说那白仙确实是被触怒，将那湖心岛给硬生生分成了三片。

却没说究竟为何被触怒。

问及陈家的陈郎如何，灵九朱也只道还未寻到。

待想要问的问题都问完了，苏莹也是突兀地问道。

“陈郎本就身体不大好，是去岛上养病的……你们何时让陈郎回来？”

“待寻到他，自然让他来此与你相见。”

灵九朱拱手道。

同时心里也打定了主意，若是那陈郎身上当真是有病，便给个便宜顺便将那病给治好了。

也当是了却了这女子的心愿。

至于那陈郎究竟还有何愿望，待寻到了他再说不迟。

“既然如此，我们这便去了。”

灵九朱从地上起身，便要与赤霞离开此地。

却听那苏莹一声疾呼。

“且慢，我想与你们一起去！”

“不过是一介凡人女子，去作甚！”

灵九朱当即回绝。

苏莹呆愣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见灵九朱又似乎想起来一些东西，朝着她走了几步。

“正想如何护你周全，便正好——”

他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圈。

霎时一道淡蓝色光圈在虚空中显现，直接将苏莹套在圈内。

“这是——”

“入此圈中，诸邪不侵！”灵九朱傲然道，虽然如今力量未及当年鼎盛，如此便捷法术还是能使得出来，“你出不来，邪魔也进不来——还请莫要见怪才是，实在是怕你擅自从这圈中走出。”

苏莹刚打算伸手，却是手指莫名触碰到一道光幕，掌心便是一阵刺痛，吓得她赶紧将手给伸了回去。

心有余悸地看着悬在自己身周的光圈。

顿时有些了然了。

这光圈恰似一道囚笼，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也进不来。

“放心便是，这法术三个时辰之后自然就解了，三个时辰——足够了。”

灵九朱也未曾继续与那苏莹多说什么。

便拉着灵九朱，很快消失在这户人家的门外。

许是因为又诞生了一位白仙钦点的孩子。

原本陈家的事情，也就很快地没有人再提起。

更不会有人做出那等堵在门口叫骂的事情。

苏莹站在圈中，看着前方已经消失了的两人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陈郎……”

……

为了快速平息白仙的怒火，这灵神降的时间也很快地被定了下来。

就在今夜！

据说是白仙亲自显现说出。

早早地便在湖边一众小镇居民开始张罗起来。

搭建了祭台，准备了小舟。

尽皆以红绸系着。

小舟上放满了花。

中央还安着赤色的襁褓——恰是龚家子。

纤柔的小手不断地挣扎，在空中画着圈。

懵懂尚未有意识的孩子还没有睁开双目。

却是开始乱动起来，将襁褓给踢开了，又被一直看护着的孩子父亲按着船，将襁褓给贴在了幼小的身躯上。

这孩子身上的气息，很熟悉。

样子，也很熟悉。

恰是当初灵九朱于陈家后庭所见。

那瘦弱的身躯如出一辙。

虽未曾刨开土，却已然知晓。

一般怪异的阴厉气息。

一般异于常人的样子——从肚脐开始便长着白色细密的鳞片，双腿恰似蛇尾粘连在一块。

“那便是——白仙的选择？”

灵九朱凌驾于虚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心中却是不知何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