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什么时候出来了两个人？

为何之前一直未曾察觉？

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见到两人的瞬间，一众舍人便已经心里清楚，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究竟是谁。

不论面前站着的是何人，都已经无关紧要。

“你们在找我。”

那红裙女子未曾发声，倒是白袍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

在声音入耳的瞬间，一众舍人竟是尽皆杵在原地，连动弹一下的念头都不曾流露分毫。

“真巧，我也在找你们……想寻你们问几件事情。”

他缓步朝着距离最近的一个年轻舍人走去。

那年轻舍人不知何时，竟是不慎将手中的灯笼掉在了地上，烛火瞬间吞没了半个灯笼，差点便要烧在那舍人自己的身上。

那人想动，却动不得。

想说，却言无处。

眼睁睁地看着前方那个与自家孩子一般大的身影在近前站定，却是心里不知为何，无由生出一种畏惧的情绪。

看着他，就仿佛是看着——

“你叫什么名字？”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但就像是打开了一道泄口。

让那人的神色变得放松了许多，嘴唇微微开合。

“刘牧尘……”

“可是来寻我等？”

“正是！”

“却是为何？”

“主祭之命，不敢违。”

“我且问你，可曾知晓苏莹？”

“知……知晓……”

此人在见到赤霞的瞬间便目光呆滞，几乎是知无不言。

从自己的名字开始，将所有东西都抖露了出来。

但就在问到苏莹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听远远地传来一声低喝。

那原本受制于二人的刘牧尘，这白袍舍人徒然目中一片清明，竟是挣脱了赤霞的控制。

同时也是连连后退，心有余悸地看着灵九朱二人。

有了他这一先例，其余各位仍然手持刀剑的舍人也是纷纷退避三舍，不敢上前来。

赤霞正欲再次以法术摄取一人心神，却被灵九朱挥手间制止。

“休要妄动，正主来了。”

“便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主祭？”

两人正说着，却见远处一座小楼之上忽地窜下来一道黑色身影。

从气息上观之，面前之人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

但若当真是凡夫俗子，从阁楼之上坠下又毫发无伤，却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灵九朱自然听说过一些坊间传闻，说什么地方存在了会武艺的异人，能飞檐走壁。

但自认为不会再此地见到。

心里正百感交集，那黑袍人已经不知何时在灵九朱面前站定。

虽然四周还照映着火把，但那黑袍似乎自有某种力量，看不见里边那人的相貌。

此人手里还捧着一本黑皮书，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隐约传来一种怪异的气息。

让灵九朱又那么一瞬间，感觉对方似乎甚至不是人族。

“你便是主祭？”灵九朱双目微眯，对面前之人感兴趣的缘故自然是因为对方身上的因果。

而那黑袍人也不做过多言语，只是微微颔首。

将手中的黑皮书展开，沙哑的声音传来。

“而你……是仙人。”

“然也。”

灵九朱没有否认。

但同时对于对方能够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有些惊疑。

自己从未当众表露过任何的信息，所以唯一能知晓自己是仙的方法，也唯独同为仙人以气息探索。

此地定然有仙！

灵九朱心里的猜测瞬间变成了确定的事实。

便已经心念微动，做好了撤退的万全之策。

只消四周有分毫轻举妄动，就算拼了损耗本元，他也定然逃入洞天之中。

与仙人斗法，若是在过去仙界的时候他尚且有兴趣一试，但此地可不是仙界。

他可不愿为了一时之快而不慎永远地被困在凡间。

现在就盼着此地的异状可以有所改变，虽然不知为何，但这湖心岛处处透着玄机，让灵九朱捉摸不透。

“竟是仙人！”

“这……这么小个孩子，怎么会……”

“仙……”

四周一众舍人窃窃私语。

似乎还有几个壮着胆子要靠近灵九朱，却被身旁的人拦下。

他们之中不乏先前就见过灵九朱的，正因为此处特殊，所以就算仅仅一面之缘，那些人也记得灵九朱的相貌。

但未曾骚乱多少时候，那黑袍人却又是挥手。

沙哑的声音继续。

“诸位道友，谁替我将这二人拿下？”

灵九朱闻言眉头微挑。

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对方说出来的时候那般轻巧。

只是话是这么说，却无人胆敢靠近灵九朱二人分毫。

那可是仙！

光是这一个字，就已经压得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但这主祭竟说要拿下他们，开什么玩笑！

虽说是此地舍人，但也不至于白白轻贱了自己的性命。

眼见无人上前，灵九朱也是扬起头，傲然道。

“你应该也清楚，这些凡人奈我不得。”

“自然知晓。”沙哑的声音中不带丝毫情绪波动，对于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早有预料。

“接下来——是否要亲自出手了？”

“我可打不过仙人。”那黑袍人淡笑着，稍稍后退了几步，“不过白仙可败你。”

正说着，却是口中念诵着不知名的法诀，随着时间的推移，灵九朱只觉得地面在微微颤抖，且那颤抖的感觉也越发剧烈。

似在那地底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正慎重地环视四周是否有异变的时候，却听那黑袍人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彼时此人已经站在了极远的地方，手中那本黑色的书卷也完全地展开，正悬浮在他的面前。

“你坏我们的好事——如今倒也合该让我知晓，这仙人长存于世，是否有一死之说！”

未见其人，也能感觉到那话语中森森冷意。

此人应当与灵九朱算是第二次见面，但不知为何已经对他产生了深远的恨意。

恨不得啖其肉，拆其骨！

无端的恨意让灵九朱眉头紧皱。

但此时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趁着那主祭还未远离，灵九朱高声喝道。

“那陈姓男儿，是否就在此处！”

“嘿嘿……你还想见那男人？若是乖乖束手就擒，我便让你见他！不过是当着他的面，亲手斩你！”

灵九朱微微摇头。

他总觉得对方的话语有些疯癫过头了。

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忽见地面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从豁口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声。

四周的舍人纷纷做鸟兽散，此时哪里还顾得了什么，抓紧时间逃命要紧。

普通凡人仅仅从那豁口中感觉到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

但灵九朱却分明察觉到阴厉之气，仿若是死人……

“吼——”

吼声渐进，于地面之下蓦然窜出一道硕大的身躯。

天色暗淡看不清其真身，仅能见到那双冰冷的眼眸，泛着红光。

在那硕大身躯显现的瞬间，整座岛更加剧烈地抖动起来，天地崩碎一般，直至最后，湖心岛竟是直接被分成了两半！

更让灵九朱骇然的，却还是这硕大身躯中蕴藏的气息！

那是仙的气息无疑！

“但……怎么可能……”这一回，灵九朱是真的有些慌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假装被那主祭捉住。

然后强行斩断两人因果，又接着其他人的船只离开这里。

但却未曾想到那主祭也是狠人，直接唤来了此物。

“白仙……竟是……”

灵九朱口中呢喃着，面色也越发变得阴沉。

却见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地底抽出，又甩向灵九朱的方向。

他来不及多想，猛地朝着前方虚空一抓。

指尖有蓝色光晕闪动。

便见前方突兀地出现一道裂口，说时迟那时快，灵九朱下意识地抓住身侧赤霞的手腕，与其一同跳入了裂口中。

在那一瞬间，巨大黑影摔落在地面上，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小岛上，再次出现一道可怖的裂痕。

“吼——”

巨大的身躯高昂着头。

似在宣布着谁才是胜者。

那双赤红的眼睛轻蔑地扫视了四周，旋即缓缓将身子压低了下去。

……

瘫坐在虚空中，灵九朱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只手正紧紧地攥着赤霞，而赤霞正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原本是可以将她留在外边的。

灵九朱心里很清楚。

但不知为何，身体的本能却是如此做了。

不听话地造成了这件事器。

但既然木已成舟，也便没有更多的怨言。

此处是他的洞天，虽说正如他所料的那般，一旦岛上发生了任何别的异变，束缚着两人的力量也会随之改变。

再也无法让他们困在岛上了。

“那是蛇仙。”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灵九朱冷冷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何此处会有仙的存在，它的状态似乎也有些怪异，但确实是蛇仙无疑。”

“白仙竟是蛇仙，这却是有意思了，莫非是白蛇得道成仙？”

赤霞掩嘴轻笑。

已然挣脱了灵九朱的手，独自站起了身子。

灵九朱只是颔首。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若白蛇成仙，为何会留在凡间？”

“凡间也有仙，为何不能？”赤霞反问。

灵九朱便是仙，但如今只能困守着凡间。

何以那白蛇就留不得？

灵九朱只是轻叹，继续道。

“若是凡间成仙之生灵，自然是会直接被接引去仙界，能够留在凡间的仙——其实都是如我这般谪落的。”

“或许这白蛇也是——”

“不可能！”灵九朱摇头，否认了这种可能性，“生于仙界的生灵天生便有先天之气，我却未曾从那蛇仙的身上感觉到任何类似的气息，定是在这凡间成仙无疑。”

听灵九朱这般肯定，赤霞也就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却是问道。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灵九朱倒也干脆，一些事情既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头绪，干脆就搁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