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声音掩盖了他的行迹。

流蹿的身影将他完美地隐没在这里，不会有人去注意到他。

也不会有人去上前与他搭话。

如果运气好的话，一直到蟠桃会结束他都不会被人打搅。

但他这一回来此是有明确的目标。

那个称作太上的人仙必须消失，每想起来对方面孔的一瞬都让他心里莫名地烦躁。

这甚至已经渐渐地成为了他的梦魇。

一个虽然存在于仙界，却能洞悉凡间一切的存在。

一个听说是一步都没有从他的太上宫离开的仙，却能动手扰乱他的心，甚至是他的计划。

虽然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

但青山藏很确定，这次计划之中绝对是存在了什么疏漏。

是几乎可以致命的疏漏。

稍有差池，便会导致全盘皆输的疏漏！

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在这些年来，他发现自己的同类的气息有一段时间会发生类似消失了的变化。

就像原本那个柳山主人，明明气息上来感觉是确实已经消逝了的，但亲眼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正好好地活着，而且什么变化也没有，就好像那仅仅是他青山藏的错觉。

可惜若只是一次错觉还好解释。

但作为这些域外天魔曾经的统率者，他是有办法感知各处域外天魔气息的。

而且就在这数年时间里，域外天魔的气息忽然消失死亡的数量已经隐约超过了半数。

这些都与太上宫脱不了干系！

众生皆有太上意，明心见性入仙门。

这句不知道前后的经文总是会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回想着。

让他再也难以忘记的同时，也一点点地开始警醒。

太上所图是什么？

他又在干什么？

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思绪，越来越乱。

正想着何处可以寻找那位太上的时候，远远地又听见那仙帝说了些什么。

实现朝着仙帝所在看去。

正见一道身影跪在仙帝面前，脸上带着恭敬。

那个人是……

灵天偃！

是灵天偃！

虽然是第一次真正见到那身影的面容。

但却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名义上灵族的三长老。

不过只是看了两眼，青山藏便已经将视线给收了回来。

那也算得上是一位名人。

出现在蟠桃会这种地方并没有一点违和。

正欲离开。

却是眼光一扫，瞥见某个极远的地方，和站在一众仙里边的灵九朱。

那个灵族，曾经的自己见过面，还差一些就杀了他。

他也来了。

“哼，早晚你们都会死……”

“等着吧……”

等到那位存在真正降临的时候，所有一切都会消失。

所以现在还是少惹一些麻烦的好。

这么想着。

身影便已经没入人流之中。

他要寻找的太上，并不存在于此。

并没有在蟠桃会上感觉到对方存在的痕迹。

……

没有等来赤霞。

却是被另一位陌生的少女搭讪了。

灵九朱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娇俏的小丫头，眉头却是微微紧锁。

四下看了看发现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才悄然低下头弯腰，压低了声音道。

“我说……太上道友，这一次你还只是派了个分身过来？”

“这可不是我的分身。”

小姑娘笑道。

言语中却带着莫名的沧桑，以及不属于她身份的语气。

这不象是一个小丫头说得出口的话，倒更像是一个老人。

虽然包括灵九朱在内的所有人都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面前这少女却是太上无疑。

是修炼了太上道的某一位。

如今，是太上道的一部分。

“是太上道的一部分，人人皆是太上……不存在什么偏差，只要太上道来了这里，太上自然也就来了这里。”

“我可不和你说那些谜语！”

灵九朱当即面色微变。

干咳了一声。

“快说说，来这里干什么呢？”

“这一次来见九朱道友，一来是告诉道友一声……凡间的那些，已经开始大动作了。”

随后，少女压低了声音。

甚至只是嘴巴一开一合，根本听不见在讲些什么。

但灵九朱已经了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接着道。

“还有呢？”

“二来是给你送一件东西的，就是那个……你一直想要的那个，幸不辱命……已经完成了。”

两人的手下意识地牵在一起。

一点暗红色的流光闪过。

灵九朱的手里便好像是攥了什么一样鼓鼓囊囊。

“……多谢道友，日后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灵九朱这一句是出自真心。

这件东西原本是需要他本人亲自去制作，但现在却是从太上的手中取得。

比其他自己一个人胡乱地做要快了许多。

“不过九朱道友，我姑且是问一声……你当真要……”

“自然是真的了。”

看着少女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灵九朱反倒是坦率地颔首。

他已经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一切都要在这两天里终结。

身上的因果已经负担了太多，是时候了结一些了。

尤其是那几个顽劣……

“放心吧，到时候灵九朱一定会答谢道友，亲自站在道友的面前。”

“九朱道友……”

少女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但嘴巴才刚刚张开，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正踟蹰着。

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安然君的一声惊呼。

“天哪九朱道友，原来你在这儿啊！”安然君的声音传来后不多时，就见远远地飘来一道鲜亮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香风，也不知道着安然君在灵九朱视线之外到底干了些什么，浑身的气味都带着花香，“呀，抱歉抱歉，我没见到九朱道友这是在……嘿嘿，原来九朱道友喜欢……”

“没有的是，不过是个一个朋友随便聊聊……”

灵九朱闻言，面色微变。

干笑了一声。

安然君什么都好，就是思绪比较跳脱。

无论再小的一些动作都会被他脑补成鸿篇巨制。

“只是普通朋友？这小妹妹……哎？小妹妹人呢？那么小个仙子，刚刚还在这儿的啊。”

安然君已然走到了灵九朱面前。

却是不见了方才那少女的身影。

还在原本少女站立的位置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这小仙子，小妹妹……哎呀……”

“九朱道友小心，‘它’来了。”未见其人，太上的声音是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

它？

它是谁？

灵九朱有些茫然。

但随即就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是从仙帝所在的方向传来的！

视线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正见到原本失踪了的，怎么找也找不到了的人，就站在仙帝的面前。

灵天偃！

是他！

“灵九朱，我灵天偃在此——可敢一战！”

“若是我败了，从你消失的那一刻直到现在所有我代做的功绩都归于你！下一任的灵族三长老还是你！”

“若是我胜了，就请你当众指明——下一任灵族三长老的人选！”

“可敢一战！”

张狂，凌厉！

没有一点的阴谋诡计。

没有一点的弄虚作假。

他身上的，眼里的战意是真的。

霎时，在仙帝所在的方圆百里范围内，一片寂静。

“喂喂九朱道友，这人就是那灵天偃？我说你可千万别去啊，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怕是去了会被对方玩阴的。”眼见这一幕的安然君也顾不得他心心念叨的小仙子，担忧地扯了扯灵九朱的袖子，“你莫非是忘记了当年的事情不成？如果当年你动真格，会输吗？”

“会。”

灵九朱淡淡的说道。

微微颔首。

论实力，当年他确实是在灵天偃之上，虽然只相差了一些而已。

但若是将当年的事情都重新来过一遍，他还是会输。

因为灵族族规内的斗争就是如此。

存在了许多看得见看不见的限制。

同时灵天偃当时心里怀揣的某种，他灵九朱当初看不懂的信念。

那是道的不同。

“但这一次不会了。”

这一次已经不会了。

因为他灵天偃知晓的东西，他灵九朱也已经知晓。

灵天偃未能办到的事情，他灵九朱已经可以办到。

所以这一次……

“这一次不一样，我会赢的。”

“……真的去？”

“还有假？”

灵九朱笑道。

已经一步步朝着灵天偃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安然君愤怒的低吼。

“若是你输了，之后可是要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啊！”

“呵……”

他灵天偃敢站在那里等着自己。

那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说阴招……

在仙帝的眼里，难道还有什么阴招是藏得住的吗？

那个说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少年。

那个以为会改变灵族的少年。

最终却只改变了自己。

真是令人失望呢。

既然再一次出现在了面前，再一次给了这个机会。

那就让他好好学着点吧，让他知道……三长老到底是怎么当的。

“若是我输了，三长老予你。”

“若是你输了……你便做我百草堂童子万年。”

悠悠的声音传来。

众位仙家分散两边。

从空出的道路中，走出一道白衫少年的身影，朝着仙帝的方向微微拱手行礼。

“还请仙帝赐下灵宝，今日在众位仙家道友面前，我灵九朱便于天偃道友做个了结，今日之后不论此战结果如何，这因果便算解开，两人互不相欠。”

“准。”

仙帝闭着双眸。

只淡淡地说了一字。

就见他面前忽地泛起一道氤氲的光点，随着一道水滴落地的声音响起。

那光点迅速铺开。

化作一片瑰丽的天地。

这天地在仙帝掌心仅仅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