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铁砚磨穿青灯尽(3)
会议结束以后,柳建国托老爷子把叶玄带着回家,自己接了个电话就又急匆匆开车走了。
回到了家里,已经是在傍晚。
李茹正一边做饭,一边不厌其烦地叮嘱着柳若梦注意路上的安全,“小梦啊……你最近回家上学一定要注意点,我听你舅舅讲了的……咱们家前面南街那边的公园里出案子了,听说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被人家先女干后杀,死状实在惨得很。”
“好了、好了,知道了!舅妈你就少说两句吧,看看你……才三十多的年纪,怎么就变得越来越啰嗦了?”柳若梦偷偷从李茹手底下抽了一块黄瓜条塞进嘴里,一脸满不在乎地应付着。
“你这孩子……去,洗手去!都是这么大丫头了还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整天疯疯癫癫的就知道和我捣乱,是不打算嫁人了?”
李茹自从转作了文职,脾气反而变得日渐絮叨起来,大概是不再见以前那些繁杂的案子,这让她的性格也开始向着普通女性靠拢,不论说话口气还是日常,都变得更像是一个满脑子柴米油盐的普通家庭主妇了。
“嫁人?谁稀罕……我就觉得现在这样子挺好,干嘛要给自己找这麻烦……哎,对了!要不,你让小六儿干脆娶了我不就行了嘛……那我不是就不用再考虑什么终身大事了吗?”
正说着,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说道:“嗯……我看行,那咱们就这么办好了!”
“啊,姥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若梦被老爷子这么一打趣,顿时羞了个大红脸,抱着脑袋也不理叶玄,蒙头往自己房间里跑了进去。
“呦……还不好意思呢?野丫头……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咯咯咯。”
李茹被柳若梦害羞的模样逗得前仰后合,倒是让叶玄也感到尴尬了起来,连忙进了厨房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妈……你也听说今天那件案子了?”
“嗨,咱们这南城一片才有多大?下午这案子早就在附近都传开了呢。”
李茹一边准备碗筷,一边让叶玄帮着把小菜端出厨房,“爸……听建国他说是让咱们家小六儿也去现场了?”
“嗯,既然赶上了,就让这孩子试试手……这不我也是让老徐拖上一起帮忙了嘛。咱们家小六儿这方面本来就很有天赋,让他借这个机会磨练磨练也好,回头我再联系下学校里,看能不能让他去转到警校去换上一下专业……说起来还不是都怪你们两口子,孩子选专业这种大事也不和我说,报什么历史专业嘛……真是浪费他这块材料。”
“这能怪我吗?爸,您也不看看我们哪能做得了您这宝贝孙子的主,这事儿您得问小梦去……哼,全家上下,就你外孙女才拿得住这小子……依我看,就给他们把事情定下来好了。反正他们又没什么血缘关系……真就过到了一起,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我倒没意见……不过,就不知道这两个是不是愿意。”
“还小呢……您倒是真当回事似的?”
李茹捂着嘴笑了起来。
家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玄和若梦两个平时好得简直就是一个人似的。按说情份是有的,只不知道他们这两个是占了姐弟的成份居多,还是早有了那种两两相悦的意思?
“算了……真要是缘分,逃都逃不脱……那要是没缘分嘛,我们就是再胡琢磨也是白搭。嗯,看以后吧……”
四口人吃了饭,直等到快半夜里,柳建国这才风尘仆仆地到了家里。
看着一家人都还没睡,柳建国放下提包,打了个哈欠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都没睡呢?”
“不怎么困……正闲聊呢。哎,我说你今天查得怎么样……有头绪了吗?”柳清河连忙让李茹赶紧去热晚饭,自己从壶里倒了杯茶递给儿子。
端起了茶杯,柳建国一饮而尽,然后舔了舔嘴唇说道:“死者的身份总算是搞清楚了……名字叫伍卫玲,二十二岁,南街跟前西二巷竹苑的老住户,是咱们市剧团里的一个舞蹈演员,家里早年父母离异,是跟着奶奶一起长大的。”
“那平时她的生活方面怎么样?”
“也不是个什么安分角色,不久前才和他们剧团的一个小号手闹过第三者插足的绯闻,听说最近她又在什么金百合沙龙俱乐部里做了兼职,每天都是大半夜才回家,有时候还会带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回来胡混,周围邻居都不太看得惯她的放荡作风,大多数也都看着家里人不和她来往,所以她在那小区里也没什么熟人,具体都是在和什么人来往,也没有人清楚。”
柳建国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包烟,随手给自己和老爷子点上了,深深吸了一口。
“自己有本职,还要抽时间出来做舞女……看来最近这个伍卫玲是很缺钱啊?”柳清河低头思索着,嘴里喃喃自语。
“不一定就是因为钱的原因……”柳建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法医的鉴定报告,递给了柳清河。
“这上面写得很清楚,伍卫玲已经染上了毒瘾,血检呈阳性反应,而且根据尸检情况来看,死前她还有很严重的失血症状,但身体没有外伤,那些血液是被……”
柳建国说到了这里,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叶玄和柳若梦,然后道:“基本上就是在凶手做恶时,早被人抽取一空了。”
“开玩笑吧?所谓采阴补阳……炉鼎之术,这种不是在书里才有的事情嘛。再说,不是说怀疑人死了,才……”叶玄笑了起来,他手里正拿着一本黄庭外景经,里面正提到了房中术炉鼎之法的内容。
“确切的说,死者应该是在做那种事情中才彻底死亡的。凶手的手段极为残忍狠毒,死者下体内部有严重撕裂伤,甚至有大出血的现象。只不过,她四成的血液都已经被抽空,所以从外表一时是看不出来的。”
“就算是僵尸、吸血鬼作孽,那脖子上也总得留下牙印伤口吧?再说了,我还没听说……它们会对女人做那些事情……对了,小梦你们两个明天还要上学,快都回自己房间去准备一下,早点睡觉去。”
李茹端着晚饭出来,在旁边插了句嘴,便撵着柳若梦和叶玄都回各自房间去休息了。
“只怕还真应了李茹的说法,这件事搞不好是和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有关……对了,那些残留的污物你们验过没有?”
柳清河拿着尸检报告,突然想起了这凶手遗留下的重要证据。
“验过了……但结果让人大出意料之外,那些东西压根不是人类的,反而和鸟类的组织特征类似……这个结论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鸟?嘿嘿……还真是活见鬼了。难道是谁家笼子没有关紧,让里面的大公鸡给跑出来糟蹋人家女孩了?还真是个荒谬……”
柳清河啪地把尸检报告拍在茶几上面,脸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露出了一副古怪的表情。
“得了……你吃饭吧,明天咱们到那个伍卫玲常去的金百合沙龙俱乐部看看,我想那里应该会找到一点线索的。”
“好,我回头就安排。”
十三街官保巷,在河西这里基本上算是个人尽皆知的地方。
并不是说有什么名胜古迹旅游景点,也不是说出了哪个名人或者名家,只不过对于太多的人来说,这里就代表只着一个词——糜烂。
这里的夜晚,永远都不会缺少街边那些穿着粉色短裙和低胸装的洗头小妹,也时时可见穿着时尚的摩登女郎们媚眼横丝地回眸一笑,然后扭着让人血脉喷张的肥臀细腰,一步三颤地走进入金碧辉煌的歌舞厅里,留下一缕让人遐思的淡淡幽香。
并不是说如今吏治清明的天下,就不会再出现像这样蛆虫寄生的温床。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黑和白相对存在,既然已经入目满满遍地歌功颂德之徒,那么背地里也不会缺少了藏污纳垢的角落,繁华落尽,自然不免滋生出腐坏和堕落。
一地花残尽做泥……这世界不会因为人们声嘶力竭去往来呼号就变得清天白日、纯洁无暇,所以往往也就变得视若无睹,麻木不仁了起来。
一路走来,看着入目狼藉不堪的痴男怨女,叶玄皱着眉头俊脸微红,沉默着半句话都不肯说。
他习惯了那些鸟语花香、阳光明媚,可是要让他置身在这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却无异于给他上刑似的,不觉心绪不宁,莫名烦躁了起来……
柳清河看着微微一笑,“滚滚红尘,三千大道……你不能因为喜欢晓风明月就去排斥那些断柳残枝,天底下有风雅就有庸碌,有高风亮节自然也少不了低贱卑俗……大千世界里,无所不有、无所不容,所以要学会包容,要学会忍耐,往往只有见过了、见怪不怪了,才能去看透实质,直指这繁花似锦的背后,自然也就不至于迷失,迷惑……所谓出世不如入世,就是这个道理。”
指了指路边,一个正抱着胳膊搔首弄姿却双腿瑟瑟发抖的短裙女孩子,柳清河对叶玄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作践自己吗?”
“难道不是为了钱?”
叶玄虽然明白答案不应该如此简单,却仍然脱口而出。
“为了希望……”
“希望……?”
“对,她和所有人一样,有着争取未来的意愿,但世事无常,往往个人之力是没有办法去扭转命运的波折,只有随波逐流或者逆流而上两条路可循,她就是选择了前者。”
说着话,老人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个世界有它的规则所在,你可以打破它,也可以去逆来顺受,区别只在于你的选择……所以,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事情,就是希望你可以去选择一条你自己要走的路,这样……你才会不忘初衷,走得更远,走得更久一些。”
“哦……”
叶玄低下了头,他仔细琢磨着老爷子的话,一步步跟着他走进了一个狭窄的小巷里。
这是一个很短的死巷,尽头只有个灯火辉煌的弧形大门,在它的头顶,闪烁霓虹灯组成的牌匾上写着“金百合”三个大字,像是一个双眼烁烁的恶兽张开了大嘴,正在坐等着那些自投罗网的人走进去。
“就是这里了,来……跟我进去。”
咳嗽了一声,老爷子背着手,昂首挺胸悠然自得地往里面走去。
叶玄愣了一下,连忙跟了上来悄悄问道:“爷爷,不是要等老爸他们一起吗?”
“不用了,很多事情……我们准备了未必就一定要用上,在需要抉择的时候,那就必须要当机立断。太瞻前顾后……往往只会坐失良机。”
“呦……老爷子,小少爷!真是稀客,里面请……”
站在门口,一个猥琐模样的年青服务生冲着他们鞠了鞠躬,然后做了个情的手势,为他们拉开了玻璃门。
“嗯……”
老爷子很熟门熟路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百元钞票随手递过去,然后连停也没停,便继续往里面走进去。
“他认识咱们?”
“不,这是他出卖了自尊的习惯而已,不过这并不是毫无收获,那小费就是我们付出的代价。”
“交换?”
“是的……这就是一种交换。”
老爷子微笑着点点头,随手把手里的拐杖递给了旁边一个服务小姐,然后对她说道:“帮我们开一个包间,顺便让你们这里管事的来一趟,我有话想要问他。”
“是。”
那个服务生恭敬地点了点头,从柜台上取了一个钥匙牌,便一路带着他们往里面走进去。
向里面走,是一个不小的大厅。灯光渐渐昏暗下来,叶玄仗着自己的眸术可以清楚看到一对对男女在舞场上簇拥着,亲昵地轻轻扭动,似乎是陶醉在靡靡之音里。
围绕着舞场的一圈沙发里,同样也有不少人在频频举杯,他们身边也坐了三三两两穿着暴露的摩登女郎,那些高谈阔论的男人们大多都是表现出了很慷慨的模样,不时把一张张钞票塞进了她们的丰硕之间,顺便摸上一把,然后在那些娇滴滴地撒娇埋怨里哈哈大笑。
“你看到了……这就是隐藏在人心里的东西,欲望和贪婪……这些东西只要在黑暗里,就会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所以,我们看待每个人不能只看到他表面的样子,只有当他们把自己内心完全都展露出来了,我们才可以看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要轻易地去相信别人……即使他掩饰的再好,但终归也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你要做的就是观察,从他的一举一动去看透他们,让他们的想法在你面前无以遁形,这时候你才是真正掌握主动。再好的演员,也终究会有谢幕的时候,你在那个时候,才可以看清楚他的真正面貌,用一个公允客观的评价来为他们做上标记。”
“这就是您二位的房间,请稍候,我这就去叫我们经理过来。”
说着话,服务小姐打开了一扇小门,把一老一少两个人让进了里面。
““好吧,记得把茶水也一并送过来。””
“明白了。”
服务生答应一声,从外面把门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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