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够了,改天有空去我家吧,整个厨房都给你用。”周琼海简单粗暴地下了结论,没有给许砚喘息的机会。
许砚石化半天,没找到周琼海话里的破绽,只能颠来倒去说着几个字,苍白无力:“这个……不太合适吧……”
“主人觉得挺合适,那就没什么不合适啊。”
许砚的表情有点垮。你是主人不假,但问题在于掌厨的人是我啊……
事到如今……许砚默默地打着太极:“那个、到时候看吧。”
许砚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直到周琼海说:“行,到时候我提前联系你。”
——那个、许砚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周琼海吃饱睡饱,眼疾手快地拖起行李箱,特别娴熟地打开了门。一系列操作没给许砚反应的机会,等许砚回过神来时,周琼海连人带箱消失在楼道里,窗外响起了特别闷骚的发动机响的声音。
许砚默默收拾了碗筷,在无尽的吐槽中把周琼海带回给他的笔记本电脑取了出来。本想着立马着手新图纸的设计,可是开了电脑之后又陷入茫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周琼海约了下一餐?竟然在他家?自己掌厨?唉,当时应该直接拒绝的。
但直接拒绝,是不是又有点伤人感情啊……
电脑许久未动,已自动进入屏保。许砚看着屏保,愣住了。
屏保上的照片,是他自己,就是这个位置,看光线应该是下午。
许砚想起来了,是周琼海第一次来他这里的时候。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偷拍啊。不过拍的……倒是挺好。许砚动了动鼠标,屏保消失了,但他飘起来的心并没有因此落回原处。这个周琼海,段位太高,不是他许小弟够得上的。
许砚彻底没心情工作了,他索性站起来,给走廊上整出的大箱子绑了胶带纸,然后发出一条短信:“落在我这儿的东西都整好放在箱子里了,你什么时候来拿?”
联系人的姓名是,小武。
发完这条短信,他把姓名修改了,改成了武延延。
刚点了保存,屏幕出现了一条短信通知:“月底吧。”
许砚没回复,收起手机,打算把大箱子往里推推。距离月底还有些时日,他总不能任由这个碍眼又占地方的大箱子霸占走廊吧?
这时候手机里又传来一条短信:“在这之前,再见一面好吗?”
许砚和武延延的见面地点在美术馆,许砚以前常逛的地方。
武延延的寸头一看就是新理的,后脑勺连接脖子的地方隐约露出了一点青色头皮。
许砚最先看见的,就是武延延的发茬,短而硬,在太阳底下显得明晃晃的。他走了过去。
据许砚所知,武延延只有一件衬衫,用作出席正式场合,绝大多数时候这位健身教练都是t恤打扮,休闲随意。而今天,武延延穿的就是那件衬衫,蓝色条纹,勾勒出他的胸肌肱二头肌,衬衫被绷得紧紧的,束缚着霸气外露的身材。衬衫下摆塞在裤子里,一丝不苟,一如此时武延延的表情,局促而拘谨,跟他张扬的五官有些不搭。
武延延的眉很浓,眉骨深刻,眼窝深陷,给人一种强势的、不那么好惹的感觉。但这会儿武延延站在许砚面前,眼神复杂中带着些委顿,一言不发。
倒是许砚先笑了,指了指美术馆门前的宣传海报:“好巧,赶上了最后一天展览。”
美术馆这种地方向来不会有太多人,更何况是最后一天展。穿过第一个展厅之后,第二个展厅直接以空无一人的面貌迎接许砚和武延延。
武延延总算是笑了一下:“哟,包场了。”
结果一回头,许砚已自顾自走到了角落。
展厅里只剩下许砚的脚步声,他拿着手机,时不时拍着其中的展览作品,又突然停下来,低着头在自己手机的备忘录里记着什么,偶尔自言自语着,俨然是把这次参观当做了采风考察。
武延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保持着同步参观。许砚每转到一个作品前,他也随之转过去,小心翼翼地跟许砚保持着距离,凑着脑袋在作品前打量,一脸求知欲旺盛的样子。
难得有其他人从展厅路过,都会回头张望他们两人:“那两人都好认真啊。”
许砚听到这话,停了下来,看了武延延一眼,眼里闪过某种不忍的神色,但没有说话。
转悠到休息室的时候,许砚终于没忍住:“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武延延愣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我怎么样了?”
“明明不喜欢,不用这么勉强的,更何况,我们已经结束了。”
武延延维持了一上午的脸色出现了变化,他向许砚靠了过去,打破了观展时的微妙距离:“我没有勉强。我会努力跟上你,喜欢你喜欢的……”
许砚在椅子上坐着,没有动,但是脑袋偏向了另一侧,鼻息里有一丝轻微的叹。
“你希望我考潜水证是吗,我这几天请了假就在练,下次一定去考。”
“听你们健身馆的人说,你好几天没有去上班了,原来是在准备这个。”
武延延眉毛挑了挑,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好像是松了口气,露出有些欢喜的模样。看,许砚还是在意他的。
可是许砚紧接着摇了摇头:“但怎么会是为了我才去考的呢?”
“这、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的吗?”
“我记得上次,我自作主张帮你报了名,你压根没有去,我就知道这对你来说太勉强了。”
“啊那次……那次确实还没有准备好……”
“我后来就后悔了。如果叫我重新选一次,我一定不会做帮你报名这种傻事。因为,你对这些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啊。”
武延延的脸色彻底垮了:“我我……”许砚的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针,一下子打在了他心里严加保护的阵地。
“其实有各自喜欢的事情,很正常啊。可是……可是你没有。你是照着我的喜欢去喜欢,到后来我觉得自己找了个影子,我找不到自己,你也找不到了。”
武延延呆呆看着许砚站了起来,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他了。
在他印象里,许砚外表秀气性格温和,说话不紧不慢的,一直以来都被他当做保护的对象,可是他忽视了一点,波澜不惊的为人处世只是许砚的表面,他骨子里是那么倔强。他时常想起,跟许砚在一起的最后那段时间,许砚常常一个人坐在电脑前不说话,而他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他想很多的时候,多到……早已在心中做了决定。
“当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心里装着事,却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而你就在我面前,我就知道,我们完了。……怎么就变成无话可说了呢?”许砚用叹气终结他的发言。
最后一点防护被撕了开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狗血的剧情,就是……渐行渐远罢了。
那一瞬间武延延脸上闪过一丝戾色。他站了起来,把衬衫下摆抽了出来,任凭皱巴巴的衬衫贴在他腹肌上。他手插在了兜里,语声变冷了:“文艺青年够有追求的啊,真是受够了你卯足劲求上进的样子。”
许砚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我也受够了你无所追求的样子。”
武延延忽然一脚踢向旁边的垃圾桶:“不就是希望我考个潜水证吗,老子考一个给你看!”
垃圾桶轰的发出声响,幸亏这会儿休息室没人,否则该把保安都引来了。然而许砚依然淡定地在原地,并且笑了笑:“以为我不知道吗?这次的潜水证报名,在上个月就截止了。那会儿正好是我们闹僵的时候,你没有报名。真要考,只能等下次了,不过这跟我没有关系了。”
武延延看着他,眉宇间的阴翳几乎把他眼神遮住。“你爸住院动手术的那笔钱,之前是我付的,什么时候还我?”
这回轮到许砚皱眉头了:“当时——”只不过额头刘海太过茂盛,遮住了他的眉眼,以至于在武延延看来,许砚依旧是一副泰山压顶也不动声色的模样。
这让武延延更加来气,机关枪发射似的蹦出一堆话:“当时我说了不用还我,不过说说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钱的事,还是要算清楚的吧。”
许砚很有耐心地听完了,回了他几个字:“我一直记着。会还的。”
“我没算利息是我厚道,但这钱总不能无限期地记着吧?是不是得有个期限?”
“年底。我年底一定还你。”
如果说话的长度和音量能提升个人气场的话,许砚的寥寥数字显然跟武延延差距悬殊。但奇怪的是,他在说这么些字的时候,瘦削的身板好像挺直了些,像一根弦,明知道那是空的,却让人不得不敬畏。
小武用逼近一步来掩饰内心的惊诧:“你爸现在住疗养院,多的是要用钱的地方,你确定你能还的了?要还,恐怕得找个金主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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