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竹高中的学习生涯中,田原如同进入了渴望已久的知识海洋。班里的学生大部分来自城里,在那个年代,农村孩子能考入这所高中是十分不易的,田原很珍惜这里的学习生活,在某些方面,她与那些来自城里的学生差了一大截,比如知识面,有些他们的话她听不懂,但她一直在努力的追赶着,学校里有一个图书馆,可以借书看,除了学好功课,每个周末她都到图书馆借书来看。县里的新华书店离学校也不远,十几分钟的脚程,她有时能在里面看一整天的书。就这么紧张而又充实的学校生活,一年很快过去了,由于在学校里没有风吹日晒,她的皮肤变得又白又亮,到了暑假回到村里,见了她的人都说:“看这原丫头,越来越像个城里人。”田原并不以为意,她心里觉得,城里人又如何,乡下人又如何,谁也不比谁高贵!
田村出了一件大事:傻哥有对象了!
田原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立刻去找花子。花子躺在她家的床上,看到田原来了,她起了起身,刚才毫无生机的眼神突然发出一丝神采来:“你怎么来了?学校放假了吗?”
田原点点头:“放暑假了,明儿还去装砖,你还在杜集窑厂干活吗?”
花子说:“不干了,几个月前就不干了。”
田原看了看花子的屋子,东西乱作一团,以前这里总是被花子收拾的整整洁洁,她很爱干净。田原问道:“怎么了?”
“我要嫁给一个快四十岁的独眼的男人了。”花子淡淡的说着,仿佛这样就能轻描淡写她的悲伤。
“你为什么愿意?”田原刚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她其实明白花子的难处。
“我不能看着我爸难为死!我未来的嫂子是那个男人的妹妹。”花子依旧用淡淡的语调说着。
田原不知如何安慰她,沉默又使气氛过度悲伤,不管怎样,她解决不了花子的难题。花子说:“你去吧,我自己躺着就好了,日子还是要过的。放心吧,我一直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我的命,肯定会一直在。”
离开花子家的时候,田原心情沉重的无法呼吸。可爱、俏皮的花子,跟她一起赶着羊儿自由自在的奔跑在田野里的花子,恳求她教她认字的花子,居然要去换亲了!长大是多么可怕的事啊!她无法拒绝,也没想着拒绝,只是无声的哭泣。她想起了一年前那个漆黑夜晚她的痛哭,也许那时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今天能表现的无动于衷!
妈妈也说起了花子的事情,田原气愤的说:“凭什么要花子去换亲?”妈妈低着头继续着手里的活说:“谁叫她有那么个哥呢?”
接下来田村有个十分热闹的事情,傻哥要去学自行车了!傻哥今年立秋就要结婚,这个中秋节是去女方家走亲戚最隆重的一次,男方需带了一箱酒、一条烟、八只红公鸡、一箱苹果、一箱月饼,浩浩荡荡热热闹闹的去女方家。如果傻哥不会骑车,可怎么去呢?所以决定趁着还有个把月的功夫,把车子学会骑熟,正好中秋节去走新亲。傻哥学车的地点在村里的打麦场——就是那天花子哭泣的那个地方。现在他已经学了一个月了,但人已撒手不扶车子时,车子还是弯弯扭扭的要倒,由于傻哥人重又不灵活,花子爸只好找来了几个人年轻力壮的人帮着扶车,那几个年轻人也是爱贪玩,边吆喝边在后面跟着笑,引来了许多人围观,小孩子们也跟在那里起哄,还编了傻哥的顺口溜:傻哥傻哥,要娶媳妇,二十好几,不会骑车。
田原在家门口的竹子边坐着乘凉,她听到了远处光怪陆离的喧闹声。在她心里,那简直是恶俗的滑稽剧!这时,后面有人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她转过头来,借着月光看到了花子的脸,她今天显得妩媚多姿,不像平常的样子,田原突然发现,那个有着炯炯有神大眼睛的女孩,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姑娘了。
“田原,我求你一件事。”花子说道,眼里满是柔情。
“我答应你。”田原真诚的说。
“明天你去杜集窑厂,把这个给杜宝田。”花子说完递给精致的小盒子。
田原郑重接了过来:“我明天一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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