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宇拉着英英坐在校园树荫下的木凳上。
英英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你说枝雅真的会是那个司忍的女儿?”
“咱们昨天看了警局提供的照片,我拍的和单禹手机里存的高度一致,只是多了一棵树而已,应该是为了挂秋千后来栽上去的。我昨天给局里打电话,主张查找照片上的这个女人。他们说一直在找。刚才单禹发来了消息,邻县的靠山镇发现一具女尸,电话薄里的联系人有单禹。警察已经让单禹去协助调查了。好多图片发给单禹看,单禹已经确定就是枝雅的母亲了。”
“日本人真嚣张!”
“未必是他们所为,从警方那里得到的消息,村民们反映,那个女人在城里,应该一直是在做保姆,听说嫁了个老头很有钱,后来死了,说是有个女儿,但是谁也没有见过。单禹说枝雅和他谈过,自打她记事起,就一直跟着这个妈妈过。没有什么男人介入。”
相宇没再说下去,神色更加冷峻起来。
“对了老公,那个司忍说我长的像我的母亲,什么意思啊?”
“就是我给你看的那张照片。你母亲她,其实不是难产生的你。哥哥是不想你伤心,”
相宇叹了口气,“其实你母亲是被人挷架后受了重伤。挷架她的其中就有山口的人。你那时还未足月,你母亲已经生命垂危,身边只有一个叫吕健伟的男人在身边。救援的人迟迟不到,你母亲临死前,要其帮她把你取出来。”
相宇没再说下去,只是将英英抱紧在怀里。竟然有些不敢去看英英痛苦地表情。
英英眨着眼睛,强忍着,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相宇内心虽然苦涩,倒是很快从之前的狂躁情绪渐渐平息下来。“英英,一会儿也许还有什么领导要见你,不知会说什么事。你别担心,一切有哥哥在。你靠在哥哥身边就行了,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说。”
英英竟然含着泪笑了:“以前上学的时候,看着哥哥在校门口摆摊挣钱,那个时候心里觉得好心酸。有人说当医生律师会赚很多钱,所以就上了医学院,想着一定要好好报答哥哥呀,哪曾想是这样,也许一辈子都是哥哥照护我呀。”
“傻丫头,怎么说起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了,照护你是哥哥一辈子的事。”
有两个人从校门口匆匆赶过来。相宇赶紧抽了纸巾给英英擦眼泪。
“有人来找咱们了,大概是门卫通知了却没有见咱们进去。我猜想是有人要提你父母的事。英英,到时别太激动。一切都听哥哥的就可以了。
来人与保安站到了英英面前。“英英同学,校长让我来找你们。”
两人起身点头应答离座。
进入教学大楼,两人很快来到校长室。这段路程相宇竟然感觉是那么快,原来自己的内心也是不愿去面对呀!可这一场势在必行,终是无可避免。
两人站在了校长室的门口。门敞开着,屋里站着十多个人,都是官员脸孔,还有个摄影记者竟然夸张地站在桌子上。
相宇伸手敲了敲门。
校长招手示意:“英英啊,快进来快进来,”
见有这么多人,英英有丝踌躇,大概也感觉到了屋子里萦绕着的别样气息。
“有哥哥在,”相宇紧拉住英英的手进门。英英依然惶悚地依偎着相宇。
“校长,上午好。”
校长伸手介绍:“英英啊,这是市里和公安、民政的几位领导,这三位是京里来的领导。这位是办公厅的王秘书”
相宇扫了一眼两个比较年轻的,看上去样子像是保镖。这个王秘书也只是个中年人。
英英不由自主地蹙眉。
王秘书推了下眼镜,上前一步:“是这样英英同学,你以前有过多次献血的记录,据我们不止一次的比对、验证,已经确实肯定下来,你就是现任国防崔副部长失散了将近二十年的女儿。”
英英瞬间窒息了一般,转瞬间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
相宇也已经感受到了英英的身体微微传来的颤抖。这一刻带给英英的震动完完全全都写在了她的脸上,错愕震惊的表情交错纷呈。
相宇将英英搂了又搂以安其心。
王秘书接着说:“我受副防长的委托,请英英同学随我到京城一趟。因为防长得知这个情况的时候,正有外事缠身,行程是不能更改的,又思女心切,所以,我们机票都已经为你定好了。”
相宇伸手将其打断:“哎,您等一下。”
相宇的举止有点儿突兀,在场的人都是一怔。
“英英她去不了。”相宇的语气很是平静,态度却是如此硬朗,更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众人全都皱眉望定了他。王秘书的眉头纠结到了一起,似乎自己的话被一个不懂规矩的年轻人打断让他很是不爽。
校长连忙解释:“这是英英的男朋友。”
“切儿!看得出来。”王秘书的语气透出一丝不屑,上下再次打量相宇,重点观察了相宇的衣着,眼神看起来竟然有一点儿猥琐。
相宇想调动自己全部的笑意来掩盖内心的愤恨,其实不过是在自欺其人,在别人的眼中看到的却全是冷傲。
相宇面对校长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现在已经不是男朋友了,校长。”
校长一脸的迷惑不解。
“我们打算十一的时候把婚礼办喽。已经登过记,英英也已经有了身孕,基于这个事实,英英的有些事情我就直接替她做主了。我们俩都没坐过飞机,不知道会有什么生理反应。我肯定无所谓,但是英英不行。”
相宇把瞎话说得很顺畅,语气不带一丝不快。微皱的眉头也疏解开,用一个似乎说服力极强的理由告诉了眼前所有人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王秘书脸上现出一些讶异,继而是厌恶。“你们是早有婚约?还是——你们应该还不到结婚年龄吧?”
“身份证上到了,小时候怕别人把我们分开,所以把年龄报的很大——不过说实话,确实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
相宇以同样的厌恶表情回敬过去,更不愿再多言语。
校长适时地笑起来:“恭喜贺喜,婚礼的时候我帮你们找司仪,免费的。”
“谢谢校长,一定。”英英笑着答允。
其它的人都没有言语,猜疑审视,诸多表情这一刻皆闪现在众人的脸上。
“要结婚了?这个时候说起婚约的话题,听起来真是超沉重。”
相宇倒是神色看起来更为从容游忍有余。“有的人可能不大了解。虽然英英自己有权利决定自己去哪儿,可是我们在一起已经同居十多年了。英英在学校里学业上很有主见,可是在家里,几乎事事都依从于我。何况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不适的症状。我想我的决定她不会有什么异议。我们确实是去不了。”
“相宇啊,这不太好吧?咱们可以换乘别的什么交通工具。我已经和老师、同学们都打听过了。虽然这些日子英英时有翘课,可是我看她还是满心活络精神挺好的。老师和同学们都说英英变了个人似的,玩心大盛啊!”校长腕言劝导。
“就是啊,怎么说也就是个准老公,管的有点儿宽了吧?这是大男子主义。
众人七嘴八舌。相宇一脸的平静,尽管他已在风暴的中心,心里一片凄凉,实话说来总是有些残忍。
“你们是要我换个方式重申一遍是吗?二十多年了,副防长这思女心切怎么看都不该是这种表现吧?你们这么说倒让我感觉遗憾,我也天天看新闻的,国内形式一片大好,海上更是风平浪静。不要说他为了这个国家鞠躬尽瘁。国家这些年一直安定繁荣,我想用不着他一个副防长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对了,他才升为副防长,之前是什么官职我不太清楚。真不知道人世还有什么东西最可贵。”
面前的几个人脸色异常难看,面对一个如此年轻之人,如此轻狂的语气,如此放肆的言语,如此放胆拒绝。
王秘书心理上不堪重负,脸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空气中充满了冷酷的气氛。摄影师盘距在屋角桌顶,像秃鹫一样更加重了这种感觉。
公安局长有点儿恼怒地冲相宇一指:“你这是什么态度?之前是军人,现在听说重返警校——有你这么跟领导说话的吗?”
相宇的眼神瞬间冷冽:“部队是说让我退役,可我还没签字。我应该成不了您的手下。国事我们赴汤蹈火,可这是家事,应该还轮不到外人指手划脚。希望你没吓到我们家英英。”
相宇转头对英英:“英英,咱们回家吧。在门口碰到那几只日本猪就不舒服,现在是不是更难受了?走,咱们到外面透透气。”
相宇说着搂了英英往外走。在门口却又强行止住脚步,象征性地扭了一下头。
“官大一级吓死人,我们家英英可受不了你们的那种脸孔和刺激。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就行了。别到我家里去,我们家英英不欢迎别人来打扰。”
说完,相宇搂着英英走出门去。
身后的校长已经拨通了手机。“孔教授,你来一趟吧,邰英英的事,当然,越快越好。”
相宇这回完全回过了头。‘那个孔维竟然还没回吉布提!’“校长,您还是别费劲儿了,您找孔唯来,他要是敢对我说三道四,我就敢给他两耳光,然后再踏上去一只脚。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您可千万别打错了主意。”
相宇说完拉了英英快步离去,身后一丝声音也无。
相宇拉英英出了教学大楼,才仔细去看英英的脸色,英英似乎很累的模样。
“哥哥抱你吧?”
英英笑了,“好啊,就那边树下的座椅吧。”
相宇趋身,英英乖顺地依偎进相宇的怀里。
“老公,我什么时候怀孕了?”
“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真能编瞎话,哥在家时也事事依从于我,哥怎么说反话呢?”
“哥气气他们。”
“哥,你好像知道很多事,都瞒着我。”
“是啊,知道好多啊,哥给你讲个故事吧。”相宇把英英放落到木制长凳上。
终究是无可避免,相宇打开手机图片,是秋明燕和郑春娇两人挤在一齐的合影,已经被相宇特意剪辑过。
“她们是医学院里的春秋娇艳组合,班里的姊妹花,听说是校花级的人物,很好的闺蜜,同吃同住同毕业。秋明艳与吕健伟结婚时郑春娇是唯一的伴娘,后来嫁给了当时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崔东浩,不久崔东浩成了一名外交官。”
相宇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平静。
“比亚内乱平息,郑春娇思夫心切,执意前往,毕竟内乱余威还在,上面派了几个人一同前往,这其中就有身份隐秘的吕健伟和医生孔唯,闺蜜的丈夫,很好啊,海上的途中他们还合力救了一条小黑狗。后来又被告之怀有了身孕。多幸福的海上旅途啊!”
“查得这么详细清楚!”英英不禁感叹。
“可是比亚内乱变成了战乱,客轮只是短暂停靠码头,孔唯和郑春娇被叫停不能离船,只有吕健伟上了岸,去履行职责。当天使馆出事,大使在回国中途伤势恶化临时停留新加坡。几个月后,大使要回国时,出事了。网上谣言四起,全是吕健伟与郑春娇亲密的照片,铺天盖地。”
这样的语气诉说父辈的过往,让相宇感觉很不舒服。
“秋明艳一时精神恍惚,酿成了火灾,等自己救出儿子,儿子已经烧得不行了。这时候之所以一直联系不上吕健伟和郑春娇两个人,是因为他们被黑帮的人挷架了。那些人应该是和崔大使之间有什么过节,所以才抓了他的妻子。”
相宇平复了一下心绪接着说:“后来吕健伟一人杀死了那些败类,可是郑春娇却身受重伤来不及医治。郑春娇临终遗言,要吕健伟取出腹中的婴儿。吕健伟取出婴儿后被暂时羁押。女婴被抱去中日友好医院检查时让人掉包抱走了。已经毁容的秋明燕久盼丈夫不回,自己的儿子手术需要大量的人体器官和植皮,结果为了儿子,她自杀了。”
虽然能够平静的述说,可是相宇心下还是一片黯然。
“直到那时,吕健伟才被告之家中出了变故,被放出警局,儿子也被告之,活不了多久了。于是吕健伟就抱了儿子去了儿童临终关怀中心的福利院——蝴蝶之家。吕健伟再次去寻仇,杀了好多黑帮的人,自己也被人暗算身亡。”
英英早已泪流满面,猝不及防被父母巨大的往事所伤。这些话字字句句像钉子一样凿进了英英的心中,此时更是放声大哭,一头扎进相宇的怀里寻求温暖寻求庇护一般,哭得惨烈异常。
相宇更是感到一阵蚀骨抽筋般的疼痛,仿佛那是母亲死后依然被扒皮拆骨般的痛楚,一时不能自禁,更无能为力去安慰英英。
树下有轻风打着旋儿,陈年旧事逝者亦矣。
两人都曾经将那些臆想的离别抛弃得异常彻底,至如今,却彻头彻尾体味着那场原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死亡。多么奇怪的缘份,那么多伤痛的往昔,原来都是母亲的爱施与给他们的。如今两人全部拾起,却比当年两人一起无数次臆想的还要疼痛。
手机一直在相宇的手中颤抖。那已经是两人父母生命的唯一呈献。
两个青春洋溢的姐妹,挤在一起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未来。看着他们两个如此亲密相携牵系在一起。
那是相宇眼中不愿也不能割舍的疼痛。
终将难忘,旧日时光。只期待在回忆的尽头里相遇。
相宇把英英托起,脸贴脸将英英长久地抱紧在怀里。只有彼此的温暖能够覆盖这疼痛。
相宇拿了纸巾给英英擦眼泪。英英抽泣着起身。
“英英啊,哥给你讲讲咱们之间的事吧?”
“哥,你别说了。”
相宇让英英换了个姿势,重新将她抱在怀里。“可是有些事情你得知道,也应该知道。”
英英没再言语。
“你大一的时候,我有次逮个小偷进了局子。碰到了王秉德。我给你打电话,故意说自己在局子里,却没说什么事情,你紧张地跑去。我至今还记得当时王秉德看咱们俩个的眼神。当时却一点儿弄不明白他会因何如此。这几天我才弄明白,原来他那是见到了故人之子。我父亲当时的那个案子就是他负责办的。你想啊,我这样学历的人,凭什么进警官学校呢?我肚子里那点儿墨水有一半都是你教的。”
“哥哥原本就很聪明啊!。”
相宇笑得很是开心。
“对呀哥,不提我倒是忘了,那个孔唯孔教授,专程从国外回来,也是来看故人之子的吧?”
“应该是看到了蝴蝶之家的网站上发了咱们的消息。王秉德也应该是那个时候,才最终确定下来咱们是故人之子。不然他也不会对咱们忽冷忽热的。”
“那,那个孔维为什么没有直接与咱们见面啊?还有点儿鬼鬼祟祟的。”
“他上大学的时候很喜欢秋同学,应该是追过吧,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成了别人的新娘。”
“那个网上撒播谣言的始作俑者找到了吗,不会是他吧?”英英怀疑的语气竟然那么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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