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英怀疑孔维不无道理,可是英英都能怀疑到,可见多年来,不知孔维背负了多少人的怀疑。
“是,他当时的嫌疑最大,可是那个发图者是在国内发的。当时孔唯是在国外,”
“不能做假么?”
“当年的电脑科技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不过——”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相宇推了推眼镜,没什么反应。
来人已经把纸巾递了过来。“怎么了英英?”
英英赶紧起身。是孔唯教授。
“怎么会这么难过?好事啊!应该高兴才对。”
英英却没有接纸巾,伸手自己拭了拭眼角,更过分的是连言语也没有一句。孔唯一脸的好不尴尬。
相宇倒毫不掩饰眼中的湿意,抬头看着孔唯,忽然牙关紧咬凶相毕露。
孔唯见状连连干咳了两声。“相宇呀,这个,校长刚刚打了电话,叫我过来,说了事情的原尾。我也替英英感到高兴。你这么做是不对的,有欠考量啊!”
看到相宇眼中的凶光越来越浓郁,孔唯一怔,眼神不住地躲闪。
“孔教授,你不会早就知道英英是防长的女儿吧?”
“怎么可能,”孔唯急道,只是看着有点儿像是故人,没想到竟然真的就是。相宇啊,英英既然有了身孕,你不能让她太过于激动或者是伤心了。”
英英突然地:“你不用这样假惺惺的,即使那个发布者不是你,我也不想对你友好。”
孔唯不禁打了个冷战,错愕地张大了嘴巴,继而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一脸警觉不解的神情。“你们在说什么?”英英如此疏冷地与他这样说话让他始料未及。孔维的眼神闪动一丝惊慌,像是警觉的野兽。
“你们都是坏人,”英英委屈得又想哭泣,尾音已经绞缠在一片哽咽里。瞳仁里有些晃来晃去的影子,使她看起来有种道不清的委屈,仿佛就要涌落下来。
“孔教授,”相宇强自忍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你用不着说那些不痛不痒,实非你自己心里所想的话,违心的话说出来你累我听着也累。还是我替你把话说明白吧。”
孔唯眼中的讶异更加沉重,掺杂着更多的是迷惑不解。‘这个年轻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孔唯扬颔,眼神宛如利箭,深深地憎恶透露出冷飕飕地足可以把眼前的青年射伤。
相宇从鼻中喷出一声不屑,“哼,”像是苦笑后刻意地表示鄙夷。“你现在做什么也掩盖不了你的心虚,何苦来这一套。那天你到墓地去做祭拜——”
相宇故意顿了顿:“也许你只是去看看,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可是郑春娇的墓碑就在不远,你却连望都没望上一眼,还有吕健伟——秋同学的老公,三米之遥而已,你都懒得去瞅一眼。虽然没接受你的馈赠,我还是去了你的住处,那些关于秋明燕的照片,你挤在两个女生之后应该是对其中一个情有独钟吧?你这两个同学闺蜜后来成了生死冤家,你这个同学真是功不可没。”
尴尬、错愕、震惊,孔唯已然一脸疲态,似乎已经承受不住,侧身踌躇,在疾速考量自己是走是留。自己已经不能忍受这两个年轻人的凝视。
相宇的语气也已经有了起伏,难已自控。
“我还找过你的同学,虽然年代久远,你与他们二十年来也刻意地不再来往,可是他们一口同声地说,你确实不是一般地喜欢那个秋同学。”
“这和你什么关系?”孔唯恶狠狠地道。
“我说我去过你的住处,你怎么还不报警。有的人就是怎么隐屎尿遁,早晚有一天也会被揪出来。”
孔唯坚持着,脸上皮肉都在抽搐,目光不知如何安放,躲闪、收回、怒视。“你真不知道好歹。”孔唯咬牙迸出一句。
相宇将英英在座椅上扶正,然后慢慢地站起来。他早就深切地感悟到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向他呐喊,这一切的一切都向他昭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自己母亲的死一定与这个该死的孔唯有关。
相宇死死地盯住孔唯,仿佛自己的猜测就是铁一般的事实。死死地盯住,誓要将他逼得跪地陈情招供了真相不可。
孔唯一脸厌恶挣扎的表情。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还不是警察。”
“可王秉德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我插上一脚。”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馈赠不是正说明你的心中有鬼吗?”
相宇扯开衣领露出胸口那块蝴蝶纹身,那是母亲留给他唯一永恒的印记。孔唯见到那个蝴蝶印记不禁脸上激动莫名,却又瞬间灰败。
“你回来不是来看我的吗?!你从大火里救出来的那一个。”相宇的表情和语气根本没有承情的一丝一毫,反而恶狠狠地,相宇一字一顿念出孔唯的名字,仿佛终于将他捉住,要一点点儿的眼神将此败类拖到自己的面前。
“多年的深情得不到回报,你就再也不能安待。”
相宇充血的眼睛里两道冷峻的寒光立时穿透了孔唯。
‘这个年轻人真的是那个浑身烧伤奄奄待毙的婴儿吗?听口气,他是要竭力挖出自己埋藏已久的罪恶。这在孔维看来比挖他的祖坟还要令人可恨。自己所有的秘密就要在这个清晰逼近的正午强烈的阳光下被人揪出来示众。
孔唯不甘心地低声哀嚎了一声。
“希望你好自为之,”狠狠抛下这一句孔唯转身欲要离开。
相宇上前一把扯住孔维,手指甲尖利地刺进孔唯的胳膊,深入肌肤;
相宇此时已然像一个猛兽般凶狠。
“到底是谁要好自为之?山口的人你不知道吗?我已经没有时间更没有耐心跟你在这儿多一句废话。”
此时的英英也已经激动地站起来。一句谣言、几张图片就毁了无数人的生命。篡改了无数人的人生轨迹。
尘埃在三个人之间缭绕飘浮。
孔唯拼命挣扎,对自己未日的到来原本并没有过度的恐慌,可是相宇的举动还是令他猝不及防。
孔维已然意绪纷乱,如同困兽,这将是自己的防护一次彻绝的坍塌。“你,你发什么疯。”
相宇已经看到了一张在痛苦中扭曲的脸。相宇咬牙以对。
“你爱的女人跟别人结婚,还有了儿子,你和大使夫人前往比亚国。保镖竟然就是情敌。他们为救一只小狗险些葬身鱼腹,可惜让你空欢喜了一场。大使回国途中住进他国医院,你只身前往,大使对你也变了态度。可还是你够狠,再也不想掩藏自己的欲望,不再掩藏自己的怨恨。”
‘怎么连这个他都知道。’
“已经有证据证明,不是我!”孔唯咆哮抵赖。
“你有不在国内的证据,可是我有你在新/加/坡的证据。事发的的前一年,有五个中方学生研发的ycc初具模形,可是没有一个国人投资给他们,结果他们得到了一家新加坡公司的赏识,投资了八千万。两年后ycc正式登陆米国,一年后,国人才用上了ycc。可是你不同,ycc在新/加/坡刚开始研发试验阶段,你就用上了。本想拆散人家,不惜动用最卑猥的手段,想不到弄成网络海啸,结果全都失去。”
相宇仿佛再次看到了母亲那张痛苦的脸,比他每次无法翻越的梦境里还要清晰,由远及近,他就站在那里看着那张脸,再度呼啸而来。带着明绰绰的辉光,带着他熟悉的表情。
尽管相宇已经无法容忍,可是他越发清楚地明白,那张脸已经变成了他此生的背景,一面适用于自己今生所有梦境的背景,注定的哀伤,母亲求救般的眼神,绝望以对。
一阵剜心的疼痛,击穿了相宇的心智,一种恍然大悟地疼痛。
“你爱的那么做孽要怎么了结?”相宇扬手扇向孔唯扭向一旁的右脸。
孔唯一声哀号,低头却无处藏匿。
相宇的表情似森然白骨般带着彻绝的寒冷,话语从他的齿间蹦出。
“他们都走了,你为什么还没死?”
说话间右手早就已经松开了孔唯,挥舞成拳,重重轰在孔唯的耳畔。
孔唯轰然跌倒在地。相宇随即踏上了一只脚,可是他这个最后的动作绝望而气馁。那种仇恨却使他不容许姓孔的马上死去。
孔唯的耳鼻喉已然全部被震出血来。
“哥,”身后的英英哀叫了一声。
相宇回头,英英的身子已然软软地倚靠在木椅上,无辜的眼神,不想见到残暴的血腥,又不愿阻止哥哥复仇的心愿。
相宇的心惶悚地一痛,仇怨瞬间痛得不知所踪。
相宇收回那只脚,却看到校长、王秘书、公安局长六七个人疾步赶来。摄影的记者更是一路小跑在前。
相宇回头看了看神智恢复抱头惜命的孔唯,真想上去再补上几脚。
相宇俯下身子,伸手在孔唯的衣兜里掏了掏。
孔唯立时蜷缩着抖成一团。多年来背负的那份爱的伤痛已经将他压垮了。身体持续地抽搐呼吸,急促的就像要死过去一般。
孔维要死的样子,略微平抚了相宇过去几周以来身心不断遭受的伤害。
校长和王秘书几个人放慢了脚步,直至停下来,个个都像看奇葩似地看着相宇。
相宇从孔唯的兜里掏出窃听装置甩手扔到了公安局长的脚下。然后对佝偻着的孔唯平淡地说:“孔唯,我觉得有一天你会突然死得很惨。你自己不觉得吗?所以我看你也不必这么惜命,让自己活得疯狂一点儿,那样才更像当年的你。”
相宇说完站起来看也没看那几个长官,径直走到英英的面前,转身屈体几乎就要单腿跪地。其实相宇此时身心已经无比倦惫,再无心其它。
英英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爬上哥哥的后背,去寻找那片温暖的触感与呵护。
公安局长:“你有种,果然说到做到。”
相宇看也不看他,背起英英就走。
“梁相宇,”王秘书高叫了一声。
相宇的脚步一滞。
倒在地上的孔唯已经适时地爬起,跌跌撞撞朝另一个方向狼狈而逃。寡欲薄情的人走起路来也是行尸走肉。
几个人眼见着孔唯离去竟然谁也没言语。
王秘书干咳了一声:“我已经和防长通了电话。防长说他当然会尊重你们的决定,也希望你们能够体谅他身不由己的苦衷。他说他会尽快处理好手中的事物,亲自来一趟,让你们静心安待,不过具体的日期还没有确定,防长可能还会出国一趟,你们做好准备就行了。”
“没什么好准备的。”相宇依旧没有回头,说完背着英英走了。
摄影记者一打响指:“真拽呀!”
几个人都白了他一眼。
只有校长微笑起来。“缘分这个东西,还真是奇怪。我有两个哥哥,二哥是中学的校长,大哥是小学的校长,一个在老家的小县城里,一个在市里,我这个老小在省城当大学校长——”
“什么意思啊?没听明白,您是说,最有学问的那一个是您大哥。”
“不是,英英同学是我们哥仨的学生。那个梁相宇,当年一个过激的行为,竟然救了全校师生的命。”
“你不开心么?教出这么优秀的一个学生,竟然是防长的女儿。”
“正好相反,当初他哥老在学校里晃当,被当做了读书无用论的偶像。旁边两所高校的人都知道他。”
“确实是你的悲哀呀。”有人伸手拍了拍校长以示安慰。
远去的相宇回头看了看。被公安局长瞬间捕捉到,神情微变,伸手掏出自己刚刚从地上拾起的窃听器仔细查看。
“怎么了,咱们的谈话被他窃听了?”
“有可能。”
校长笑着转身往回走,那笑声确实有一丝悲哀的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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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英英的状态恢复了许多。
“好想到妈妈的墓前去看看。”
相宇停下车,想了一下。“要不就呆一小会儿。”相宇迁就地说。
其实相宇自己也不知道,两个人如果回到家里,会怎么长时间面对这种境况。他真怕英英会因此害病有个好歹。
相宇把车缓慢前行,在路口拐弯向市区郊外驶去。
“说起来他们的祭日就要到了。”
英英母亲的祭日,相宇只记得那个时节合欢花已经开得很是繁盛。
相宇把车停在墓地外面,搂着英英往墓地走。
墓地阳光盛好,这原本是个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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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母亲的墓前,英英久违的眼泪再度开启。
母亲的墓地经年累月无人问津,是一片无人涉足地荒芜。
爱是无尽的牵挂,是不能忘记的,是苦难的庇护所。父母的恩情值得他们永远去凭吊缅怀,曾经颠沛流离艰苦倍尝,至如今这一切,那么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的生命里,几近荒芜,几丝美好,又明晃晃地照进他们的世界,驱走两人心中所有的阴翳。可也再走不回原来的生活。再也回不去跑不回从前的光阴。
单禹和芳芳两人在小黑的带领下赶来的时候,向晚的阳光已经不再那么热烈,变得温柔迤逦。
单禹坐到英英的身旁。
“哥,你怎么来了?”
英英的眼睛晶莹得每时每刻都像是含着眼泪,给她的痛苦平添了另一层长久的悲伤。
单禹抚了一下英英的头。
“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哥哥怎么能不来看看呢。哥是要让你记得,咱家有大狗,还有另一个妈妈在。”
“嗯,”单禹用胳膊挎住英英的另一只胳膊。
芳芳:“知道你们的事,就和单禹过来,却有点儿踌躇,上来不知该怎么安慰,又怕打扰了你们。”
“没事儿,就是陪英英来看看,谢谢你芳芳。”
芳芳挨了相宇坐下,“看到你们这样,也提醒了我自己,我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呐!以前叛逆就如同家常便饭,像电影里那些为了革命甘愿和家庭闹翻的热血青年一样,把门重重一摔,身无长物,冲出牢笼,其实说起来可笑,能说走就走,还是认定了有家可以回,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太奸诈狡猾了,心里笃定父母爱我爱得要死,是绝不会有决裂断绝母子关系这回事发生的。”
“人都是这样,无则向往,有了不知道珍惜。”相宇也很感慨。
“我与父亲一向不甚亲近,哪怕一年不见,似乎也涌不起多少情绪上的起伏波动。”芳芳抬头看天,
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闷雷,不动声色地压境。
小黑扭头跳脚叫了一下,发现低空飞旋的一只小燕子,立刻扑了过去,越追越远,一直追到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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