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伍门的一干弟子都睡了，李易同一干兄弟都还没有睡。他们围坐在一张长桌前，商量着他们的未来。

李易如同儿戏般建立的军伍门，如今竟到了要树倒猢狲散的地步，而原因就是一封来自长安的信。

自从杀了牛岳，在养伤中闲来无事的李易把近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写信告诉了长安的阿离。

阿离是兴安侯次子，年幼时在长安演武院学习兵法谋略。因为没有爵位可以继承，所以自己从军谋取功名。也正是因为兴安侯公子的缘故，最开始这个从天而降的骁骑尉同他们这些底层擢升上来的人聊不到一块去。

自从李易得知曾有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位将军，便去信向阿离询问。正是昨天，前后的两封信终于有了回音，然而并非什么好消息。

曾经的江湖是属于魔门各派和慈航静斋、净念禅宗的，那时的武林，诸如昆仑、少林皆是泛泛。其中魔门与慈航静斋的争执因年代久远已不可考，唯独知道当年玄武门秦王叛乱，为当时还是太子的太宗皇帝所破。

李易说到这儿顿了顿，他内心里知道，这怕就是“拐点”所在了。难道那个帮助太宗走出败亡轨迹的人，和自己一样？

因为在阿离的宗族秘录中，曾有一位来历不明的神秘高手，正是他的帮助，才让太宗获胜。在联手剿灭慈航静斋的高手之后，那人又以雷霆手段诛灭了魔门一众高手。之后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因为这个人，所以当时支持秦王的慈航静斋遭到雷霆打击，所有高手损失殆尽，传承不再，从此湮没于世。而当初支持隋朝杨氏的魔门亦遭到太宗清洗，江湖一时为之黯然。可以说，整个江湖皆在那神秘高手的反掌之间。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才有了现如今的六大派。

太宗在扫除大批高手之后，执意对付寇、徐两位将军的双龙会，最终两败俱伤。而双龙会和许多魔门、慈航静斋的人隐姓埋名，逐渐构成现今武林的六大派。而朝廷也因为无力对付他们，从此默认了江湖这种存在。

这也解了李易的迷惑：这约摸就是为什么江湖上的事，朝廷历来不管的原因吧！

是真的不管吗？显然不是！江湖的存在显然触及了朝廷的红线。“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凡是雄主，皆以海内盛世大治、四海宾服为目标！而江湖门派莫不是阻碍政令通行，干扰吏治的地方豪强势力，朝廷岂有不治之理？

就以顺通镖局为例，整个甘南道都有其势力。地方民政若无其配合，官府很难顺畅治理。况且顺通镖局豪富，竟然以一家之力兴办在整个甘南道汇通无阻的钱庄，旗下票号近百家。甘南道的金融整个保持于手，商贾无不需要仰其鼻息！加之武艺高强如同牛岳者数十人，身手敏捷的趟子手更是数百，虽比不上大唐府兵的训练有素，也是极可怕的地方武装势力了。

要知道，这样的门派仅是大唐内的次一流的门派，顶上还有少林、昆仑等六大派！

因此朝廷不是不管，而是没办法管。这也是当年太宗在神秘人消失之后，没能拿下双龙会，最终与江湖人士妥协的缘故。

阿离的信不是走的驿站，而是他的家仆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送来的。除了简要的说了些秘档中的江湖秘辛，也有他们的官身被撸了的消息。顺通镖局走了稽查司的门路，花了大价钱买通了兵部，撸了他们的官身。

江湖门派根深蒂固，固然实力雄厚，然而各有利益之争，所以是一盘散沙。因此与朝廷也是你来我往的，维持着明面上的和平。然而他们也是惧怕朝廷有借口动手，故而六大派在内的人都有人在朝廷处，一做质子，二来也是监察地下的势力，恐他们出格。而稽查司就是这样一个朝廷“管控”江湖势力的机构，由朝廷派人主管，各派派遣地位颇高的弟子轮流值守，也是朝廷监察江湖的窗口。

他们一直占了官身的便宜，而今却什么也没了。

李易有些后悔，怕是自己的举动触到了顺通镖局的痛处，也是李易自己没想得周全。

如果只是杀了牛岳，或许仅仅会遭到打压和报复。然而李易为了一泄心中郁结，用计挤兑云城票号，这已经触动了顺通镖局的逆鳞。顺通镖局的根本利益便是这钱庄，这也是镖局取名为“顺通”之故！

“咱们怎么办？”首先开口的反而不是平时话最多的王驴儿，而是最寡言少语的磊子。

“来不及做其他的了……你们都得走，每个人带两个孩子。”李易顿了顿，“这次是我的错，不过咱们的命都金贵，得走！”

“不是吧老大，就阿离一封信？”王驴儿有些难以置信，“顺通镖局这许久没有动静，应该不会下这么大的本钱对付咱们了吧！”

“就是啊老大！”彭鑫挠了挠头，“咱们也不值得顺通镖局大费周章吧，就咱们这个架子，说起来叫军伍门，实际上不过是个玩闹的耍事！”

“要不咱们先看看？”熊海也跟着搭腔，“我觉得驴儿说得没错，哪有那么邪乎！说不定是雁门折冲府给我们下的绊子。官身没了就没了，也不指着它那几个俸禄养家糊口。”

李易默然，他本不是个怕事的人，然而阿离的信却让他格外不安。

“正是因为这么久了，顺通镖局还没有动静，我才觉得更不对劲”李易沉默了半晌道：“按道理咱们毕竟打了顺通镖局的脸，虽说只是对付牛岳一个人，但却动了他们的票号，他们理应有点反应的，但是到现在，连找茬的都没有，不对……真的不对！”

“这……”所有人都没说话，顺通镖局若真是这样的好脾气的话，恐怕也不会做大，成为甘南道首屈一指的门派。

老肖突然开口道：“咱们恐怕是捅娄子了！”

“什么？”所有人都看着老肖。

“按着阿离的信，朝廷和各派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是咱们这一次对付牛岳，占了太多官面上的便宜。”

“这还叫占便宜？”王驴儿大为不满，“咱们老大可是十乘十的挨了刀子的！”

李易皱着眉瞪了王驴儿一眼，然后对老肖道：“你别理他，接着说。”

“朝廷和各派一直相安无事，但他们背地里怎么争斗咱们……咱们想想在折冲府和那些个‘少爷校尉’就知道了，下的绊子可能都数不过来！然而咱们占了太多的官府的便宜”

“朝廷和各派显然不想大战一场，这次顺通镖局没动手，恐怕也是顾忌咱们，怕咱们背后有朝廷在指使。一旦弄清楚咱们事实上没有朝廷的支持，恐怕就得动手了！”

“而且朝廷为了平息各派的猜疑，必定不会帮咱们……甚至还会帮他们，所以咱们战场打拼的官身，这么轻易就给一撸到底。”书生平静的接口，“咱们是得提前打算了，按着这个阵势，顺通镖局恐怕想要赶尽杀绝！”

李易点点头：“那咱们要想办法撤了”

“去哪儿？”王驴儿其实没太明白，不过既然都说要走，总得有个去处。

“剑南道！”李易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那地方我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