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都的京畿之地,水榭楼阁,繁华如梦。城池的中心,雄伟高大的宫宇更是耀眼夺目,璀璨熠熠,周围商铺林立,近水歌台,犹如众星捧月,守护着中间明亮而硕大的庙宇。高墙之中,深宫禁地,华美高大的殿宇之中,一个中年人坐在漆红案前,皱眉紧锁。他穿着雍容华贵的锦织长袍,提笔欲书却迟迟写不下一个字,脸上写满了心事。
“陛下,丁尚书求见。”内官走过来,耳语道。
“宣。”男人叹口气。身为天子,自登基之时便明白了自己肩上扛着的江山到底有多重。他曾经羡慕那乡下儿郎,与青梅竹马携手远游,相忘江湖。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不要这天下的至尊之位,但是天命如此,他也只能咬着牙的走到这风口浪尖之上。
遐想之时,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弓着腰拜倒在案下。
“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台案之上,皇帝放下手中提了半天的笔,终究是一字未落。
“这……”丁尚书看看左右,有些哽咽。皇帝知道他的心思,暗叹口气,挥挥手屏退左右。
“回陛下,最近江湖之上人心异动,恐生事端。”
“这朕知道,朕是让你查这背后的原因。”皇上有些失望。
“臣不敢欺瞒陛下。”丁尚书说着,随即从袖中掏出一份奏表,双手呈上。“这是江湖悬眼发来的密报,望陛下明察。”
皇帝接过奏表,打开一看,里面字迹洋洋洒洒,下笔遒劲有力,笔走龙蛇,表现看上去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仔细揣摩却后脊发凉,不寒而栗。
“这江湖悬眼不是一般人吧。”放下奏表,皇帝有意无意的问道。
“想必陛下知道何许人也。”
皇帝点点头。他何不知晓此人,他与此人少年相识,文韬武略皆当世少有,登基之后他多次高官俸禄相邀却始终不得所愿,年少轻狂的他当时还想,世上当真有不贪图权贵之人?后来他才想明白,那人所追求的是无拘无束,放浪形骸的自由生活,这一点倒是让这位皇帝煞是羡慕。
“此事你怎么看?”皇帝又问。
“依臣所见,江湖俨然成了与朝堂地位相当之处,是国家社稷的根本所在。如今江湖动荡,想来不是偶然,怕是有人暗中设局,意图不轨啊。”
“那这设局之人,该当是谁啊。”
“这……”丁尚书一慌,赶忙匍匐在地。“臣不敢妄自揣测,望陛下明断。”
“如今朝堂之上分作两派你又岂能不知!”皇帝起身,嗤之以鼻。走下案台,来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尚书身侧。“不是你不知道,是你不敢说,怕说了不该说的话,引来杀身之祸。”
“陛下明鉴啊,臣……臣是陛下这边的……”丁尚书惊慌失措。
“朕知道,否则也不会让你去查。”皇帝摇摇头,“但你也要知道,朝堂这个泥潭,踏进来了就别想撇清了出去。”
“是是,臣明白,臣明白……”
皇帝叹口气,覆手走出殿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俯首望着整座城池,以及远处巍峨的群山。这种君临天下的感觉真的很好吗?为什么这么引诱世人?他在内心拷问着自己。
“下棋吗?朕还没输过。”皇帝迎风而立,像极了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虽然不喜欢这种生活,但命运硬塞给他了,他也只能无奈接受。
这是他的江山,他的天下,谁也别想夺走!
禁城的东南角坐落着一座地倾万亩的住宅,这是当朝太傅的府邸。太傅位高权重,位极人臣,又是皇亲国戚,天子的二叔,府邸之处更是富丽堂皇,堪比内宫。一匹快马疾驰而过,停在府邸门前。随手交给门口守卫,马背上将军模样的男人径直的跑进院内。穿过冗长的走廊,一路来到后院的园林。挺拔苍健古松,造型奇特的假山怪石,以及氤氲水汽的一汪池水。临近池塘的小亭中,一个年轻人坐在石桌前,温文尔雅,大家风范。
“是你?”将军有些惊讶。
“怎么,庞将军不欢迎我?”年轻人头也不抬,专心钻研着眼前的棋局。这是一盘象棋,如今天下文士多爱那黑白之道,却鲜有熟谙这将帅之局的。
“你为何会在此处?”庞将军问着,也不客气的坐在一边。他着实不喜欢眼前的年轻人,这种窥探人心玩弄权术的文人谋士,只会暗箭伤人,哪有刀刃相见浴血厮杀来的光明磊落?
“太傅老迈昏聩,这些小事就不必麻烦他老人家了。”年轻人说着,驾驭着棋盘上的那匹黑马杀入敌阵。“庞将军会下棋吗?”
庞将军不语。斜眼看着石桌上的战场,红方在黑方猛烈的攻势下溃不成军,左右肋道皆被占据,九宫之中也是却士少相。
“最近宫里有什么动静?”见庞将军不说话,年轻人也觉得无趣,自顾自的问道。只见他思路诡奇,又是一匹骏马杀至,与前一匹互为根本,互为保护,牢牢锁住主帅的撤退之路,是为连环马。
“宫里倒是安稳的很……”庞将军看不下去,抬手将过河之车拉回保帅。“倒是江湖之上变幻莫测。”
“看不出将军还下得一手好棋呢。”年轻人微微笑着,为保大局痛失爱马,有条不紊的由攻转守。“难道还能翻了天?”
“鱼纹铜剑下落不明,我劝你还是早作打算。”暂时缓解危机,红方棋子开始布防。
“塞翁失马,也不见得是祸事。”年轻人突然发难,一炮沉底直捣黄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如此急功近利就不怕引火烧身吗?”庞将军说着,撑士来保,而后策马回防阻断后路,黑炮俨然成了瓮中之鳖。
“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决胜千里不在于这一兵一卒。”年轻人说着,一骑大军从边线杀入,浩浩荡荡只冲宫顶而来,红方全力死守,却是两败俱伤,不分伯仲。
“你是想耗死我。”看着大战之后的一片狼藉,庞将军眉头紧锁。
“将军请看眼前形势,残兵败将又怎能取胜?”年轻人攻心为上,一步一步将红方推进深渊。
“你可知兔急咬人,狗急跳墙?”庞将军沉着脸,“还是不要把人逼到死局。”一边说着,却见红方以越河兵卒为掩护,大军开拔,以仅有的一车一马一炮,势无可挡只刺咽喉。
“只有把人逼急了,破绽才会显而易见。”年轻人诡异的笑着,也不顾后方安危,倾全力骑河而下。黑方大营空虚,想要回防却处处牵制,待杀出重围之时却无力回天,二车一马占据九宫,胜负已定。
兵败将死,嗟叹无奈。
“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庞将军心有不甘,“如此险招,是兵家之下下策。”
“这你就不明白了,庞将军。”年轻人起身摆摆衣袖,“兵者,诡诈也。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也是可以的。”
“那你就不怕鱼死网破吗!”
“好了,知道了。”年轻人有些厌烦的揉着额头,“我自有打算,将军还是不要费神了。”
庞将军长叹口气。看着棋盘上的一片残破,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这棋局之中尚有胜负,奈何兵戎相见?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一战,他输不起。
斑驳经年,世事为棋。这庞大而凶险的天下之局,又是谁举子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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