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

抬头看着天上那轮硕大的圆月，杜清明遐想翩翩。他记得当初第一次踏入江湖之时也是这样的夜晚，月明星稀，点缀着一片深邃无垠的夜空。当时的他懵懂无知，只是知道跟在鹤白雪的后面。他记得夜晚船家划水的声音，记得谪仙般老者的白色衣摆，还记得那块立于江湖之上的茕茕石碑，以及那孤傲的传说。

五湖四海，六合八荒。

然而物是人非，一样的夜空下却站着他孤身一人。

“杜兄！”这时陆海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酒坛。“这是上好的花雕，你也来尝尝。”

“我不喝酒。”杜清明婉拒着。看着因为宵禁而变得冷清的街道，又抬头看了看夜色，心中有数。

“时间差不多了，陆兄可别喝酒误事啊。”杜清明劝道。

“没事，我酒量大着呢！”陆海爽快的笑着，仰头又是一通豪饮。就在这时，远处的巷子里悄无声息的窜出一个黑影，径直向东面而去。杜清明与陆海不敢拖延，随即各自踏着轻功尾随在后。三个身影如飞燕般掠过街道，而后飞檐走壁的登上屋顶，踏着青砖绿瓦向东而去。令人诧异的是，那个黑影轻功极高，跟着跟着陆海就有些吃不消了，而杜清明却不得不使用御风心法，也只是勉强看到罢了。

忽然，似是发现了有人跟踪，黑影动作一滞，转而向西奔去。在西面是一条四通八达的窄巷，想来是想在这里甩掉尾巴。杜清明看着着急，当下催动御风心法，只见一阵大风吹过，裹挟着杜清明与陆海向着那道黑影飞去。

“杜兄真是好功夫啊！”陆海不忘夸赞着。从没有御风飞行的他此刻显得格外兴奋。

再高明的轻功也抵不上迅捷的微风。之前不用是怕这呼啸的风声打草惊蛇，如今没了顾虑，杜清明运转周身真气，全速前进着。眼看就要追上，却见那黑影猛地转身，一排闪着银光的暗器扑面而来。杜清明猝不及防，赶忙架起风墙抵挡，只是这一空挡，黑影抓住机会迅速潜入窄巷之中。

“不好！”杜清明暗叫一声，这窄巷之中道路蜿蜒曲折，在此跟丢怕是要走了那贼人，当下便拼尽全力的追了上去。这陆海也是聪慧机敏，并没有跟着杜清明追上去，而是踏着轻功奔向巷尾，在那里拦截后路。

追进巷子的杜清明小心的赶着，巷子七拐八拐，隐蔽之处甚多，如此敌暗我明怎能不万事小心？蓦然间，一道银光直刺眼眸，杜清明慌忙躲开，却见一条细长的剑鞭破空而来。杜清明赤手空拳只能闪躲，只见黑暗中的身影飞快的舞动着软剑，如毒蛇一般扭动着破风袭来，剑劈鞭打，甚是凶猛。杜清明节节后退，在这狭窄的巷子，莫说他手无寸铁，即使长枪短剑也是施展不开的，唯有那灵活多变的剑鞭才能挥舞自如。

见一招未中，黑影也似不甘心，动作连贯又是一招，却是剑成影，鞭成行，残影绰绰，眼花缭乱，俨然形成烈火不侵，水泼不进的猛烈剑风。杜清明咬紧牙关，骤然爆发，顷刻之间狂风骤起，如下山猛虎呼啸着向前扑去。黑影防不胜防，被狂风吹得身形不稳，杜清明见准时机踏风而上，手中推云掌已是蓄势待发。

黑影反应倒也迅速，不等杜清明接近便向上一窜，飞向屋顶。然而早已等候的陆海手持短匕倏忽杀至，黑影一惊，迅速挥舞剑鞭挡住，身形一闪向后退去。

“小贼，今天遇到我们算你倒霉！”陆海说着，手腕一翻追杀上去。待到杜清明上来的时候，两人早已打成一团。虽说那剑鞭攻势凛冽，却是不擅长近战，只见那陆海手脚并用，如附岩之猿般狡猾难缠，倒是压制着黑影无法将剑鞭的威力发挥出来。激战正酣之时，陆海飞身一击，黑影躲闪不及，顷刻间挑开面巾。

明月之下，一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庞灼灼生辉，如夏荷青莲般含苞待放，娇艳可人。肤如凝脂，白璧无瑕。似甄宓婉若游龙之柔韧，若天仙霞裙月披之脱俗，惊艳绝世，倾国倾城。

“女……女的！”陆海大吃一惊，杜清明也是目瞪口呆。他们追了一晚上的窃城大盗，竟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绝世美女！

似是不悦于身份揭露，女子秀眉一蹙，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冷了几分。只见她运气一挥，竟凭空结出几支锋利晶莹的冰凌，刷刷的刺向陆海。

“小心！”杜清明喊着，立刻踏上清风过去，救下陆海的同时竖起风墙挡住冰凌。

“这……这是……”陆海惊魂未定，看着眼前绝美的容颜说不出话来。

女子冷着脸又是一击，却见脚下的青砖顷刻炸裂，一道道冰柱拔地而起，直逼杜清明而去！

聚气凝冰，六月飞霜。

杜清明见招拆招，躲避的同时一点点靠近。那女子又岂会如他所愿，又是几道冰凌飞至，将杜清明生生逼退。

“既然你是霞霜宫的人，又怎做这偷鸡摸狗的事？”杜清明有些力竭，但看得出这女子出身名门望派，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便有此问。

“朝廷走狗休要多言！”那女子娇喝一声，抬手又要一击。

“等下！”陆海喊道。“姑娘当真是霞霜宫的人？”

“是有怎样！”女子一脸的高傲。

听闻此言，陆海与杜清明皆眉头一蹙。这霞霜宫在血月屠中满门倾覆，世人皆知无一生还，虽不知这女子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或许知道当年屠杀的真相。

“姑娘可知当年血月屠的内情？”陆海一脸沉重的问道。

一听血月屠三字，女子顿时花颜失色，咬牙切齿满脸的愤怒。就在这时，远远地跑过来一队精兵，似是被刚才的打斗声吸引过来的。

“姑娘快些走吧，由此向东便可出城，我们会帮你拦着卫兵。”杜清明说道。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清楚明白的，再说此地不宜久留，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如若强行逼问又与那些邪魔外道有什么分别？

女子一愣，万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轻易地放了自己，顿时眼神里多了一丝感激。刚要转身离去，却又被陆海叫住。

“喂等一等，你把那官印留下，我们也好交差啊”

女子听罢，也觉得有些道理。暗叹口气，当下就把腰间的包裹解了丢过去。

“后会有期。”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跳下屋檐，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嘿，这下我们可发达了。”解开包袱，露出里面半个手掌大的玉制官印，陆海嘿嘿的笑着。

杜清明面无表情，扭头望着夜幕之上的皓月。

光洁明亮，周围却是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