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原来,负责看守的于阗人每天要例行公事检查一下。我赶紧命大家把东西藏起来,都分散在各处,靠坐在岩石下,装做饥饿不堪的又很绝望的样子。现在每个人都是绝对的饥饿不堪,根本不用怎么装,只是由于刚刚看到了生存的希望,情绪上都比较激动振奋,所以绝望的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十几个于阗士兵骑着马在城里绕了一圈就出去了。他们似乎对这项看守兼职非常不情愿,所以“工作态度”上,并不认真负责。看到么这多人都有气无力地躺在那儿,知道总不会生什么事来,就算完成任务。
于阗人走了,大家都跳起来,各司其职,能帮忙做绳梯的做绳梯,能搬石头做“基础工程”的就搬石头。一个下午过去了,我们的“工程”竣工了。虽然我们都不知道这种灌木叫什么名字,但是它真是宝贝,枝条上的硬皮撕剥下来,可以编成绳子,结实又有弹性,估计在现代社会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到如此实用的材料。用编好的绳子把削切好的枝条一节节地连结起来,绳梯就成形了。众人将绳梯固定在峭壁上的岩石上,公孙执先踩着绳梯下去。当看到他一步步下到谷底,证明绳梯质量过关时,大家都欢呼起来,又恐城外的于阗人听见,马上都自觉地安静下来。其实,在这十几里方圆的魔鬼城,有这么多雅丹巨石的遮挡,再加风声的干扰,两百人的呼叫声几乎全被吞噬掉了。可叹,在天地之间,我们这些争扎求生的人是多么的渺小。
天色已经暗下来。我挑选了二十几个身体骄健的小伙子随我去谷底。公主执意一同前往,我没有拒绝她。从她一路的表现来看,她不是能安静地等在那里的人,凡遇此类行动,她定会参与。
绳梯果然好用,二十几人很顺利地下到谷底。大家先在河边灌好了所有的水袋,又顺着弯延的河水去寻找羊群???所有人心中最理想的食物,而我更想找的是逃生的出路。食物也好,出路也好,总归都是生存的机会,只要活着,才有一切。
从白天所见到的羊群品种上推测,它们应属一种绵羊。而从种群特点上看,大小都有,不同生长期,体形上区别也很大,行为也不是很统一,周围不见牧人,这些都是野生群居动物的特征。但是在这个时代,人类畜牧水平比较落后,很可能并没有形成蓄牧业特点,放牧也很随意,所以也不能完全断定这些羊没有主人。而它们的主人是何许人,是不是人数很多,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我们沿着河水的流向走了不到一公里的路程,一片葱郁的沃野出现在面前,青草的味道阵阵钻进鼻孔。刚刚从一座满眼死寂的魔鬼城出来,几乎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好在已是晚上,在视觉上,这种“地狱与天堂间的穿越感”还不是很强,并且大家********找吃的,也来不及发太多的感慨。
耳边隐约传来羊的哼叫声,听到的人几乎激动的喊出来。寻声望去,前方的大山坳里,满满地“铺”着身体圆滚的羊儿,挤挤挨挨地,乍看去都分不清头尾。有的兄弟刚要跑过走,便见点点火光闪了几下,大家忙都伏下身体,趴在草柯儿里。定睛细看,那些光是从一座座白色帐篷里透出来的。帐篷和羊群混在一起,由于都是白色,让人一时难以分清。我的心跳快了起来,忙命大家都伏在那里,谁也不许乱动。
不远处,连绵可见的帐篷有十几座,围着山脚安扎,从它们绕山分布的状态上看,很可能山的那边还会有,依此环境状况,再安置上几十座这样的账篷是完全可能。帐外有许多木桩,有不少木桩上面插着放牧用的长竿、长鞭等,还有草叉等劳动的工具,有的木桩上拴着马匹,马匹的品种都是小种山河马。还有些一马匹自由地伏卧在地上,再细仔看看,居然还有人伏在马身上睡觉,并且睡得很熟。
“匈奴人!”
这是大家共同的认识,一路多次跟匈奴人接触,多少知道些他们的习惯,伊稚斜的许多随从就是晚上跟马睡在一起,整个人就挂在马身上。只有在天气不好时,他们才会进帐篷睡觉,天气好的时候,让他们进帐篷休息,他们便更是不肯,一定要睡马上,像长在马上一般。
这些人必是匈奴人无疑。
“怎么办?大人!”
兄弟们开始纷纷嘀咕。
“这些羊都是匈奴人的!”
“我们悄悄过去偷几只!”
“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他们人这么多,决不会轻饶了我们!”
“娘的,饿死老子了,偷他们就偷他的,我们那几百兄弟的账还没跟他们算呢,发现了就跟他们拼了!”
“他们抓了公主都给于阗人送回去了,抓了我们,还不得把我们的头给人家送回去!?”
小伙子们已经有些急了。
“嘘!你的头对他们来说不重要。”我道,“大家莫急,听我的安排,只要照做,定能把羊偷回来!”
我让大家每人取下一截腰带,拿在手里。然后,每人瞄好一只熟睡的羊,不要选体形大的。每人先悄悄摸到选好的羊跟前,迅速将腰带绕在羊脖子上,捂住羊嘴,用力勒下去,使羊窒息,然后扛起羊就跑。二十几个人,五个五个行动,前五个出去回来后,后面五个跟上。行动过程中一但有人失手,使羊群有骚动,大家就放弃行动,全体快跑,依原路撤退。
“大人,我怎么觉得这个好像是绑人用的方法啊?”
“绑羊也好用,行动开始,快去试试吧!”
有时候,人在饥饿与困境中,能使自己的才能发挥到极质,我们五组出去,全部得手。
我轻声道:“撤!”
整个“行动组”步调统一,迅速撤退,两天没吃东西的人跑得一点都不慢。我让公主跑在最前面,自己断后,从后面望着她,她穿着郎官的衣服,奔跑起来像个男人,混在这些小伙子中,很难辨别出她是个高贵美丽的公主。在小卫他们护送她回去的路上,他们就那么悲剧地暴露了,于阗女王那么凶狠地就射死了rachelle,说明她完全可以肯定rachelle是假公主,被匈奴抓的是真公主,她绝不是自己判断出来的,是有人告诉她的,若不是曲家兄弟说的,肯定是匈奴人告诉她的。那么,她和小卫他们遭遇匈奴人时,同行的还有那么多侍女,如果没有人说,匈奴人怎么这么肯定她就是真公主呢?是小卫他们和那些侍女出卖的她?可是他们把命都已赔上,死无对证了,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先解决当下的问题吧!
“行动小组”很快回到峭壁底下,上面兄弟早已望眼欲穿。从上面扔下编好的绳子,把羊一只只吊了上去。我们又从河边砍来许多树枝作烤羊的燃料,背回魔鬼城,本次行动圆满成功。本次行动组成员中,只有两个是训练有素的郎官,其他都是公主府的仆役或是小吏,有的也有几下子,但是并未受过郎官那么正规的训练。能完成这样的任务,真让我和他们自己都对生存都信心满满。
接下来,便是匆忙而有序的烤羊和吃羊,缺少光明,缺少作料,缺少充分的时间,缺少很多很多东西制作出的二十几只烤羊,对于两百多副饥饿的肚肠来说,味道以及供应量都无法满足到极质,但是我可以体会到所有人心中都不缺少希望。饥饿最终是被希望而填满。
第二节
天渐渐亮了,那些羊群又出来吃草、喝水,几个匈奴牧人把羊群扔到那儿,骑马兜了一圈儿,就打马去山的那边,丝毫没看出来他们焦急地寻找丢失的羊。
肚子填饱的人,便有了好奇的心思,气氛活跃起来,有些小伙子趴在峭壁上往河谷那边着风景。公主也跟他们一起聊着天,她又变得阳光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公主昨天也有背过羊吗?”
“没有啦,背不动啊!”
“怎么没见他们出来找羊?”
“没有发现丢羊吗?”
“当然不会找啦,匈奴人不会数数,自是不知丢羊了……”
最后这句,这正是公主的声音,我忙寻声望去。
她怎么知道“匈奴人不会数数”?1《史记》有记载,说是匈奴人不会数数,中行说去了匈奴后教匈奴人数数,统计人口,并管理牲蓄。而《史记》在武帝时期才成书,很多情况都是武帝时期的司马迁在张骞回来后整理记录下来的。此时是景帝后期,这位公主当然不可能看过《史记》。伊稚斜带的那帮匈奴人跟她很少接触,即便与我们接触很多,也没有传递给我们“不会数数的信息”,伊稚斜向她表达过爱慕,他自己肯定是已经会数数了,难道表达同时还会提及其他“匈奴人不会数数”吗?他们单独相处的那一个夜晚能交流这么多吗?此时,中行说已经到了匈奴几年,他所去之处应该在阳关以北今天的阿勒泰地区,即便是教过匈奴人数数,也不一定会传播到这里。公主她也知道这一切吗?难道她不仅知道,并且还能据此推断“这里的匈奴人是不会数的”?这一切都是她的现代人母亲lucy告诉她的吗?她妈妈当然会教她很多事情,是否细化到“匈奴人不会数数”呢?我总觉得这个问题只有对现代人来说才是新鲜的,并且只有使用现代人的思维方式衡量事物,才会去关注它。那么,她作为一个自幼生长在汉代深宫中的公主,是否对匈奴人了解得太多了呢,还是我想得太多?自我认识她以来,她从未表现出她是一个简单的人,不平凡的她懂得多一些也正常吧!
看来,大家都有了思考的力气,我必须跟大家开个会,讨论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势。
在我看来,匈奴人没有发现丢羊,跟他们会不会数数无关,应该是羊太多,羊群大,少了这些,看上去整个羊群没有明显变化,他们没有在意,当然也不需要去数。没有在意就说明??他们劳劳地掌控着这块谷地,除防备野兽袭击,他们完全不认为还会有其他人出现在这里。而野兽袭击羊群是有明显迹象的,像我们这样“偷羊于无形之中”,他们是不会察觉的。现在没有察觉,不代以后就不能察觉,我们这两百多人的消耗,这顿吃饱了,下顿呢,饥饿还会来,就算每天偷羊都得手,架不住时间长,次数多,就算他们再不会数数,早晚也会发现,以每天偷二十只羊,偷上五天以上,就少了百只,羊群体积肯定小了一圈,匈奴人的脑子再不灵光,也会看出来的。那么,我们被发现后吃什么?另外一方面,于阗人可能会时常来看看,既然把我们扔那儿听天由命,那他还来看什么?主要就是看我们有没有被饿死,如果五天以上还没有饿死,他们一定会奇怪,既然没有饿死,会不会让我们换个死法?那时怎么办?大家一起逃走吗?于阗这边全是荒漠、雅丹地貌,寸草不生,只有往匈奴人这边沃野千里,逃才能有生的希望。这个谷地中,至少有几百人匈奴人聚居,而这些匈奴人要是看见突然有两百多陌生的中原人出现,会怎么动作?会同我们和平相处吗?会让我们通过吗?我们通过之后怎么办,往谷地北部走,全是匈奴人的领地。匈奴人中绝对有友好的派系,比如伊稚斜那一派,可是眼前的这一伙是吗?他们有武器,有马匹,吃得饱饭,这个民族本就是“入则为民,出则为兵”,人人骁勇善战,这些牧民的战斗力肯定比我们这两百多人强,收拾我们简直易如凡掌。我已失去了二百多兄弟,不能再让他们犯险。而我们现在两百多人,都是小吏和仆从“改装”的非正规军,只有十几把能削木头的匕首小刀,半点与他们相持的实力都没有。看来,五天我之内,我们一定要改变现状。
我把我的想法跟大家说了,因这个团体中有不少人都是公主府的小吏,有文化有思想,想到这些的不在少数,很多人看法跟我一致,改变势在必行,经过大家讨论,一个新的行动计划形成了。
经过对于阗守军营地的观察,我们发现,这些守军并不是真正的监狱看守,他们是真正的于阗边防军,驻守的正是这个“天堂与地狱的交界处”。这是一座条件齐全物资充备的军营,守军人数大概有五百人,营房是一种小木屋,一座挨着一座,还有仓库、武器库、马厩、粮草囤、很可能在营区的最后面还有养牲蓄的地方,虽然条件齐备,但是水准并不高,不要说跟大汉的军队比,仅与我们见过的于阗使团和于阗女王卫队比,这等军需补给条件就是“游击队”档次的。他们主要防备应该就是匈奴人。完全可以看出,于阗人对这个地方一直并不重视,如果真有侵略者来了,这几百人是绝对要白白送死。那为什么不重视呢,我推测,在于阗人眼里此地就是一个以天险形成的国界,易守难攻,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在此设置太多的守军,从于阗人对我们并未严加防范的态度上来看,可以判断其绝对不相信有人类能跑出这个魔鬼城,同样也可以判断,他们更不认为有来自谷地方向的侵略者会顺着峭壁爬上来进攻。谷地一面的水草丰富,适合放牧,于阗却没有那么多人口和牲蓄可以安置在那里,所以他们也无力跟匈奴人抢那块土地,只能政治上主张这块领土属于于阗。他们更深知,真正的匈奴大本营及主力人口远在阿尔泰山一带,与此地中间还夹着乌孙的领地,来这里大都是匈奴的牧人,牧人只要能放羊过日子就够了,绝对变不成侵略者,所以当然不用重视防守。从木屋数量与人数对比上看,以前的驻军应稍多一些,现在于阗和匈奴联合了,守备的力量就更减弱,更不重视了。我进一步估计,这些守军的军事素质也不会很高。我心想,好啊,一定要你们知道,不重视守备的结果!
他们每天派来魔鬼城检查我们的是一个固定的小分队,并非随机抽调,并且有固定的一屋小屋居住,这个小队每天完成任务,就回到自己小屋休息。军营里有许多堆篝火一直在燃烧,常有负责炊事的士兵在那煮东西,最常煮的是类似奶茶的一种饮料,士兵们可以随时来取用。这种饮料每日在晚饭后最后一次也是最大一次供应,大部分士兵都会喝上一碗才会去休息。这是草原民族特有的生活方式,他们不吃蔬菜,只有靠茶饮来消化日常吃下的肉食以及乳酪制品,并补充维生素。
见到这个情况,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所留意到的一切,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我想到的办法,当然有人早已想到了。
公主问我:“张骞,你身上还带着蔓陀罗花的种子吗?”
“带着,公主也想到了?”
“嗯……”
第三节
接下来的三天,我每天派一部分人白天躲在城墙的下面,继续仔细观察这些于阗守卫的动静,找清他们的日常坐息规律。另一部分一下到河谷里,收集灌木,制作各种用具,粗的做成木桩,树皮做绳子,长而结实的削尖顶端做武器。晚上,还是让上次行动的小分队一起去抓羊取水,回来大家吃羊。除夜晚行动小分队白天休息外,其余人分成三组,轮班休息。每天,我们全体还有一件必须统一做的事情就是在于阗人来的那个时段,倒下假装半死或是真死,并且要一天装得比一天像。
如此过了三天,真是庆幸一切都很顺利。
第四天,当于阗的士兵又骑着马来查看时,我们表现出来的惨状,绝对能让他们相信:我们死得差不多了,给什么机会都无法重生了。
他们更没耐心地绕了一圈。有两个士兵还用于阗语对话:
“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他们肯定烂得发臭了……”
当他们全部都调转马头准备离开时,突然,一具“饿死多时”的尸体跳了起来……
飞身上了一个士兵的马背,将手里的绳子在他脖子上绕了几圈,用匕首在马屁股上猛刺了一下后,迅速跳下马。被刺痛的马猛跑出去,小伙子将绳子猛地一拉,那马上的人吭都没吭一声地跌到地上,一动都不动,一命呜呼了。同时,还有三五个复活的人扑上去再撂倒一匹马,把马上的人拖下来,收拾了骑马的人。还有的小伙子跳上马后,把骑的人从马上推下去,下面立即就有人过来结果掉那落马的人。原已“饿死的人”纷纷“复活”增援上来,转眼间,这一伙巡查的于阗士兵全都完蛋。几天来,我已经让大家多次演练过这些动作,实践证明完成得都不错。
接着,我命十几个小伙子换好于阗人的衣服,骑上于阗人的马,模仿于阗人骑马的样子出了魔鬼城。这伙“于阗人”出城时没有再锁上“城门”,只是把它虚掩着,接着他们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屋。进营的这一段路根本没有引起真正的于阗人的怀疑,其实,“制服”是个好东西,它能大大降低不同种族个体间的外貌差异。
傍晚时分,于阗军营里偶尔有几个“于阗士兵”出来看看奶茶有没有煮好,打开锅盖,看了后,摇了摇头,盖上锅盖让它继续煮着。接着,他们回到自己小屋,这一切举动表现得正常随意。
这一天的傍晚,很多于阗守军在吃了晚饭后都觉得很困倦,陆续回到营房休息,整个营区提早地进入夜晚的“宵禁”状态。
黑夜真正降临,又从城内溜出一小队人影,趁城门岗哨不备,迅速结果了他们。小屋里的假扮于阗人的兄弟也换回汉服,悄悄从背后结果了军营里放哨的士兵。两小队汇合到一起,向城里发出了口哨,一队又一队从城内溜出,再溜进一间间营房,取下于阗人的武器。喝过奶茶的于阗士兵都睡得很沉,都在睡梦中被捆得结结实实。没有喝过奶茶或是喝得不够量的那些与我们这些突袭者打做一团。很显然,他们全都措手不及,我们的出击更占主动。而重新获得武器并只有这一次生存机会的囚徒们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这个现代来的迷茫怯懦小青年,在这一夜,没有太多的犹豫。当那一箭穿过rachelle身体时,我的心就冰冷了很多,突然明白这是一个需要死亡的时代,是一个人人都游走于生死间的时代,生存本身就是一种选择,一种让别人痛心,让别人去死的选择。
暴动在天亮前就结束了,整个军营被我们接管,五百多于阗守军中,在被俘后还活着的只剩下两百多人,人数与我们差不多。两百多人于阗人全都跪在地上,求饶的呼声响作一片。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兄弟们疯狂地高喊着,他们都看着我,等着我决定。
我没有同意。毕竟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我命一个小队把他们押着,关进我们刚刚在魔鬼城中建造的“临时牢房”,并派人近距离地看着他们。我打算每天给他们一顿食物,用他们对我们的方法同样将他们饿死,我实在做不到。
打开于阗人的储备库,里面有足够五百人吃上半年的食物,营房的后院还有不少他们饲养的牛羊,以及屯积的牧草饲料。现在,我们有营房、有马匹、有武器、有给养,守军士兵一个脱逃的也没有,城邦那边根本无从知晓。我们暂时性命无忧,寝食有备,简直可以站着这个“山头儿”在这儿当上一阵“土匪”,过一段自由的“西部生活”了。
在这天堂与地狱交界处,我们何尝不是在做着从人到鬼又从鬼到人的转换。现在,每一个的躯体都已经获得自由,而我倒觉得这重生的躯体是这样的空乏,空到体会不到心跳,难道我们的心还留在地狱里?那要历多少磨难,才能再把它赎回来?
兄弟们在地窖里找到了不少葡萄酒,小郎官们拿了一桶给我。
“我很累了,不想喝了,你们跟大家说一下,不要多饮,我们就是趁于阗人不备才能番盘,你们把号子里的于阗人看好,别叫他们也学了我们。他们要再暴动,我们就死定了,再也没机会了……记住!”
“是!”。
我靠在一座木屋的围栏上,看着兄弟们开心的样子,突然觉得浑身酸软,站不起来了,似乎那硬硬的木头靠着都挺舒服的。那汉代的西域葡萄酒,对于此时的我完全没有吸引力。此刻,即便睡了会死,我也不想再醒来。自听到于阗国王故去的消息到现在,已近十天。这十天来,如上天入地的折腾,我没有过一次安稳的睡眠,生怕闭了眼就耽误了什么。
现在,一切都不再想了吧,回去吧,回哪里?先回到梦里吧……
……
醒来时,我已躺在一间小木屋里,身上盖着温暖的羊毛毯子。
我已搞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
一个小郎官和公孙执跑了进来。
“大人,那些于阗人,于阗人……”
我“腾”地掀了毯子,站了起来:“快讲!”
“关在牢里的于阗人,他们……他们都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注:
1《史记》有记载,“于是说教单于左右疏记,以计课其人众畜物”。白话文的意思就是“中行说去了匈奴后教匈奴人数数,统计人口,并管理牲蓄”。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