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身最觉风露早一
岄弦站在一旁,也未去伸手去扶。看着卿雪独自踉踉跄跄地跌回床上。
他呼了一口气,走向了殿外,唤来了侍女,将袖中的药包递给她,“三个时辰,时辰到了不要端下来,待卿雪姑娘醒了再端给她。”
这世间多少人都在尘世中苦苦挣扎,无心无爱者,立地成佛。有情有义者,不得善终。无心者譬如境月,没有心,便无逆鳞。即便活的通透者,如岚修,如汐漓,都活的很艰难,苦痛。
岄弦闭着眼倚在窗边,雕花鎏金的木窗上洒下一片阴影,暗红色的乐师服上有几块暗暗的,萧被随意的别在腰间,头发此时有些散乱,红色的丝带滑至发尾。他紧闭着双唇,手中之茶早已凉透。
房内的小炉中,炭火烧的正旺,上面坐着一小炉茶正汩汩地冒着热气,岄弦却好似未闻。
床边穿来一阵响动,他狭长的眸子缓缓睁开,眼眸之中赫然是可见的凉意,不过一瞬却又缓缓的变成那副漫不经心的眼神。
“醒了?”极淡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缓缓散去。
卿雪拨开身上的锦被,挣扎着起身。被她刻意打断的乐曲,其实,伤的更重是岄弦才对。视线掠过靠在窗边的那张漫不经心的脸,是更甚于她的苍白,衣服上是已经干掉的血渍,卿雪终是不忍的别过脸。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这不值得”卿雪慢慢低下头,苍白着脸追问。
岄弦悬在窗边坐着,未被系住的发丝在空中随着风飘着。
“有人要救你,并不是我。”岄弦的声音却已经有些喑哑。
这里是玖楼国最高的地方,整个玖楼国都可俯视眼底。万家灯火初上,渐渐的整个街道灯火通明,热闹充满人气。
“乐师大人,您要的药煎好了。”墨色的汤汁被盛在白色的小碗之中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搁那吧。”岄弦从窗边飞身而下,气息却有些不稳,走路隐隐有些踉跄。
“祭司许襄以命相挟,一把长剑都抵在了汐漓脖子上。你可不能就这样轻易死了。”岄弦嘴边绽开一抹笑意,印衬着他苍白的脸,整个人显得羸弱无比。
卿雪披了外衫缓缓下床,那碗药,看起来并非凡间药物所制,她到底不会相信,以九歌汐漓的灵力怎么可能会被许襄威胁,不过是让她安心罢了,她不忍辜负这番好意。
她端起瓷碗,一饮而尽。就着衣袖擦了擦嘴角。
“替我向帝师大人道谢”。
嘭……嘭……嘭
几朵烟花绽放在夜空中,坐在房子的他们都转过身去,这烟花,孤独且绚烂。
高处不胜寒,烟火易冷。
“又要过去一年了。”岄弦静静地看着窗外,远处万家灯火,隔在这里看,隐隐约约只见点点明灭。
“今夜是除夕啊”卿雪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岄弦为她拉开竹椅,扶着卿雪坐下,却唤来侍女。
“去把那套印有心经的茶具拿过来”。侍女领命告辞。
岄弦拿了一块湿布,垫在小炉手柄那里,将小炉从炉子上端了下来,放在旁边的支架上。侍女将茶具摆好便退下了。
“没想到,今年的除夕竟然是我们两个过。”岄弦轻笑着将上面那层茶水倒掉,随后,将里面的茶水倒进她的茶杯,面前隐隐浮来茶香。
“乐师大人素来这时该是热闹的吧。”卿雪捏着茶杯微微感叹。
炉中里的炭火烧的正旺,侍女添了一炉清水,此时正袅袅的散着热气,卿雪望向手中淡黄色的茶水,轻轻凑到嘴边。微呡一口,好咸!她皱眉,岄弦分明是懂茶的,怎会在第一沸时就加如此多的盐。
她抬头望过去,岄弦却好似没有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良久,岄弦放下茶杯,走到小炉旁边,水开了。慢慢的往里面散了盐,用勺子舀了一小勺水,然后用竹夹搅出一个漩涡,将茶饼放了进去,将那勺水缓缓倒了进去……动作行云流水,甚是优雅。
“尝尝这杯如何?”岄弦又将第二杯煮好的茶推至她面前,卿雪端起茶杯轻呡一口。入口虽苦但蔓延至舌尖却是浅浅的淡香,又回味至舌尖,回味无穷,确是极品。
岄弦就此坐下,却没有为自己斟第二炉茶,他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慢慢品着。
“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岄弦端着茶杯起身走至窗边。卿雪这才明白,他是在回答她之前的疑问。
“卿雪,湮于岁月里的东西便过去吧,你要守护的东西并非我们所要守护的。若有一天,你我站在对立面,不得不为守护自己珍贵的东西出手,还望你记得今日烹茶之情,不要与我为难。”
小炉上的第三炉水已经开始沸腾,岄弦慢慢起身,走路也有些摇晃。
“卿雪姑娘早些休息吧,岄弦告辞了。”
卿雪看着岄弦强撑着走远,一路上脚步虚浮。
岄弦已经离开良久,卿雪坐在炉子旁边,第二炉茶已经煮至沸腾,茶沫随着小泡翻滚,果然,没有了第一遍的纯净。
她放下茶杯,指尖一动,炉中的火便自动熄灭。卿雪放下茶杯,走至岄弦刚才所站的地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卿雪翻转过左手腕,隐隐的一条银色的线若隐若现。
【赤北】
“真的是很热闹呢。”九歌望着来来往往的商贩,卖面具的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九歌,笑着推荐,“要过年了,买一个送你一个吧。”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期望的看着她。
“好呢,那买一个吧。”九歌笑着拍拍她的头,把钱递给她。“这么晚了,早些回去吧!”
“汐漓,你要吗?”九歌拿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朝她挥了挥。
汐漓伸手接了过去,九歌拿了一个狐狸形的戴着,伸着头朝她晃了晃,“怎么,见到本狐仙,还不把脖子献上来?”九歌捏着嗓子,双手叉腰朝她喊。
“你呀,人家狐仙是不吸血的,”汐漓朝她摇摇头,转而低着头,凑到她跟前,轻轻讲“人家吸阳气……”
九歌一下子蹦出一米外,指着汐漓骂道“你……你都被岄弦带坏了。”
“哪有,只不过,九重天上从来没有这样热闹的。”汐漓摘了面具,看着远处绚烂盛开的烟花,来来往往的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夜深了,空气逐渐冷了起来,她们慢慢走在街上,看着人群渐渐少了起来。身着祭师服的人忽的出现,以手触地行礼。
“帝师大人,祭司大人重伤,望您前去查看。”语气甚是紧急。
汐漓九歌俱是一顿。
这两个人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许襄原本身上玄色的衣物被褪了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大片的血迹附着在上面,还有零零星星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汐漓与九歌刚进入门就看到这幅样子。许襄整个人静静躺在床上了无生气,脸上毫无血色。
汐漓面色凝重,朝九歌点了点头。九歌了然,只留下了一位祭师,摒退了其他人。
指尖扣上露在外面的手腕,汐漓眉蹙的更紧了。
“灵脉微弱,似有似无”。
汐漓面色更加肃然。随后起身开口询问,淡淡的语气,却带着一股天生的凛然。
“何以至此?”
祭师从未见过汐漓,未曾想过扬名于玖楼国的帝师大人竟是一位少女。
“祭司大人重伤之时,我等并未在身旁照看,并不知道缘由。想来,可能是灵力高深的刺客所为”。祭师低着头回答。
汐漓皱了皱眉,“今日可有异常?”
“并未有任何异常”。祭师头低的更甚。
“下去吧”。
汐漓望着许襄腰间的玉玦“这个只能保他不会殒命。抵不住他自己上赶着送死。”
“这又是怎么回事?”九歌皱眉。“除夕呢,都等不及让我们吃个月饼再死”
“不是!”汐漓出声打断。
“什么不是?”九歌疑惑。
“不是被人所伤,这个伤是天劫所致”。汐漓皱眉解释。
“怎么会?”九歌大惊。
“许襄一介凡人,哪有什么天劫?”九歌更为不解。
“还有,当时你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许襄的灵力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弱。”汐漓转过身对九歌答道。
“他恐怕已经接过一道天雷了。”汐漓咬着嘴唇回道。
“如此说来,那当时许襄灵力的衰竭并不仅仅是连接卿雪与赤北的媒介,还有这道天雷。”九歌恍然大悟。
“可我如今担心的是,许襄此次大伤,绝对无法轻易复原,那么,赤北该如何收场?”汐漓轻叹。
“当时答应夙夜来到赤北只是协助许襄,整个赤北之地,怎么可能一夕回春?”汐漓面目凝重。
九歌若有所思。
“三个月够吗?”九歌转头轻问。
“什么?”汐漓疑问。
九歌一身素衣,眼神淡淡看过来,并未说什么。
“算了,随你吧。”汐漓出声做出让步。
“现在有何打算?”九歌轻问。
“许襄为卿雪挡了两道天劫,还有一道,卿雪必是撑不过去的,如此,九歌,赤北便麻烦你了”,汐漓面色凝重。
之二【玖楼国】
远处灿烂的云霞笼罩着玖楼国的都城,如火一般绚烂,有大雁结对飞过,传来几声鸣叫。活了几百岁的老树终于露出了被蚁虫腐蚀掉的根,城墙上大片的爬山虎已经枯死,只留下干瘪的茎。城外的护城河已经结冰,几百年的老井终于干涸了,过了年,天气却越发的冷了,百姓们裹得严严实实去走街拜访。
所有人都忘了,这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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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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