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流语坐在学堂里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一直在发呆。
顾先生频频看他,还是没让他回神。把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好不容易等到下学,谢流语带着平顺、方忠两人迅速赶回了家。
刚进家门,就看到一群群人在前院,有抱着账册的、抬着木箱的,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好不忙碌。
账房里不时传来曹氏和管家说话的声音。
谢流语到两个书房里看了一下,谢十安和谢天彰都没在,大概是是出去了吧!
随后,他才走到了账房,让屋外的余妈妈进去通报了一下,然后自己才跟着走了进去。
曹氏和云莲芝分别坐在两张的大桌案后面,提这笔算着什么。
桌子上摆满了厚厚一堆的账册,好像是在核对账目。
谢流语想着过去帮忙,可是两人都没有同意,把他赶了出去。
“语儿,你不是还要练武吗?赶紧去练吧!”
“爹还没有给我找老师呢?我可以先缓缓。”
“那就去看着流玉,你去陪她玩吧,不要让她摔着了。这几天家里可能会有点儿乱。”云莲芝也要打发他。
“平顺跟方忠要照顾好你们小少爷,别让出事儿了知道吗?”
曹氏的声音非常严厉,平顺听了立刻把腰弯成了90度,方忠也低下了头。
见祖母态度如此强硬,谢流语只得往后院去了。
想着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看护谢流玉,陪着她玩也是可以的。
谢流玉就在东厢的正厅里玩耍,这让谢流语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学走路的时候,也是在这间屋子,由品妈妈和小秀看管着,在里面瞎逛。
当时是真的觉得恐慌和无聊,恐慌是因为穿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无聊是因为整天无所事事,过得枯燥。
到如今,自己有了相亲相爱的家人、朋友,恐慌和无聊早已远去。
自己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开心,但是这些美好的日子,只因为一个大人物的一个想法、一个动作就要支离破碎了。
到了此时此刻,谢流语才真正的意识到,这是一个肉弱强食的时代,跟现代或者末世并没有本质的差别。
只有拥有了力量,才能守护自己珍视东西。
一颗种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埋在了他的心里。
谢流语陪着妹妹一起涂鸦画画,就像祖父陪他那样,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心间都还能泛起丝丝暖意,缓缓地冲淡了心中无力的沮丧。
看妹妹画的开心,谢流语铺好纸,顺便写了几张字,这是他提升自己的道路上遇到的最大门槛,要想越过去,就必须努力,不能再马虎了。
中午谢天彰回来的很晚,谢流语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还有他身后跟着的人,脚步沉重、坚实,透露着一股力量。
并不是家里熟悉的仆从,而是几个陌生人。
从后院路过的时候,谢流语匆匆瞥到一眼,几人都是身材魁梧之辈,更像是家丁。后来都被安排进了后罩房。
谢天彰回来后就开了午饭,饭桌上,大人们都显得很沉默。
只有不知世事的谢流玉笑嘻嘻的,用小勺子喝着粥,吃着肉糜。
她咧着只有几颗小米粒牙齿的嘴,非常开心的看着大家笑。
笑声清灵,只有这样无忧无虑的童音才够缓解如今这样压抑的气氛。
从这天晚上起,整个谢家都突然气氛严肃了起来。
防卫人员增加了许多,护卫强度也加大了不少。还有了夜晚巡逻,谢流语晚上躺在床上都能够听到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人在院子中来回走动的声音。
仆从下人们也感到了不安,人心惶惶的,都感觉到了主家应该是惹上麻烦了。一时间气氛相当不妙。
在这种人心浮动的时候,最容易出事儿了,曹氏加派了心腹人手,将家里的所有情况都掌握在手里。
更是使出了雷霆手段,将一些四处乱嚼舌根的仆人处置了。如此几次,才没有人再乱说话。
整个九月,谢家都维持在这种气氛中。
九月中,信差带来了两封信。一封是从府城送来的,一封是从南河郡传来的。
府城的那封是宗家的来信,信中干净利落的将灵云谢十安这支逐出谢氏家族,连分辩的机会都没有。
整封信简单明了,并没有多余的话语,其实也无需赘述。事情就是这样,弱小总是会被挨打,在哪里都是一条铁律。
从收到那封信起,谢十安这支便不再是谢氏家族,不可以谢氏家族自居了。
而南河郡送来的另一封则是曹舅舅家寄来的。
他们已经决定迁往西华郡,毕竟曹正东就在西华,而且15年不得返家,只有他们过去,没有曹正东回来的道理。
作为曹舅舅唯一的嫡子,曹正东无疑是最受器重的一个。
如今周家处处紧逼,曹舅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搬离南河郡,远离周家势力范围,这样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谢流语看着突然陷入麻烦的谢家,不知道该说了什么、做些什么。
只看到祖父母和双亲,在看了信后。枯坐一晚疲惫的样子,很是心疼。
那之后,所有准备动作都加快了。
谢十安不再去管宗家的反应,找了风水先生,寻了一个黄道吉日,亲自到了府城谢家,将他祖父祖母的牌位都接回了灵云谢家自己的祠堂。
谢家嫡支也没有为难,只是漠然的让谢十安自行将牌位接走。
宗家的想法也很好猜,就是觉得既然已经将灵云这支逐出了家族,那就大方的让他们接走了牌位,免得以后出什么事儿连累自家。
其实,只有谢十安祖父祖母的灵位被放在宗家祠堂,之后谢十安的父母牌位都没有被准许放入宗祠。
这也是后来他们家想要脱离宗家的主要原因。
至于祖辈们的坟墓,那就更不用担心,就连谢十安祖父母的尸骨都是安葬在灵云十里外的坟山上的。
但是此次搬家决定太过匆忙,而且也没有在那边找到合适的墓地,所以并不适合将祖辈的坟墓迁出。
谢十安只得拜托堂兄和侄子照看着。
而曹氏这边,自从府城来信后就知道情势危急,立刻就吩咐谢天彰,在周家旁支来之前,赶紧到衙门将户籍转出,办理好相关的证明和手续。
她还交代了云莲芝尽快将家中产业变现,将银子存入“通行”,以防不测。
谢天彰在户籍科当差一年多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不到两天他就将所有的东西都办理妥当了。
果然不出曹氏所料,等到那个周家旁支——周士骅到灵云后,听说谢家已经办理好了户籍转出之后,大发了一通脾气。
这个周家旁支更是仗着周家这个靠山,处处与谢家作对。
十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找了很多麻烦,本来谈好购买谢家田亩的人家也反悔,不在考虑入手,店铺也一样。
周士骅在灵云可以说是横着走了,连吴知县都要退避三舍。
而这种种的一切,已经一目了然,他就是冲着谢家来的。
这样的情况虽然早已在预料之中,但是,还是有一种天降横祸的感觉。
很多听到消息的人,大摇大摆的登谢家的门,厚颜无耻的压价,还美其名曰帮谢家渡过难关,想要将谢家的房产、田亩纳入囊中。
曹氏不多话,立刻将人请出去,哪凉快哪待着去。还吩咐将准备卖出的房产田亩收回,就算是砸在自家手里,也不会便宜了那些小人。
其实,谢家早有准备,基本上旺铺良田都已经转手。好东西向来紧俏,挂出来没多久就顺利转卖了出去。
而且价格也不低,有的是人要,剩下的这些产业,损失了也不可惜,也完全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周士骅如此紧逼,也不会有什么好买家,曹氏直接将这些剩下的地契、房产一并交给了谢天彰,让他连同那封雾灯书院山长的亲笔信一起带去了灵云县“通行”。
谢天彰去“通行”谈了些什么?谢流语并不知道,只是等他回来了之后,谢家上下都开始收拾行李,每个人都动了起来,各有各的分工,为这次搬家做准备。
等到东西都收拾好了以后,曹氏将满院子的仆从下人都召集到了前院,告诉了他们谢家即将搬离灵云的消息。
虽然私下各种留言早就传得满天飞了,但是突然被告知这种决定,还是引起了一整阵骚动
“我谢家不是那黑心的主家,可以给各位一个选择的机会,如若不想离开灵云,想要继续在此地生活的,只要能够找到中人作保,我谢家就放还各自契书。还可以领20两银子,以作转籍之资。”
谢家的仆从多为灵云本地人,亲戚旧故多在此地,怕是不愿背井离乡的。
念在他们伺候了谢家人多年,曹氏商量了谢十安后就提出了这个打算。
同时也可以借此淘换一批心不诚、不忠的仆人。
想要脱籍其实也不容易,在谢家放还契书后,如果只到衙门去登记备案,奴籍是不会有变化的。仍然还是奴仆,不能做工、找活,只能继续自卖为奴,才能有活路。
要想彻底脱籍,只又找到保人担保,才能变更户籍。
为此,市面上还生出了一种专门做保的职业,专门为奴籍之人脱籍作保。
若那天被连累,一同贬为奴籍,那么这个专门的保人机构还会给他一大笔抚恤金,并为他脱籍做保。
只是衙门对这种保人的社会地位有一定的要求,一般要有功名,最起码的是个秀才,所以保人也不好找。
能够养得起保人的,一般关系要硬,人脉要广。
在灵云,能够做这种生意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官府关系。
就像那个龙老大的保丰堂就是这样的地方。
所以,他既做人牙生意,又是保人生意,可见他的实力之强。
谢家这些仆从如果想要脱籍,多半也是要找他的。
最后,大半下人都选择了脱籍,也在意料之中。
留下的,都是原本就被重用的管事、头目,原本就是忠心可鉴的心腹。
想想也是情理之中,没有太多的在意。
谢流语也问了平顺和方忠,要不要乘此机会脱籍。
平顺一听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到是方忠,低下了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谢流语,缓缓地到:“我不想骗您,我总有一天会脱去奴籍的。”
“你,忘恩负义,要不是小少爷,你不知道还在那个泥潭里打滚呢?”
谢流语还没说什么,平顺就先跳了起来,恶狠狠地骂方忠。
方忠则是当他不存在,只是看着谢流语。
“好,我知道了,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将契书放还。”
然后谢流语转过头,看着平顺:“你也一样,如果哪一天,你能自己养活自己了,我便将你的契书放还给你。”
“小少爷,我..我,我....”平顺看着谢流语,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好了,收住,不要动不动流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吗?”
“是少爷,呜呜呜~”
哎真是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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