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支流是一条很长河流,从东向西流入齐南河,吃水很深,谢家船队行到中游的时候,因为船只动力不足,所以要请纤夫在河岸边进行牵引,才能继续进行前行。
船夫们配合着在船上用竹篙撑船,行过险要峡谷的时候,阵阵号子声在崖壁间回响,
后来为了行驶速度更快些,谢家的家丁护卫们也加入了其中,拿着竹篙也在船上使劲的撑船。
还好租了两艘中型船,吨位都不算大,船只顺利的通行在河道上。
等过了最险俊的峡谷滩涂等落差较大的河段,船只就进入了非常平缓的地带。
此时,谢流语已经能够起床了,在平顺的搀扶下走到甲板上透气。
还好他们一家人都没有晕船,到是平顺有这样的情况,反应最为激烈,已经无法正常行动了,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休息。
“多情被恼。枉了东君无限巧。真个愁人。一片轻飞减却春。阑干凭暖。目断彩云肠也断。两岸青山。隐隐孤舟浪接天。”
谢流语突然想起了这首《减字木兰花·多情被恼》,“两岸青山。隐隐孤舟浪接天。”正符合如今的场景,崖壁间的密林依旧青翠茂密,偶尔有一缕红色,参入其中,整个山水都变得灵动而富有层次了。
在船上吃完早饭,一家人就都聚集到了甲板上,欣赏两岸风光。
谢十安突然来了兴趣,让明远找来笔墨纸张铺好,便开始运笔泼墨,画起画来。
谢流语极为佩服他祖父,在这样晃晃悠悠的船上,还想着画画。
“船上太晃了吧!”
“怕什么,这样才有意思。”
他祖父煽动性极强,最后连祖母和母亲都被说动,让人搬来桌案放在甲板上。一起坐在桌前,铺上宣纸,画了起来。
谢十安画的是岸边的悬崖峭壁、苍翠青山。笔触大胆,写意风流。看上去极为飘逸。
谢天彰画的是一道峡谷、一江秋水。用笔细腻,大片的留白,营造出云雾缭绕,飘渺空灵意境。
曹氏画的是一株山间云雾中的孤松,在殷红的晨曦中泛着温暖的光晕。
云莲芝画的则是水中的游鱼,成群结对的各类鱼儿,在山间清澈的小溪中畅快游动,显得极为灵动。
而谢流语练习书法这些年,也一直都有在练习绘画,他也尽力的将自己所看到的景色描绘在纸上。
利用已经掌握的技法,认真的绘制着这幅秋江山水图。
但是他毕竟是拥有现代灵魂的人,在与谢十安学习古法绘画的同时,还是会不经意将自己与众不同的思考角度和理解表现在其中。
比如,他所画的山水画,与谢十安所画的散点透视不同,他采用的是一点透视的方法来作画。
近大远小,上窄下宽,明暗变化都被他无意识的运用到了其中,将空间感努力营造出来。
只可惜运笔、绘画技巧太稚嫩,事物景观的形体抓得不准,而且船上太晃,完全画不好,看起来变形得厉害。
倒是画面整体感觉不错,看起来很完整。算得上是他极少完成的用心之作。
“流语这画,不知怎么就是有些不同?”
自从谢流语开始学画以来,除了教用笔、墨汁浓淡、水的加减,谢十安主要就教他画面的布局和安排。
但是谢流语就是会不自觉往事物造型,和空间表达方向去琢磨。在谢十安看来,谢流语完全是本末倒置了。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谢十安很久了,不知道怎么才能将他的这个坏毛病纠正过来。
一家人画完后,相互欣赏品鉴各自的画作。
看了谢流语画,谢十安就揪着他耳朵教训。
谢流语受不了,立刻转移话题,认真拍祖母的马屁:“祖母,您的孤松看起来实在高洁,有一股坚毅挺拔、卓尔不群的意境。”
曹氏忽然笑靥如花的绽开了笑容,把谢流语看呆了。
他祖母笑起来太让人震惊了,就像那冰雪消融,冰火两重天,看得令人心颤。
祖父已经完全没空理会谢流语了,围着祖母使劲的夸:“夫人画艺高超,这幅孤松更是不世出的绝佳之作。”
看得旁边的谢流语直犯恶心,就差弯腰作呕吐状了。
而云莲芝的画,则被谢天彰特别郑重的收了起来。准备到雾山后,找个书画斋将之裱起来。
言归正传,曹氏的画虽然没有谢十安说得那么夸张,但是确实意境孤高,但却又透着一股暖意。
就跟她的人一样,外表看似严肃冷漠、高傲不解人情,但其实相处久了,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善于替人着想、关心他人的人。
相反,祖父外表和善,其实骨子里透着冷漠。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人,完全不会在意。这才是谢十安能给人潇洒肆意感觉的原因。
辰时末,睡懒觉的谢流玉总算起来了,被她的奶妈抱着来到了甲板上。
看家熟悉的家人都在,谢流玉拍着手尖叫着要大家抱。
奶妈便将她放到甲板上,任她跑向众人。
“哎哟,玉儿醒了,来来,来祖父这里。”
两爷孙又腻在一起了,谢流玉见摆放在案桌上的纸,伸手就要去抓笔,在上面涂鸦。
“哎这可不行啊。”
站在船檐边的明远见状,快步过来,将画好的这幅画收了起来。然后重新铺上了一张纸,任由谢流玉随便涂鸦。
嘻嘻哈哈的笑声随后响彻在这青山碧水间,回荡不绝,把谢家人这几个月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
“哈哈哈哈哈”总算可以开怀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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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支流与越郡青江之间并没有河流连接,而是朝廷征调役夫,硬生生挖出来的。
这条新的河流,连接着南凹与越两郡,从修建使用以来便成为了南边一条极为重要的航道。
到了运河这里,已不再需要纤夫的牵引。因为一路向下都是顺流,且坡度和缓。
谢家租的船只一路顺流而下,没几天就出了南凹到了越郡范围内。
走了两天的水路,他们终于到了越郡的第一个码头:格古县格古码头。
与民乐镖局镖头商量了后,一致决定在码头停靠半天,补给些物资。
于是,十一这天,船老大掌舵,将船靠了岸,停在了舶船位子上。
越郡在大顺朝南边,与南凹同属一个气候带。
在谢流语看过的那一本《大顺游记》上,此郡面积广阔,河网密布,有一条名叫青江的河流穿过全境。
所以河运发达,沿河的无数县城,经贸都相当发达,完全是繁荣兴盛的面貌。
就像他们此次到达的格古县,就是这样一个码头城市。
是运河建成之后才发展起来的,里边商贸发达,百姓的生活水平普遍较高,所以消费能力也比较强劲。
谢流语跟着祖父、父亲下船后,便到了县城街市上逛了一圈儿。
发现有很多灵云县没有的好东西,比如:分类齐全的各色制墨、绘画颜料,价位之高令人咋舌。
还有书籍、吃食都比灵云种类丰富齐全。
谢流语用自己的存款买了好多东西,全让身后的方忠提着,让他都快拿不下了。
等逛完一圈回到船上后,需要补给的东西也已经采买完毕。
等所有人都登船后,他们又继续出发了。
到了晚上,接近子时的时候。谢流语从那种玄之又玄的修炼状态中醒来。
身上出了许多的汗,而且还有泥垢附着在上面,让谢流语觉得非常难受。想要让平顺端盆水进来,自己擦洗一番。
然后他起身,走到舱门那小床榻旁。看见平顺并没有躺在上面,想到他连日来晕船呕吐的情形,才记起他已经被安排到另外的客舱里去住了。
因为他的状态实在是不好,于是云莲芝干脆安排他休息,近日都没有在谢流语旁边伺候。
现在躺在上面的是方忠,谢流语走近,想推醒他。
可还未走进,方忠就醒了。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的谢流语,他出声问到:“小少爷怎么了,您需要什么?”
“帮我去打盆水,我想要擦洗一下。”
船上的条件不好,只能打水来擦洗了。
方忠听后,起身便出了客舱,可是到了灶舱,却发现无人,火上也无热水。
他想着,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天气非常寒凉。如果是自己,洗冷水完全没问题。
但谢流语就不行了,感冒了怎么办?
没有热水,那只能自己烧了。方忠提着桶来到船沿边,看见还在撑船的船夫,同他微微点了点头。
动作流畅的将一个拴着绳子的木桶扔到了河里,打上来一桶水。提回了灶舱,可炉灶却掩住了,火力不足。
方忠站在烧着木炭的炉子边看了半天,思索许久,照着平时看见妈妈们通火的样子,提着铁签往炉灶正中捅进去。
在炉子正中捅出了个上下连通的气口,将大锅架了上去,往里面到了半锅水。
等到烧热之后,又舀到铜盆中,兑了些冷水,还伸手试了试温度,才端到了客舱中。
谢流语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方忠端着水走了进来。
他让方忠把水盆放到洗漱架上,往微微晃动的水里扔了块布巾。想了想,叫方忠自己先去睡。明天醒来后再来收拾。
方忠听了转身就回到了榻上,躺下睡觉。
谢流语将自己的衣服稍稍解开,但没有完全脱下来,然后将拧干的布巾往自己的身上擦洗。
如此反复几遍之后,才将帕子扔回盆里。揉搓几下,拧干后挂到了旁边。
夜晚的天气确实有些寒凉,拉上衣服,迅速的爬上了床,盖上被褥,闭目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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