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含星原本一直隐忍着怒气,此刻见萧湛宇竟半分悔意也无,顿时情绪爆发了。
他站直身体,握紧腰间短笛,须臾,将短笛蓦地抽出,双手横握着短笛,右手猛然往前一抽,竟刹那间从那短笛中窜出一条锋利的银色软剑来。
软剑薄如蝉翼,却在暗夜之中发出阴冷的寒光,他抬手将软剑朝着萧湛宇一挥,竟然硬生生将他手中的长剑打落,瞬间跌入了海中。
萧湛宇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待镇定下来之后,看着已然空无一物的掌心,再看看一脸冷瑟肃杀之色的俞含星,扬唇不羁而笑。
“萧尽泠,你的性子,还是此般急躁暴戾,半分长进也无。”
俞含星冷声道:“对待你这种恬不知耻之人,该当如此。”
“呵……”萧湛宇轻声嗤笑,早已司空见惯,对于俞含星对待他的态度,他毫不在意。
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桑若寜,他讥诮道:“这女山贼对你,倒是有情有义。”
想起伤重的桑若寜,俞含星倏然又是一阵怒不可遏,挥动手中银色软剑,软剑顿时灵活如蛇舞一般,蜿蜒着迅疾朝着萧湛宇攻来。
萧湛宇虽然震惊,却并未失色,只是快速后退。
“为了这个女人,你竟然要杀了你的大哥?”
“你方才命人放箭,难道不是连我也想一起杀了?”俞含星毫不退让,继续进攻萧湛宇。
萧湛宇快速转身,而后迅速飞身落在后面的一艘船上,抽出其中一个下属腰间的佩剑,再次手持兵器,与飞身追过来的俞含星缠斗起来。
俞含星处于暴怒之中,下手狠辣决绝,他手中软剑灵活如蛇,又出招诡异,萧湛宇摸不透他出招的路数,渐渐开始心慌,额头渗出冷汗。
他们二人都是靖安王府的主子,刚才还凶狠追杀桑若寜和俞含星的黑衣杀手们,此刻却都不敢再动了。
哪怕萧湛宇渐渐落于下风,他们也不敢出手相助。
小公子萧尽泠不仅是天邺国闻名四海的第一美男子,更是天邺国举国上下年轻一辈少年俊才里最出名的第一武功高手,他们不敢贸然和他动手,若交上手了,受伤的只会是他们自己而已。
萧湛宇渐渐招架不住俞含星的攻势,连连后退道:“萧尽泠,你武功高强,我武艺本就不如你,你与我打斗,本就是恃强凌弱,你可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俞含星充耳不闻他故意的讽刺,冷笑道:“你挥剑欺负一个武功不及你的小姑娘,还将她打成重伤,你可倒真是要脸至极!”
萧湛宇变色道:“萧尽泠,你莫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职责?这个女山贼,本就该死,你迟迟不肯动手杀了她,灭掉长风寨,我替你下了手,你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说罢,他软剑突然收回,静默着伫立在船头,凝望着对面满头大汗的萧湛宇。
萧湛宇还以为他要休战,遂而放松警惕,刚要喘息休息一会儿,不料俞含星突然又迅疾甩出手中软剑,软剑如破竹之势,毫不停留地朝着他飞窜而来。
萧湛宇猝不及防,只能慌忙侧身闪避,然终究是避之不及,俞含星挥舞着软剑,径直缠绕上了他的脖子,死死绕了好几圈。
他顿时被俞含星死死控制住,再也不敢动弹。
萧湛宇大怒,咆哮道:“萧尽泠,你做什么,你当真想杀了我?”
俞含星哂笑:“萧湛宇,你看清楚了,若我想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我警告你,不要再擅自出手打乱我的计划,否则,下一次我会直接把软剑,嵌进你的脖子里!”
萧湛宇浑身颤抖,饶是气焰嚣张,此时却也不得不被吓得偃旗息鼓。
顿了顿,他稍微收敛了张扬的气息,说道:“是父王派我过来监督你,看看你的任务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你以为我愿意千里迢迢跑到这笙盈岛来?”
闻言,俞含星这才收回软剑,将软剑重新收纳进短笛之中,悬回腰间。
这柄“剑生笛”,乃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遗物。
剑生笛,顾名思义,便是软剑自笛中而生。
这是上好的宝物,萧湛宇多年来一直想从他手中将这剑生笛夺去,父亲也多次逼他将此宝物送给萧湛宇,不过他虽然在靖安王府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但想从他手中夺走任何东西,都不是轻易做得到的。
“父王派你过来监督我,可是允许你私自刺杀长风寨的人了?”他厉声质问道。
到了此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钱庄老板不肯上交贡金一事,多半是萧湛宇搞的鬼,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桑若寜过去,好趁机杀了她。
“这女山贼反正迟早注定要死,早死晚死难道不是一样?我早些结果了她,还算是帮了你的忙,你竟敢责怪我?”
俞含星嗤笑道:“父王派你来监督我,那你应当是才入笙盈岛不久。可这钱庄老板已经一个多月都未上交长风寨的贡金了,这件事是你做的,你难道不是一个多月前便已经来了笙盈岛?萧湛宇,只怕你是跟着我一起来的笙盈岛吧。你在笙盈岛潜伏如此之久,故意半途窜出来想截杀宁若觞,你还敢说你是听从父王的命令过来监督我,还敢说你是来帮我的忙?”
他眸色陡转凌厉,嘲讽道:“你是怕我做成了这件事,一人独自居功,所以故意跑来笙盈岛观察我的动向,又故意制造了这起事件,想趁机杀了宁若觞,再踏平长风寨,好越过我回去向圣上邀功才对吧。”
见计谋已经全然败露,萧湛宇也装不下去了,反而讥笑道:“你办事不力,难道还容不得旁人插手了?圣上派你来笙盈岛,要你费尽心机潜入长风寨,取得长风寨主宁若觞的信任,不是为了要你与她成亲,整日里和她谈情说爱!”
“天邺国北方还处于大旱之中呢,若是迟迟拿不下笙盈岛,你让圣上拿什么去救援天邺国的泱泱北地?照你如此慢条斯理的进度,怕是北地的百姓都死绝了,你也还是没有灭掉长风寨,拿下笙盈岛!”
俞含星握拳咬牙,半晌才道:“长风寨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穷凶恶极之地,寨中的人都很善良,长风寨将笙盈岛管理得很好,阿寜也是个好姑娘,她不是坏人,我们不该为了拯救天邺国北地的百姓们,而杀了没有任何错的长风寨里的人们!”
“可若是不杀了他们,取得长风寨的控制权,取得笙盈岛的管控权,那天邺国北地的百姓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萧湛宇眯下眼,咄咄逼人道:“总归是有人要死的,你想要不死人就控制住整个长风寨,控制住整个笙盈岛,怎么,你当真以为你自己是长风寨的姑爷俞含星了?你是萧尽泠,俞含星还关押在邺都刑部的大牢之中呢。你不是真正的俞含星,你可不要做梦过度,当真以为自己是俞含星,是宁若觞的夫君了!”
俞含星恍然浑身一震,身体瞬间无力。
是啊,他不是真正的俞含星,桑若寜的夫君,是俞含星而不是他萧尽泠!
“那又如何?”萧湛宇的话虽然字字诛心,让他心颤不小,不过很快他就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你说你奉父王的命令,前来监督我,可你却故意使计引来宁若觞,更擅自刺杀她,将她重伤,这算是违抗父王的命令了吧?父王应当没有吩咐你如此打草惊蛇吧?你说,若我飞鸽传书把这消息传回邺都,圣上和父王如果知道了今日之事,是会怪我做事进度慢,还是会怪你扰乱我的计划,将你捉拿回邺都去问罪呢?”
闻言,萧湛宇面色一沉,转而,面部开始抽搐。
“萧尽泠,你竟敢威胁我?”
“岂敢?”挑眉一笑,俞含星继续道,“我只是请你离开这笙盈岛,免得你坏了我的计划。”
萧湛宇冷冷盯着他,半晌皆静默不语。
俞含星又扬眉道:“若你不走,我只能回去就飞鸽传书,把消息送回邺都……”
他话犹未了,萧湛宇已经出声吩咐一众下属道:“我们回去!”
说罢,他挥手对一众下属发出指示,下属们立即驱船离去了。
眼见萧湛宇终于带着他的人走了,俞含星长舒一口气,这厮可真是难缠得紧。
俯下身查看桑若寜的状况,见她双眸紧闭,整张脸毫无血色,虽然处于昏迷之中,但还是冷得不停瑟瑟发抖。
这仲秋时节,海水冰凉,只怕是冻坏她了。
俞含星连忙褪下自己的外衣,将外衣尽全力拧干了水,继而严严实实地裹在桑若寜身上。
“阿寜,阿寜……”
他呼唤了她好几声,她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微微解开她胸前的衣裳,只见她左胸的伤口血肉模糊,狰狞至极,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她额头滚烫,已经发烧了。
俞含星顿觉不妙,看这情形,她多半是掉进海里导致伤口感染才会发烧。
她这伤势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命不久矣。
“阿寜,你一定要撑住,可千万不能有事。”
将她左胸处的衣衫掩上,他横抱起桑若寜,站在船上,看着茫茫大海,思索着该如何是好。
“阿寜,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
当日听闻线人传来的消息,得知阿寜和睿音神医会去往镶萍湖,他便故意装作去镶萍湖游玩的样子,让俞家的家仆们驱着画舫,停在镶萍湖的湖中心。
他原本是想想办法接近他们二人,潜入长风寨,谁知竟阴差阳错被她主动抢上了山,而后他便将计就计,才会与她成就了这段啼笑皆非的三个月的短暂姻缘。
虽然与阿寜不会做永远的夫妻,但如今三个月的期限尚在,他与阿寜已经拜堂成亲,阿寜便是他真正的妻子,他说什么都会保护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相公,我好冷……”怀中的桑若寜突然嘤咛起来。
他连忙低头去看她,怕她有不舒适的地方,谁知昏迷中的桑若寜,却突然抬起头来,往他怀里钻,想要汲取温暖。
然,这一抬头,却直接撞在了他的唇上,两人的双唇,就这么猝然碰在了一起。
他怔了怔,待她晕乎乎地钻入自己的怀抱中之后,才恍然回过神来,而后吸了一口凉气,又怔愣了良久。
这熟悉的触感,竟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他记得,他落水那日,阿寜也是这般与他双唇相接,为他做过吹气疗法。
他从未与女子那般亲近过,当时又沉浸在悲伤恐惧的情绪之中,根本没有用心注意到这回事。
此刻,熟悉的画面重演,当日的记忆也瞬间缭绕在他的心间,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动荡不安的心。
他明明是喜欢晴萦公主的,若是对阿寜心有所想,那便是对公主不忠,他不能如此见异思迁、薄情寡义。
看了看怀中仍旧昏迷的桑若寜,又想起了她为了救自己不惜以身犯险,他顿觉愧疚至极。
阿寜这么好,可他除了辜负她,再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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