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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吴之孙策》第六十三章 别生死猛虎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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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挚刚毅,孤微发迹,导温戮卓,山陵杜塞,有忠壮之烈。

——陈寿《三国志》

“聿聿~”

一声长嘶,马失前蹄,栽倒在地。

这声马嘶,也将散落在竹林中的孙氏众将吸引了过来。

华雄挣扎着起身,却见座下的那匹【银狐】,不断起伏的腹下插满了箭羽,此刻正汩汩血流。

“好一匹骏马,没想到受了如此重的伤势,还能跑这么远!”华雄暗自赞叹。

【银狐】,睁着无助的大眼珠,只在血泊中“呼哧呼哧”地喘息。

“好马儿,你的主人已经得救了,你就安心的去吧!”华雄伸手,一抹它的眼睑。

终于,【银狐】闭目,已然死去。

“爹爹~”

“主公!”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华雄就这么弯腰背着奄奄一息的孙坚,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向他们走来。

“爹爹!”

孙策率先抢过,一把将掉落下来的孙坚接住。

“没事,爹爹没事~”孙坚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的身上,遍是箭羽,众人知道,主公已是回天无力了。

所以,他们静静地看着,等待着主公未了的遗言。

一滴泪水,打在孙坚的手背上。孙坚颤抖着举起,想去抚摸儿子的脸。手臂伸到半空,气力一泄,再次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孙策眼疾手快,抓住父亲的手,将它送到自己的面庞。眼泪,却再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用力地在儿子的脸上摩挲,孙坚乐观地笑着:“呵呵,傻儿子,哭什么,别哭!”

“嗯!”孙策用力地点头。

孙坚侧首:“华雄怎么样了?这次多亏了他,为父才能再次活着见到你!”

华雄?

所有人抬头看去,却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拐角,一根一根地拔着身上的长箭。箭有倒刺,每拔一根,必血流如注,也疼得他龇牙咧嘴。

相比于赤裸的孙坚,华雄尚有铠甲护体,因此伤势较轻,也能幸免于难。

忽然发觉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华雄尴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连连摆手:“呵呵,老子命大着呢,可没那么容易死!”

“喂,孙文台,你可别就这么挂掉啊,老子还等着你痊愈之后,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呢!”

“好!”孙坚一个起身,奋力一喝。随后,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这一动,再加上剧烈咳嗽,伤口的血流得更急了。

“父亲!”孙策焦急,伸手按住。

按住这边,那边流血。仅有一双手的孙策,恨不能代父承受,可惜,他只能眼看着父亲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我这一生,南征北战,纵横沙场,死也无憾了。可恨,终究还是不能手刃国贼、营救陛下啊!”说着,孙坚折首看向孙策,目中满是忧虑,道:“为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母子!以后,爹爹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你娘和弟弟妹妹!”

“不会的!不会!”孙策忍着眼泪,使劲地摇头。

“傻孩子,爹爹不能再照顾你们了,答应爹爹,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孙坚这辈子,杀了太多的人啦,所以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寝食难安。死后就算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也不愿收留吧!”

“漂泊了这么多年,我倦了,也厌了。原本打算,这次返回长沙,便金盆洗手、安度晚年,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也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没想到啊,天意弄人。一日为官,便终身也摆脱不了打打杀杀……罪孽如此深重,终究逃不过‘报应’二字。其他孩儿我都放心,可唯独策儿你,跟为父实在太像了。所以,以前爹爹一直针对你,就是怕你走爹爹的老路。你知道吗,爹爹最放心不下你啊!”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孙策拼命点头。这一刻,他才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也才体会到什么叫撕心裂肺。

“德谋!”孙坚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主公~”人群中程普听见,快步上前,捧住孙坚血淋淋的手。

“诸将之中,你年岁最长,追随我的时间也最久。我死之后,你带着这些儿郎,奔袁术去吧!”

“将军!”将士们听了,无不悲愤。

主公能有今日,虽是黄祖、刘表之祸。但归根结底,还是袁术的一道命令。

“若非袁术小儿咄咄逼人,主公又怎么落得如此下场!普虽非大豪杰大丈夫,但也知何为忠!何为仇!”程普义愤填膺,也代表大家发了声。

“好啦~”孙坚有些疲倦了,“此事并非袁术过错,实乃我孙坚咎由自取。我一死,三军无了统帅,又如何行军打仗?如何养家糊口?袁术贵为名门之后,兵精粮足,你们去投奔他,日后自会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这~”程普回首,看着那一双双失落的眼睛,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他犹豫了。

“德谋,我的苦心,你明白么!”孙坚语重心长。

颤抖着手臂,程普老泪纵横:“普——遵命!”

长吐一口白气,孙坚仰头望天,不再言语。

“哈哈,你来抓我啊!”清脆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回荡。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小的时候,他在前面跑,父亲在后面追,那时候天下太平,无忧无虑,多好!

这是他最美好的回忆,也是他毕生的追求啊!

没想到,能在临死前,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别—去—报—仇!”轻轻嗫嚅了句。

终于,孙坚嘴角挂笑,缓缓合上了眼睑。风吹过,不知何时,他的眼角,溢出了两行清泪。

『江东猛虎』,一代惊世名将,宛若流星,就此陨落。

那一刻,三军哀恸。唯独孙策,没有哭。

“父亲去得如此安详,心里一定是幸福的吧!”他如是想着。

“扑通!”安顿好父亲的尸首,孙策跪地对着华雄就是一顿磕头。

等华雄反应过来,将他扶起,孙策已经接连磕了三个响头了。

“你这是干什么,俺华雄可万万受不起!”华雄大惊。

“将军冒死救了策的父亲,孙策无以为报,唯有磕头相谢!”孙策面无表情,周围的众人,却都被他的这份情义感动。

“小公子严重了!”华雄苦笑,“当初若不是小公子仁义,放了俺,哪还有今日的华雄。你也不必急着感谢,俺救你父亲,就是为了还你一个恩情,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看了眼安然躺在那儿的孙坚,华雄不由长叹:“可惜啊,一代英雄,就这么死了!”

孙坚之为人、之武艺、之胆略,都无可厚非。自古英雄惜英雄,一个是『凉州第一猛将』,一个是『江东猛虎』,他与孙坚因战相识,因战相惜。华雄自认为什么都不如他,没想到,这么一个伟丈夫,终究难免一死。

经历了这么多,不知道为什么,华雄内心没有了一丝的恨意,一点的得意。相反,愧疚、悲伤,还有怀念,迅速窜涌上来,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他原先的信仰。

“少公子,桓阶求见!”一名士卒来报。

“桓阶?”孙策一愣,悄然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桓彝,继而冷笑,“卖主求荣之辈,我不去找他,他倒自来了。见,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桓彝,似有所觉,羞愧地低下了头。

原来,桓阶随孙坚入京,由孙坚引荐于朝廷,便被董卓聘为尚书郎。当时孙策、桓彝不在,因此,在他们看来,是桓阶贪慕荣华富贵,背叛孙坚,投靠了董卓。

“将军呐,桓阶还是来晚了一步啊!”如一阵风般,桓阶抱住孙坚的尸首,就是一阵捶胸恸哭。

“装腔作势,道貌岸然!”一旁孙策见了,冷哼一声。

待桓阶悼毕,方回身向孙策一拜:“罪臣桓阶,拜见少公子!”

“桓伯绪,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孙策忍无可忍,大声叱喝。

“少公子,此话怎讲?”

“我且问你,家父生前,待你如何?”

“好!”

“我再问你,家父讨贼卫国之时,你在何处?家父中伏受伤之时,你又在何处!”

桓阶这才明白孙策的意思,仰头大笑不止。

他越是笑,引得孙策愈发气恼:“你笑什么!”

“看来,少公子对在下的误会颇深……”

话未说完,一柄宝剑,呼啸劈向桓阶。

“公子!”众将惊呼。

剑,在距离桓阶只有一寸的地方,戛然而止。剑风,却吹起了桓阶的一撮鬓发。

桓阶,依旧立在原地,毫无畏惧地凝视着孙策那双愤怒的眼睛。

“算了,今天是爹爹的祭日,我暂且不杀你!”孙策收剑,却独自向深山中迈去。

“公子要去哪儿?!”见孙策走远,桓阶转身,慌忙叫住。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公子难道忘了老主公的嘱托了吗!”

孙策虎躯一震,自然地,停下了脚步。

他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中伏而死,儿子不知躲避,反而急着冲上前去求死!”桓阶再笑。

“你什么意思!”孙策猛地一转身,剑指桓阶。

剑锋逼喉,桓阶淡淡地看了一眼,方道:“你还不明白吗,正是因为鲁莽,你父亲才会死的!”

“够了!刘表他逼我全家、杀我父亲,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子!”孙策眼睛通红,嘶声呐喊。

“刘表之处,我已经去过了。”桓阶说得风轻云淡。

“什么!”众人惊讶。

他居然一人独闯刘表处,是为了父亲么?

“我当面质问刘表,他也亲口说了,当年逼迫你家人的,并非受他指使。只怕是流寇打着刘表的幌子,占据长沙。刘表贵为『八俊』名士,自然不会说谎。你父子不问青红皂白,草率出军,以致身死功没。至于为父报仇,你以为仅凭着这些残兵败将,就能抵过襄阳数十万大军么?昔日越王勾践,十年卧薪尝胆,以三千精锐,终败吴国。君子报仇,十年尚不晚,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吧。策儿啊,你醒醒吧!”

“铛~”宝剑坠地,孙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刘景升处,我已疏通他们不来追击。他自言本与孙将军无仇无怨,令兵截江而击,实形势所迫耳!听闻孙将军战陨,刘表亦是悲痛万分,感我大汉失一栋梁矣!”

“怪不得老子这一路上没见着一个追兵呢!”华雄恍然。

“无耻小人,惺惺作态!”孙策嘴里冷笑着,内心却动摇了。

“回去吧,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让你父亲白死了!”

“好!”终于,孙策做出了决定。他的内心,万分纠结,以至于声音都变了。

抬头环视着周围士气低落的将士,孙策道:“我要将父亲的遗体带回江东,让他的灵魂在家乡得以安然入土。程叔,你带着弟兄们,去投奔袁术吧!”

孰料,其中一名士兵跪倒,满面悲伤,大喊着:“公子,让我再送将军最后一程吧!”

接着,周围的人呼啦啦全部跪倒:“就让我们再送将军最后一程吧!”

望着他们或期冀、或悲伤的神情,孙策既心痛,又感动。

一点头:“好,送将军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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