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平绝不胡说，你们没学过阴阳之术，看不出其中奥妙，但我一眼便看出这个齐胜身上有妖物邪祟，名曰耳语者，是一种居住在人耳中的细小妖怪，常常在人耳中窃窃私语，扰人心神。”

耳语者？陆逍低头苦思，想起师傅给自己的那本《妖鬼录》上好像有这么一只妖怪。

可当初他没能好好研读那本怪书，师傅要求的倒背如流，他连书的三分之一都没看完，只把上面每个妖怪粗略地翻了翻，眼熟眼熟，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之乎者也，他是没心思去看的。

如今依稀记得耳语者这三个字，是因为当初看《妖鬼录》时茶茶忽然来了，陆逍为了假装用功，便翻开书看，刚好就是记载了耳语者的那一页。

虽然记得，但也只是几句片面之词，比如身体细小，居于人耳，汇聚天下四海之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总之，这个耳语者并不是什么坏妖，反倒是一个消息通，因为常常住在啊别人耳朵里，也就能听到很多奇闻异事。妖怪寿命长久，它们的一瞬就是人的一辈子，等待宿主死了，耳语者就换到另一个地方，继续寻找下一个宿主。

陆逍长这么大，看过的怪东西除了三叔外，也就只剩身边这只兔子里，说起妖怪，那还真是个新鲜玩意。

归山师叔的木剑要是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名副其实的捉妖师。

堂堂捉妖师，连个妖怪都没见过？

陆逍觉得应该找个机会去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逛逛，认识一两个妖怪什么的，师傅说人和妖都是天下生灵，就该和朋友一样，近朱者赤，陆逍在涂山这种思想下，便觉得妖和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世人总说妖恶，难道人就不恶？

善恶只是一念，无关其他。

“陈道长眼力卓绝，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看得出其中门道，是妖也好，是鬼也罢，只要它不作恶，和普通人又有何区别呢？”

陆逍替陈平倒了杯酒。

陈平不以为然，十分严肃，“师曰：人妖不容如水火不容，妖乃人间祸患，见之必除。”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僵硬下来，茶茶心慌，忙把头撇转过去，不敢直视陈平。

对于这个观念，不知情的贾青书摇头道：“陈道长此言差矣，我贾青书不才，也曾研究过妖，据我看来，人与妖都不过是天地孕育而成的一种生灵，同是六界苍生，亦需堕入轮回，只不过两者活的岁数有所差别罢了。况且不是所有妖都以吃人为生吧？”

陆逍补充道：“豺狼虎豹成精吃人不是挺正常的么？那种畜生确实该杀，不过也有很多心存善念的妖枉死在道士剑下，它们并未做错什么，可妖，就是该死么？连妖这个名字都是人强加给它们的。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就因为你是人，他是妖，大家就要拼个你死我活，这有点不讲道理了吧？”

陈平闷声不响，仿佛陷入了纠结。

半晌，苦苦说道：“可我等身为道人，斩妖除魔是本分，这耳语者现在是没有犯错，可难保它之后不会，妖心险恶，不可不防。”

妖心险恶？陆逍看了看茶茶，心里很想一拳把陈平的脑袋捶烂，只可惜自己打不过他。

不过他似乎并未发现茶茶是妖，否则以洪武那群牛鼻子老道的思想，他早就拔剑相向了。

陆逍小抿一口酒，劝道：“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吃了饭就走，何必和妖怪扯上关系呢？”

陈平仍是不停，忽然站起，朝着齐胜走去。

陆逍啧的一声，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倔脾气，不过他也没多加阻拦，反正等下闹起来了，这边三个人都说不认识这个人就好了。

茶茶怯怯地看了陆逍一眼，被报以一个暖暖的笑，让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台上齐胜见小二收钱收的差不多了，把扇子一挥，大口一开道：“这傅归山年轻时这么有名气，为何突然要上洪武找麻烦，甚至屠杀洪武半门呢？关于这件事民间传言颇多，但大多都说是傅归山练剑练的发了疯，走火入魔了，这才堕入修罗道，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我们今天说的，正是傅归山如何入魔的故事。”

“别墨迹了，钱都收了，还不讲快点。”

台下一阵催促。

齐胜折扇一收，正欲说，忽然台下跳上来一人，相貌平平，衣着朴素，二话不说走到自己面前，淡淡说道：“邪祟，快点出来。”

全场皆沉默。

陆逍更是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一幕。

这陈平...也太憨憨了吧？

齐胜有些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了这个奇怪男子一眼，疑声道：“你谁啊？”

台下众人骂道：“哪来的野狗！赶紧滚下去，别影响大爷我听书！”

陈平置若罔闻，仍是对着齐胜道：“再不出来，我就要动手了。”

这时，闻声赶来的王十里满头大汗，匆忙冲上台。

“客官，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要动手呢？”

“我要除妖，你们都让开。”

王十里后缩一步，左顾右盼。

“妖...妖怪？哪有妖怪？”

陈平二话不说，一把抓住齐胜，齐胜挥手反抗，反被他一招摁倒在桌上，双手都被押在身后，动弹不得。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这可是蟠龙镇最为出名的说书先生！镇上官老爷都要让他三分，这个平平无奇的布衣小子，怎么敢对齐胜先生下手？！

这不是嫌命长么？

“得罪。”

陈平先是一句道歉，接着抬起一只手。

“啪！”

“啊！”

一声巨大的巴掌声，伴随着齐胜的惨叫，令在场所有人，包括陆逍都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竟然一个巴掌砸在齐胜先生的后脑勺上面！

“孽畜！你还不出来？”

陈平见状又要打第二下，王十里赶紧扑了上去，死死抓着陈平哀求道：“大爷！大爷！我求您了，您可住手吧！”

齐胜先生是自己花了五十两银子一天请来的，这下可好，把他给得罪了，以后谁还敢来自己的十里香吃饭？

几个小二见状，也赶紧翻上台，想把这个人拉下去，只不过这些凡夫俗子，又怎么是丙品陈平的对手，陈平只是稍微用了点力，就把缠在自己身上的四个健壮男子甩开一丈外，抬起手又是一巴掌。

陆逍猛地惊觉，齐胜的左耳处，探出了一个极为小巧的脑袋，不过只是一瞬，又马上缩了回去。

想必那就是耳语者了。

王十里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道：“快！快去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