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黄昏秀已然落幕。一抹淡淡的黑暗拂照进我的屋子,我这才想起早上在出门时佳宁对我说的今天要很晚才回来。原因自是没说,不过从中午她和光志那么亲密的样子来判断,两人必定是去约会了。
见色忘兄的妹妹!我咒骂着下到厨房洗了洗脸,听到水哗哗流动的声音时自然而然的想到流水鸟,真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梦。
在煤气上烧了水煮了包快餐面又加了蛋草草下肚后忽然想到了宇慧,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重。跟着去池塘喂鱼,谢了的蒲公英与蔷薇的残枝败叶挂在土上,风一吹折倒大半。
我看着屋外,回忆起一个月前宇慧就是在那儿从黄昏等到夜晚,跟着又想起那晚在僻静山林中紧紧相拥的我们。
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呢?我太不了解她了吧…..
撒下鱼食听见有人在敲门,敲得声音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发现不了,好像敲门的人自己也不愿意被屋子里的人听见了一样。
“来了。”我将鱼食统统投入池塘空袋子随手一抛去开了门。
路灯下,是宇慧站在门外,我多少吃了一惊。
她并没看我,似乎还在为上午的那些不知所以的事耿耿于怀。
“想让你带我去个地方。”她对着空气冷冷的说。
我对她突如其来的请求呆了好半天,许久后说,“嗯,想去哪?”
“海边有一个灯塔,知道那吗?”
我想了想,可记忆有些模糊,“知道,但那塔已经不用了。”
“就是那儿。”她用不容分说地口吻回应道。
看着她那么坚决地样子我一下笑了,灯光下她是那么的可爱,无论是固执的气恼又或是冷漠的忧伤都是如此。
“笑什么?”她终于抬起脸来看我了。
“忽然觉得你好可爱。生气地时候也一样。”
她没说话,不过心中一定是美滋滋的。我赶紧跑回屋换上件外套,夜里的海风很大冷的能让人发抖,而后又把手电筒揣在裤袋里想着也许能用上。来到屋外跨上城市车回到她的身边。
“骑车去吗?”
“拖着一个晚上看不见的人到那里恐怕是要看日出了。”我玩笑的说,“来,坐上来。”
宇慧听话的跳上车后座,两只手小心抓着我的外套,我摇摇头拉起她的手让她搂着我的腰。
“衣服抓坏了可不行。”我说,“衣服是爸爸的朋友从奥地利带回来的。”
“衣服比我重要…..”宇慧边说边狠狠拽了几下夹克衫。
我当作没看见的踩下脚踏板,朝海边废弃的灯塔出发。
八点钟的海滨小镇已安静非常,淡淡的水田气味夹杂着秋夜的凉风吹来,很是惬意。我想着宇慧大约已经将白天的事抛到脑后了,可转念一想,兴许正是因为白天的事才令她在晚上突然来找我。而此刻,她是不是也同样在想着白天的事呢?那个既短暂又让人不能轻易释怀的争吵。
“上午的事,对不起。”平静下来后我朝宇慧道了歉。
她没有立马回应,而是借着微弱的路灯光将一直拿在手上的随身听塞入耳中后方才说,“音山没有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这么说是宇慧做错了什么?”
“音山觉得我有做错吗?”
“有些偏执吧,感觉。”
她淡淡一笑,“果然不是诚心诚意地要道歉,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也不喜欢别人在事后来道歉。”
“感觉到了。”
“哦?真的吗?”她像一下来了精神。
“真的。”
宇慧听完将一边的耳机取下放到正朝海边骑的我的耳中,加大音量后问,“听的清吗?”
“再轻点。”
她调低音量,歌曲是从前很流行的台湾组合“黑鸟”演唱的“无比遥远的爱”歌曲中女主唱嗓音明澈,就如同夏日池塘中开放的荷花一般。
“如果我为你存在,那请不要离开;如果我为你悲哀,久久难以释怀。BayIfyouknowloveiseverything……”
随着音乐宇慧不知不觉的把头靠在我背上,像是在隔着我的后背倾听除歌曲以外的东西。我感到她的依靠是如此温暖,如盛夏凉风,如冬夜炭火,总在最恰当的位置给于人最恰当的安慰。
“如果结局注定,我们将各奔东西。那让我们此刻紧紧相拥,忘了明天,忘了未来….”宇慧跟着歌曲的高潮部分轻轻哼唱。
“为什么忽然想到灯塔那儿去?”在骑过黑乎乎的车站时我问道。
“梦见那了。”她说。
“从前去过?”
“没…..有…..”宇慧拉长音调,“只是看见过一次,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会梦见。”
“是嘛。”我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去那儿和今早的争吵密切相关。
“我能听到音山的心跳声。”宇慧忽然欣喜起来说,“扑通…扑通…扑通。”
“从背后?”
“从后面才听得清楚嘛,前面有骨头档着。”
“后面没有骨头?”
“好,现在开始我要向音山提问。”她像没听见我说话似的,“如果你不诚实回答我一下就能听出来,心脏跳动的节奏会变哦。”
“像测谎机一样?”
“Yes.”她将耳朵贴的更近了,说:“一撒谎就能立即知道。”
“这么神奇….”我苦苦一笑。
“啊,有变化了。”她像发现世界遗迹般惊奇起来,“难道现在心里就在盘算着要准备说谎不成?”
“哪有,上坡了嘛。”
“…..对哦….”宇慧朝一边望了望,“不管了,那么开始第一个问题,记得千万别撒谎哦。”
我紧张得点点头,如临大敌。
“音山和佳宁睡过同一张床吗?”
我吓了一跳,脚从脚踏板上滑落下来,车差点没一路摔下去。
“有没有?”她不依不饶。
“有吧。”
“佳宁是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吗?”
“应该是….”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睡在一张床上?”
“因为没有钱买多余的床。”我不情愿的说,心中暗暗嘀咕:这都是哪门子问题啊。
“嗯,好像没有说谎的迹象。”
“对宇慧我是从来不会说谎的。”
“啊,有变化了!”她喊道,“这句就是在说谎。”
“听…听错了吧,这不正下坡了吗。”
“别用上下坡来做挡箭牌。”她加强了语气随之又问,“那么音山有讨厌的人吗?”
“学习委员特别讨厌。”
“那个少了半颗门牙的吗?”
“嗯,就是他。”
“那音山有喜欢的人吗?”
车正下坡,我顺着风而下,拧了几下车闸,对面开来一辆农用卡车闪了几下大光灯,我小心的避开。
“佳宁,光志,城海,雪松,都是我喜欢的。”
宇慧听了像是有些失望,深吸一口气又问,“音山…..有爱的人吗?”
我放慢速度再过一个坡应该就能看见海岸了,鼻尖仿佛已经能闻到海水味了。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扑扑扑的乱跳,想必宇慧也感觉到了,可她什么也没说,静静等待我的答案。
“爸爸吧….”我用自己也听不太清的声音说。
“哦….”她用比我更淡的语气回应,身子从我的背上挪开。
“我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啊!”我在心中自言自语的说,“那么明显的暗示为什么我就没有勇气把她的名字说出来呢?宇慧看一次不行又问了第二次,可我一连两次的回答都让她失望至极吧。”
“宇慧,是你啊!”我想这么回答,但为什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呢?我一身的勇气在瞬间如同被戳了个大洞的热气球般干瘪的缓缓从天空飘落。
“说谎的吧。”仿佛过了许久后宇慧忽然开口,“音山你在说谎吧?”她拍了拍我的后背,“忘了我能听见?”
被她这么一说我更不晓得如何回应,心中忐忑不安,像是到达了最高点正准备快速向下冲的过山车。
忽然,她跳下了车,也不管看不看的清脚下的路。我感觉到后立马停了下来回头望道,“怎么了?”这么问时,我感到她是想要回家了。
宇慧“眺望”着夜幕下的我,似乎在微笑,“坐的脚都麻了,想下来走走。”
“这样啊…”我叹口气,“还以为你要回家了呢。”
我将车推到路边锁在一棵香樟树旁,跟着跑回她身边。宇慧依然在微笑,不过由于看不见周围的东西她便望着前方。隐隐的能听见在不远处的海潮声。
“牵手走好吗?”她感觉到我在身边后说。
“好。”
拉上她的手后宇慧将随身听放到上衣中像袋鼠育儿袋一般的兜里去,而后听我说:
“能看到灯塔了。”
“能看到了吗?”
“能看到了。”
我又一次撒了谎,灯塔虽然在海滩上不过从这里绝对看不到。可我为什么要一再对她说谎呢?一些心理话就真的那么难以说出口吗?我有些弄不明白自己了,拉着宇慧的手想着她是否知道这些呢?她说她清楚我在撒谎,而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换句话说,她是不是也同样清楚我真正想说的呢?
走下坡道,我们离灯塔还有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本作品由原创文学网授权刊载)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
随机推荐